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商司由于此次金木造成的危机，损失惨重。低抵押率带来的风险变成了国库的损失，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还不上钱了。

谁承想，刚刚成立了三年的金商司，在易规的管理下，就这样被金木危机收割了去。

中京大大小小的商人、官员们，用自己的身家为自己的盲目乐观，付出了代价。

因金木而破产欠债的商户不计其数，边棠的繁盛被镰刀割开了一道只能用时间慢慢弥补的巨大伤疤。

人们的营商贸易情绪降到了冰点，金灿灿的大厦将倾，人们纷纷远离了商业。然而，皇帝却等不及时间的作用了，他需要快速平定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早已陷入恐慌的易规和束手无策的金贸院首韩奇，在金木危机的蔓延中，被皇帝紧急召见。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金木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降价至这般？为什么会引发这么大规模的欠款？”皇帝将易规呈上的关于金木的报告甩向一边，愤怒的质问着立于殿中的两人。

“回陛下，这......这金木，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韩奇瞥向立于一旁低着头的易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皇帝说：“陛下，此前钱金钱大人在信中曾提到：金商司应停止向有意购买金木之人放款，也应遏制金木的买卖，彻查金木源头......”

“朕知道，朕看过了。就是因为易卿说钱家是为了一己私利才提出这建议的，谏言朕不要采纳。结果现在呢！怎么没主意啦！”

易规闻言，跪倒在地。“臣有罪。不过请陛下给罪臣一个赎罪的机会。臣还有一计，或可补过。”

“你就是有罪！什么计赶紧说。”

“只要陛下再次加印金钞，定能平复此次事端。”

韩奇闻言谏言道：“陛下，此前的涝灾朝廷已经加印了三倍的金钞，正因如此，现在才兑不出金币了，不过就算兑出了金币，损失也只会更加惨重。但是，以边棠的长远发展考虑，物价在民间已经开始增长，再印下去恐怕未来将再也无法平衡金银储备，金钞之法定将万劫不复。”韩奇此人，有时过于注重说明事物的两面性，确实使人难以抓住重点。

皇帝闻言，越发焦虑，他暗自思忖：“这韩奇一点主意也没有，不堪大用。”

“陛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更何况自从禁兑法以来，金钞是唯一的法定货币，就算加印也必定会被民间所接受，不然以现在边棠的状况，不满的百姓恐生祸乱；再者，边棠的繁盛贸易也恐受影响。”易规为了能够弥补自己的过失，拼命坚持着自己危险的想法，或许在他看来，这是最好也最容易的办法了。

“陛下，上一次加印之时，民间也并没有剧烈的反应，这一次也一定没问题。”

“陛下，钱大人再三嘱咐过千万不能过度加印金钞......”

“就按易卿所言行事吧。”皇帝也发现了印钞之法是一项一本万利的财政措施，因此更加义无反顾的听信易规的建议。

皇帝心中的想法，与手持金木的人何其相似：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再印这一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一旦有了轻松的逃避方法，没有人再能承受痛苦探索带来的折磨。

只要有纸币，就一定会出现企图只靠加印纸币来解决所有问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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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加印的纸币一步步借由金商司流向市场的过程中，钱金也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着钱家在这场危机中的损失。

钱金从未像今日这般感谢自己的幸运。

眼下钱家手握西北辽王托付的财政收入和刚见盈利的启枝海路收益，若是贸然的投入到了边棠，不知道这一次的危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些钱但凡出现了大幅亏损，钱家必将于一夕间湮灭。

这都是多亏了金商司的成立，在边棠内快速抢占了钱家钱社的生意。

得失之间，未必输赢。

钱家钱社在钱金的警告下，并为参与到金木这场闹剧中，但是，许多钱社的客户特别是小型的商户，多因金木而陆续破产，所造成的坏账，对钱家仍然是不小的打击。

适逢年终，钱社开始忙于回收、统计各种坏账的抵押品，经过计算，钱家一整年相当于分文未赚。

这还多亏了启枝、西北辽和西乌的业务，勉强打平了钱社在边棠内的损失。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算完账后，钱金也就没有那么焦躁了。

但钱金的叔父钱季，却将自己的全部家产都投入到了自己的贪婪中。钱季是钱金祖父最小的儿子，与长兄相差十二岁，比起钱金这个后辈只虚长几岁而已。

如今已经三十六岁的他，虽然也跟着钱仲开始负责些商队上的业务，但终究是管不了什么事的。

跟着钱金发展海事的钱海，也对自己的父亲颇有微词。

据他回忆，从他还小的时候，这位父亲就对他不怎么上心，平日里也不常回家，经常在外鬼混。从钱家宅邸要来的钱也都不知花到哪里去了，在十年前那个本就不太富裕的境况中，钱海和他的母亲处境自然更是艰难。

因此，在钱仲的庶子钱川带着妹妹想要追随钱金远走启枝之际，他也毅然告别了母亲，想要自己谋取在家族中的新出路。

如此说来，不听劝阻非要卷入金木中，倒也是符合钱季性情的事情。

“我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啊！本来只是想等金木价格稍微涨一些，我就出手的。”钱季望向特地从启枝赶来的钱家祖父，怯懦的解释道。

“你啊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不是都说了不要参与，让你趁早把已经买了的金木出手嘛！为何不听？还偷！”钱家祖父坐在正位上大声地训斥着这位被惯坏的小儿子，他的心中其实早已不对钱季抱有希望，只盼他能老老实实的待着不惹事便好，谁知到头来还是拿着家族的钱捅了篓子。

坐在祖父身旁的钱金，只觉头脑胀痛得厉害，一时半刻竟也想不出什么对策。于是，干脆带着蜜儿和小铜，到阔别已久的钱家宅邸湖心的苔庭饮茶去了。

这简直与逃避现实无异。

坐在茶台边的钱金，举着三叔父拿来的金木仔细端详着。

“这木头长得确实挺像金子的呢。”小铜在一旁一边等待着铁壶中的水煮沸，一边望向钱金手中的木头，给出了如此的评价。蜜儿坐在一旁，也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嗯，你别说这木头倒还挺硬实的。”钱金用力捏了捏，又举起金木向着石制茶台的一角磕了磕，因磕碰而掉落在地的木屑，透着鲜黄的色泽，看上去确实奇特。

“可它终究是块木头，真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花那么大的价钱买它呢？若是我一定把那些金币存起来，等老了用。”

“诶，小铜成长了呢！若是十年前一定会说存起来做嫁妆什么的！”钱金举起茶盏调笑道。

“请不要瞎说。我只是暂时没有碰到满意的人而已！再说了，钱大人您是多不让人省心的人，我可不能抛下您不管啊！”小铜装作微怒的样子，转头又对蜜儿解释说：“我这是不想随便嫁，我好歹长得也算不错的，又存下了那么多养老钱，何必委屈自己呢！蜜儿，你说是吧！”

由于小铜的一番“解释”语速极快，蜜儿也只是似懂非懂的附和着。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小铜最棒！”钱金举起双手，拉着蜜儿一同起哄。

不多时，刚刚还欢快嬉闹着的三人却又像是回想起了手中的金木为钱家带来的巨额损失，复又沮丧了起来。

“这金木可怎么办啊？据说三叔父花了四十万金币，也就是一万两黄金啊，一万两！这其中大部分还是他从钱社偷拿的钱，正是因此才被父亲发现的。这可怎么办？”

“确实挺夸张的。”

“唉，我难道没有什么能挽救这场危机的计划吗？”钱金扪心自问，一时之间，竟发现自己真的没有。

“钱三老爷整天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明明专心的做一个纨绔便好，为何非要去买什么金木呢？”

“唉，我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