农村散养狗，其实说起来没那么金贵，丢了就丢了，被别人逮了吃了，也就是跑那家闹一场，要些赔偿，狗在外头打架伤了，回家自己熬，养好了就好了，养不好那就凑合活着。

村里其他人开始也以为老太太哭，是想要钱，听说城里一条狗能卖10万呢，村里土狗都是谁家下了小的，要一只，不用给什么钱，顶多给包烟的事，但闹一闹，城里人赔个一两万就赚了，谁让他们先撞狗的呢。可到了下午，听说老太太还哭呢，就奇怪上了，有到门口打听的。

“诶，二媳妇，你们家这怎么回事？”这是隔壁的大婶子，抓了把瓜子，边磕边问。

家里二儿子的媳妇正在院子里洗菜呢，看对方是比自己大一辈儿的，尽管不太想说，但还是答了一句：“咳，我妈心疼狗呢。”

“能要着钱？”

“人都医院里呢，哪来钱去？要是撞了人，还能闹一闹，一条狗，人家车要是没事，能闹，这人家死了人了，咱再去要赔偿，谁搭理呀。”这二儿子媳妇还是有点脑子的，这种事，万一搞成自己狗导致对方车祸死人，还指不定谁赔谁呢，犯不着为了一条狗冒险折腾。

“那你妈这是……？”

“就是真心疼。”二媳妇走近了几步，凑近前才低声说：“这狗是我妈从娘家抱来的，它爹妈就在家里养，老的死了，下了小的继续跟家里养，多少年了，这条是老太太从小养的。”二媳妇瞅了瞅左右，好像是要说什么隐秘事：“你不知道，当时小闺女去世，当天呀，就巧了，有了这条狗，我妈那是对这狗真有感情。”

“诶呦，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呐？我是知道当年小闺女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但还真不知道这狗的事。那你妈是得伤心。”

满足了好奇心，婶子走了，转眼儿，全村都知道了。其实，二儿媳妇也是这个目的，村子里住着，谁不懂这些呀，婶子就是为其他好奇心过剩的村民们探消息来的。

一家子人看着瘸腿狗发愁，老太太60了，哭。三儿媳妇在旁边劝：“妈，您喝口水，别伤了眼睛呀。这镇上医院看不好，咱们可以去城里医院看，您别急，您要是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呀？”

农村现在也不穷了，吃的饱饭，买得起手机，过年节的也能花的起上千块置办。每年走高速带着老人孩子开车去本省的景点玩玩，花个几百块吃吃馆子，花个门票也舍得。

花个几百、上千的给狗看病，让老人圆个心愿，倒也不是不行，所以，三儿媳妇才说了带狗去城里医院的话。

三个儿子，老二当兵不在，老大和老三在家务农养猪。听说妈想带狗去城里看，点头同意了。这事儿村里那么多人瞅见了，是个表孝心的机会，也花不了太多钱，值得。

舅舅家小表妹在北京上大学，接了表哥的电话，拿着手机传过去的镇医院拍的片子，立刻找家大的宠物医院问了。“医生一看就说能看，病挺重，但不一定保证好，估计要几千块手术费，加上药钱，大几千吧。”

老大听完了表妹这些话，没开口，叼着烟抽两口，让全家在堂屋里聚，说了这事。又算了算开车过去几百公里，走国道高速开三四个钟头，花费的时间可以不算，油钱可不少。

家里人都打鼓了，去北京，那得花多少钱呐？自家有辆二手小货车，能去，但高速是笔费用，住宿吃饭也是钱，当天回不来的。

一条狗，不值当。

老大媳妇这时候低头不说话，拿围裙擦着手。老二媳妇是心里有数，瞥了瞥爹，没吱声，她男人不在家，这种事没她出头的份儿。老三和老三媳妇对视一眼，又瞅了瞅妈，最终也觉得钱数多了，不想花这么多钱买个名声，再说了，这事儿一直都是老大的起头，名声老大肯定占一半，再说，别人忙白天，万一狗最后还是死了，还得落埋怨。犯不上。

老大想撺掇媳妇去说，反正这事他这个大儿子跑不掉的，不如说两句好听的，让各家分摊一下钱数，他名声落下了，钱数也不是太多。之前进门前跟媳妇通了气，但此时的媳妇却不开口。这是心疼钱了，老头子还在，老大家没啥钱，孩子上学也是用钱的时候，男人不顾女儿上学，女人可是想让闺女念大学的。

中间坐着哭的老太太听了这个钱数，哭声小了，心里也别扭起来。

一直不吭气，翘着二郎腿的老头子，扔了烟，狠狠踩一脚，发话说：“不看了，看啥看，生死有命，这都是命。乡下的狗，哪那么金贵，跟城里似的，养祖宗呢？”

老太太依附老头子，不敢呛声，这时只抹眼泪，不说话。等老头子背着手出了门，又呜呜的大声哭起来，她是真爱狗。

老头子也知道自己只能压着事，但压不住自己婆娘哭，所以，出去躲清静了，在老头子看来，一条狗，死就死了，女人哭两鼻子是心善，哭多了，就是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