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口不远，柳姐儿坐个小板凳跟自己的饭搭子女孩凑一个街边小桌用串串解决晚饭，只是她们的晚饭一如既往的早，今天这才三点多。

“……你最近……累吧？诶，听说你弟醒了？”

“嗯，今天10点多医院打电话来说刚醒，能说话了。昨天晚上也醒了一次，迷糊挣了眼。”柳姐儿神色轻松，眼见着心情不错。

“那你是要过去看看？”

“是啊，我跟旭哥说好了，下午先去看看他，如果没事，不耽误晚上接单，我得努力赚钱，给他攒个体面的大婚房，呵呵呵。”

哟呵，柳姐儿的弟弟能说话了，这种事怎能错过！阮灵当然得跟着兴冲冲的柳姐儿去icu探视——看热闹。

医院还是满溢着消毒水味儿，苍白耀眼的阳光从走廊玻璃窗射进来，柳姐儿走的飞快，阮灵躲在另一侧的阴影里，飘的飞快。

这次不是原先那间病房，换了，原本是在普通病房那边的，现在，却还要继续往里走。

阮灵是突然得到的消息，还搞不清楚情况，但正因为未知，才更让人期待。虽然阮灵不如前面快步往前走的柳姐儿那么激动，但也是开心的——谁不想看新戏码呢？

是姐弟情深的抱头痛哭，感慨人生无常，庆幸又度过一关？

还是弟弟太子爷似的埋怨姐姐没伺候到位，让他受苦了？

哦不，这位弟弟其实没那么娇生惯养，对姐姐也算是不错的，阮灵就见他常常关心姐姐是不是太累，脸上的皮肤都粗糙了，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偷着给姐姐买擦脸油当生日礼物，这也是个关心姐姐的弟弟呢，他会心疼姐姐感冒生病，会贴心的让姐姐多穿点，还会告诉姐姐，他会养她，给她养老。

弟弟虽然也爱乱发脾气，会在柳姐儿已经尽心尽力对他好的时候依然抱怨挑剔，但暖心的时候也是极暖的开心果。

阮灵跟自己弟弟的关系挺远，除了互骂打架，真没啥温情，实在猜不出柳姐儿见到大病初愈的弟弟该是怎样的场景。

他们父母的存在感太低，只管收柳姐儿每月打回去的生活费，这弟弟是柳姐儿关心，柳姐儿给钱，而弟弟呢，受伤先找姐姐，显然，也是跟姐姐比跟父母亲。

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啊。

一路过来，阮灵还心情大好的与远远瞄见她的医院本地鬼摆手打了个招呼。

跟在柳姐儿后面，经过门口看管的护士站，推门进到气氛明显凝重的icu，那种迎面而来的紧张气氛霎时笼罩过来。

白色的帘子推到一边，还是让人想到灵堂的幔帐，每个病床都被这似有似无的隔断分开，在自己的那个小空间静静躺着，护工忙忙叨叨的，不知在收拾些什么。

仪器滴滴滴乱跳，也看不懂都是些什么，只是让人心慌乱，不由的摒弃呼吸。

病床上的每个人都不是平时的样子，那样躺着的变形的干枯的面庞，让最亲近的人也要怀疑眼前人是否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亲人，总要多扫几眼，再三从一些五官特征来确认。

柳姐儿，显然是知道病床号的，她目光从床上方的数字上一一看过，6号。她眼睛一亮，向着那张窄窄的病床走过去。

6号，是个好号码。阮灵听说医院是没有4、14、24这样的号码的，过去有，但这些年反而迷信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数字就被改了，毕竟，没有哪个病人和家属真希望自己弄个这样晦气的号码的，也有医生更是如此，禁火龙果，禁毛血旺，也都是医生们搞出来的。谁，都希望讨吉利的。

病床上的人干枯，陌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一些线连着滴滴滴的机器，阮灵也看不懂都是什么，但也能看出弟弟现在状况不好，脸色不付之前阮灵曾看到的那种少年飞扬，皮肤惨白，不是年轻人的莹润光泽了。

阮灵有优势，飘飘悠悠到了病床上方，居高临下感慨，哟，这才进医院几天，就判若两人，一副病容了？

还是失血过多，再加上生病格外容易让人改变？

阮灵是早知道生病的人会有病容这说法，但小时候，见的生病多是生个感冒发烧那种，从来没理解过大人们所谓的病容，身边小伙伴们生病，也只是蔫耷耷没精神，小孩子总是生机勃勃的，就连生病也不会被抽干了活力，脸上还是充满了生机，小病小痛没有所谓的面色枯槁。阮灵一度以为也是大人们的谎言之一，但现在，她终于懂了。

健康与否，竟然比整容更能影响一个人的外表。还是那个五官，却能在很短时间迅速变成另一幅模样，丧失了生机的模样。

生命力流逝，带走的除了内在，也是外在的神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