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过进一个小胡同，就看到侍卫单膝跪地，将小狗摁在地上，刀已经架上了狗脖子，刀刃抵着的地方渗出了鲜血。不过好在狗子还没死，虽然叫不出声，但四肢仍旧在拼命挣扎。
“住手！”江语歌快步上前，把侍卫持刀的手给推开了。
那个侍卫显然没有料到江语歌的到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生怕自己的刀会弄伤驸马，赶忙撇在了一旁，低头行礼。
江语歌蹲下身，仔细看了一眼黄狗脖子上的伤，确认只是破了皮，并没有伤得很严重，这才松了口气。
“你先别动它，带回去问清楚了再说。”
侍卫没办法，只能照做，揪着狗脖子跟在江语歌身后，走出了胡同。
回到大路上，江语歌瞥了一眼小孩，示意身后的侍卫，“把狗还给他吧。”
“这……”侍卫有些为难，眼睛往马车的方向看去，只见站在车门旁的馥郁轻轻点了点头，于是照做，把狗往小孩身上一推，便退到了一旁，而两边的侍卫也将刀收回了刀鞘内。
地上的小男孩看见了黄狗，憋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哭了好一会才渐渐收住，然后对着江语歌砰砰直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小孩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且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就不像是个有人管的娃，江语歌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你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孩呆呆看着江语歌，没有回话。
旁边的侍卫出声呵斥道：“驸马爷问你话呢，愣什么！你纵狗行凶，冲撞了公主的马车，已是重罪，若不肯招，可按刺客论处，那可是要杀头的，还不速速招来。”
小孩得知要被砍头，吓坏了，抱着狗又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辩道：“驸马爷饶命！小民今年十二，父母前年病死了，亲戚都没了往来，如今一人过活……阿黄不是有意的，它也是要帮我，若是捉不到……”
江语歌听出了话里有别的意思，但看这个小孩慌成这个样子，再吓他肯定话都说不利索了，哪里还能招什么，于是放轻声音，问道：“这条街今日是封住的，闲人不得入内，你知道么？”
小孩猛地吸了一下鼻涕，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面来呢？”
“为了这个。”小孩低头，将手伸进又脏又破的小袄子里，摸了半天，末了拉出一根长长的东西。
那东西有两指粗细，看着有一米多长，整体是黑色的，但上面均匀间隔着白色的环，在夕阳的照射下，还能反光。
江语歌还没仔细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就被旁边的两个侍卫挡到了身后，随即高喊护驾。
跪在地上的小孩捏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赶紧解释道：“已经死了，被阿黄咬死的。”
江语歌这时，才从两个身形高大的侍卫中间，隔着缝隙，辨认出来了那个东西。
这是一条死蛇。准确的说是一条银环蛇，剧毒。
江语歌平生只怕长得奇形怪状的虫子，比如蜈蚣、蜘蛛一类的，却不怎么怕动物，何况还是死了的动物，就算有毒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挤了过去，重新站到小孩面前。
“你要这条蛇做什么？”
小孩蹭掉脸上的眼泪，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早，我们村里一个地主老爷，被这东西咬了一口就倒地不起了。大夫说需得找到咬人的蛇，取了蛇胆做药引才能治好。老爷开了三百钱寻这条蛇，阿黄鼻子灵，过去也猎过蛇，我就想着等捉到了去领钱，谁知这东西溜到了大街上，我跟着，稀里糊涂就钻进来了……”
江语歌无语了，还没听说过蛇胆可以治蛇毒的，这是什么庸医啊！
“那个地主今早什么时候被咬的？大夫给他敷药了么？”
江语歌小时候见过一例中银环蛇毒的病例，那人没能等到血清，熬了七个小时就不行了。
小孩扭头看了看夕阳，回道：“估摸着也有四个时辰了，大夫说一定得等蛇胆做药引子才能用药。”
四个时辰，那就是八个小时，且不说蛇胆有没有用，就是有，估计那人现在也快凉透了，愚昧无知真的是害死人啊。
江语歌无奈摇摇头，“为了取蛇胆，冲进禁区，你自己算算值不值？以后千万别再这么莽撞了。”
说完起身，正要回车里跟公主解释，求她放了这个小孩，谁知小孩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又猛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说道：“驸马爷，这蛇我能带回去吗？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若是真能和老爷换三百钱，这大半年的饭都有着落了。”
这个小屁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蛇？
江语歌没答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垂着头走向马车。
刚刚忤逆了公主的意思，不管不顾地跳下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来到车门前，江语歌不敢擅自上车，而是站在门边，弱弱地唤了一声公主。
过了一会，车内才传出楚子瑶的声音。
“逞完英雄了？”
听着就知道公主不太高兴，江语歌咽了口唾沫，把头埋得更低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楚子瑶哼了一声，“驸马何错之有？”
来了吧，秋后算账了吧。面对这样的问话，要保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更积极地分析自己的错误。
“公主不让下车，我还擅自下车了。公主是为我好，想让我早点回宫治伤，是我不知好歹，浪费了公主的好意。公主，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公主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别说西了，南北也都不去。”
楚子瑶轻声斥了一句“贫嘴”，然后才说：“本宫暂且听着，日后再犯，应当如何？”
应当如何？江语歌也不知道啊。不听公主的话是什么罪呢？大禹的律例好像没这一条。
“公主说怎么罚就怎么罚。”为了表示诚意，江语歌还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楚子瑶叹了口气，说道：“还站在下面做什么，上来。”
一听楚子瑶语气缓和下来，江语歌打铁趁热，赶忙问道：“公主，那个小孩是追着一条毒蛇跑进来的，还好他养的狗把蛇咬死了，不然恐怕我们都有危险，只是没想到这个过程吓到了马，都是意外，就别重罚他了，行么？”
“才说的言听计从，这下一句就悔了？”楚子瑶睨了江语歌一眼，幽幽地说道。
“啊？”江语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哪里反悔了。
旁边的馥郁跟着着急起来，小声提醒道：“驸马，公主让您上车。”
“哎！”江语歌手脚比脑子快，立刻提起衣衫，麻利地爬上了车，乖乖坐好。
楚子瑶仔细看了江语歌受伤的中指，然后才开口：“驸马与这孩童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他求情？”
“没了爹娘的小孩很惨的……他还能努力活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我想说能帮就帮他一把。”江语歌往车门外瞧了一眼，见那小孩仍旧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听候发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楚子瑶顺着江语歌的视线望去，片刻之后才淡淡地对着馥郁吩咐道：“让他们将人放了。”
江语歌没想到楚子瑶答应得这么爽快，喜出望外，再次确认道：“公主你说真的？！”
楚子瑶懒得搭理江语歌，只是对着馥郁挥挥手，让她赶紧去办，然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江语歌欣喜之余，不免又浮起一层担忧。照小孩的说法，可能等他回去，这个蛇胆已经没人要了，虽然对那位中了蛇毒的地主老爷来说挺不公平的，但秉持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理念，江语歌决定好人做到底。她把湘凌叫到车前，让她在俞氏给的那堆冬衣里，挑几件送给小孩，又补了几吊钱。
一切办妥，队伍重新出发。江语歌这下才算真的放下心，想到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心情着实不错，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这会子高兴了？”
江语歌扭头看去，只见楚子瑶已经睁开眼，正看着她。
“我刚才也没有不高兴啊。”虽说否认了，但江语歌还是有些心虚，把视线瞥到了一旁。
“也不知是谁，方才听得本宫要责罚众人，脸都皱成一堆了。”楚子瑶慢慢悠悠地说着，并没有埋怨的意思，“驸马为何不索性劝本宫把那几个清街的侍卫也一同放了？”
江语歌摇摇头，“我知道，公主是迁就我，才下令放了那小孩的，如果还要无理取闹要求放侍卫，那我也太得寸进尺了。更何况那几个人确实离谱，维护街道内安全本来就是要完成的任务，可结果却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和一只狗轻而易举地跑进来，说他们渎职也不冤枉，应该要受些惩罚的。”
“倒还有些分寸。”楚子瑶浅浅笑了一下，指着江语歌的手问：“还疼不疼了？”
木刺扎进指甲缝里，这可是一种酷刑啊，说不痛是假的，但也没到受不了的地步。江语歌咧咧嘴，“一点点疼。”
楚子瑶沉默了好一会，冷不丁说道：“国宴驸马还是别去了。”
江语歌没想到楚子瑶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一下就急了，“为什么啊？”
【注意！注意！驸马参加国宴是重要节点，请谨慎处理！】
闭嘴！我当然知道，这不正在问呢吗！
楚子瑶没有正面回答，只敷衍地说：“国宴上的菜肴本宫让人送一份到长庆宫来，驸马就不必过去了。”
这算什么理由嘛！她江语歌为的是那两口菜吗？
不过就在她正要据理力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系统之前跟她说过的一件事——如果公主对驸马的好感度过低，就无法触发新的事件。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就因为好感度过低，连原本答应的事都可以不作数？
可这又不是游戏，对数值要求这么精确的吗？
江语歌还不信这个邪了，她倒要看看公主到底对她的好感度能低到什么地方去，总不能是负值吧！想到这，江语歌叫出了系统。
【在呢，亲。】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通过接触目标人物判断对方的好感度吗？
【是的呢，亲。】
胸是没办法摸了，我待会拉手，你抓紧时间，给我测准一点。
【好的。】
江语歌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然后把头一仰、眼睛一闭。
“公主，我能摸摸你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