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周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算穿鞋的，但是江珏绝对是那个不要命的。

不说别的，但论之前的纯爱程度，碰到周诩那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周诩，他也得疯。

事情紧急，箭在弦上。

问题抓重点，最好别废话。

“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吗？”周诩说。

江珏笑笑：“不想。”

“……”

没等周诩疑惑，江珏收拢手指，握住他的咽喉。

低头咬住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巴，感受到了身下人被激起的战栗。

大概是内心深处求生欲望的促使，周诩偏头把脸错开，江珏咬得他嘴巴生疼，也顾不上。

杂乱的呼吸间，就连动作都变得零碎。

周诩抓住江珏的头发往后一扯，同时提起膝盖重重顶上他的小腹。

耳边听得一声闷哼，江珏扣住他的手腕，两人叠在一起从沙发上滚下来。

茶几被撞得从地毯上错开小段的距离，他们抵着沙发，几乎是沟渠般狭窄的地方，江珏用身体死死压周诩，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撕开买好的东西。

“你敢！”周诩两只手腕被压在头顶，整个人憋得满脸通红，“你他妈要是敢，我们就真完了！”

这种没有营养的威胁，说的人没当真，听的人却稍微顿了顿。

江珏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想一些有的没的。

“我们还没完吗？”

-

进入的过程非常痛苦，不仅是周诩，江珏也没爽快。

他不会，注意事项都还是半小时前刚在网页上搜索出来的。

周诩咬牙硬受着，不教他。

他只能凭感觉自己来，一点一点，磨墨似的把时间无限延长。

谁都没有舒服。

“爽了？滚吧。”

周诩疼得没挪地方，就这么趴着，自己给自己点了根烟。

江珏屈膝坐在茶几边，往前蹭了蹭，往后仰头靠在沙发上。

“周老师。”

一个久违的称呼，听得周诩一抬眼。

“能把我的信还给我吗？”

江珏不提这茬，周诩都快给忘了。

他记得随手放在了楼上办公桌的抽屉里，但是内容没仔细看，现在不是很想给。

“凭什么给你？”

“你又不想要。”

周诩差点没笑出来。

这哪儿放出来的小学生，发完疯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了？

“以后别骗人了，”江珏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般轻声念着，“会很难受。”

周诩偏头看他，久久无话。

他仿佛能听见江珏内心崩塌的声音，又或者正在砌筑更高的围墙。

他也知道这对江珏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做了。

这朵小白花分明那么喜欢他。

头上的纱布微微显出红色，周诩皱了皱眉，艰难地撑起身体：“出血了。”

江珏不为所动，像是疲惫到懒得去管其他。他呼了口气，把身边的垃圾收拾了一下：“谢谢。”

谢谢？周诩有点懵。

“谢什么？”

“谢你浪费那么多时间骗我。”

他撑着地毯站起来，顺便把茶几给挪回了原位。

最后拎过那个皱巴巴的毛毯，盖在了周诩身上。

江珏蹲在周诩面前：“周老师，我走了。”

周诩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两人年后那几天的相处，江珏也是这样，慢慢吞吞，暖暖和和。

“江珏，”他喊住他，“你先等等。”

江珏和来时一样，手里拎着个袋子。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停下：“不等了，再见。”

-

江珏走时的那一声门响，周诩在近几天的梦里仿佛听了好几个来回。

他走了，但又回来了。

手里拎着晚上要做的蔬菜，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做四菜一汤。

醒来时，公寓里空空荡荡。

电饭煲里都一个多星期没煮米饭。

巨大的落差让他喘不过来气。

周诩身边的人来来走走，但甩的他的除了宋乐就只有江珏。

这种熟悉的窒息感激起他心底尘封已久的不甘，一霎那灰尘弥漫，空气中满是过去的陈旧，人在里面闷久了，就容易得病。

不过这和周诩近期较为忙碌的工作也有关系。

长距离的出差，睡眠几乎是在交通工具上度过，生物钟为此倒了几天，回B市后疲劳驾驶，一不留神就出了场交通意外。

周诩当时困得睁不开眼，关键是自己还没意识到。

他以为自己要完，强打着精神用手机语音给江珏打了个电话，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一堆，结果对方还他妈没有接听。

真是日了狗了。

后来他被送进医院，急救的医生按着最近通话拨到江珏的手机上。

那时正是晚上，江珏打完球洗澡错过了第一通电话。他头发还湿着，正犹豫要不要回拨回去，第二通就又打了过来。

他甚至还等了几秒，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按下接听。

一个故作寻常的“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话筒那边急促的询问。

“是小白花吗？你的朋友出了交通事故，正在市立医院抢救——”

-

一场手术给了周诩小半个月的病假，他睡得很沉，就连麻药过去后的那段时间，医生护士轮番喊他都没给人喊醒。

工作方面是刘浩给他交接的，顺便还带来了一个小孩过来。

江珏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他是宋乐，人有点愣，还没反应过来。

“你好，我叫孙子琪，是周哥的朋友。”

江珏看着那张脸，这才反应过来是两个人。

“江珏。”

孙子琪笑笑，从包里掏出饭盒：“你也是周哥的朋友吗？”

江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和周诩现在的关系，只好含糊着点了下头。

好在孙子琪没有细究，颇为熟络地递给江珏一双筷子：“你还没吃饭吧？刘哥让我给你做的，你多少吃点垫垫。”

江珏不饿，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周诩，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虽然明白就是一场小意外，手术很成功也没风险，可心里就是有点难受，不是滋味。

“那你要不要出去吃点？”孙子琪关心道，“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江珏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个“好”来。

按理说既然周诩身边有人，他其实也不用在这守着。

要是周诩醒过来看见他，说什么都显得尴尬。

只是…他好久没见着周诩了，从那天分开之后，都已经小半个月了。

原本好好端端的、能指着鼻子骂他的人，现在怎么就躺病床上了呢？这次是没什么事情，那万一呢？世事无常。

江珏自己吓自己，乱想一通后也烦得要命。

他出了病房，去走廊靠墙站着清净。可惜没一会儿，有脚步匆匆赶来，抬眼一看，又是熟人。

这次真是宋乐。

两人对上目光，宋乐率先匆匆躲闪。

他找到相应的病房，推门进去。

没过几秒，孙子琪出来。

江珏身边多了个人跟他一起罚站。

“你第一眼看我时，是不是把我认成他了？”

江珏偏头看着孙子琪，人有点混乱：“嗯。”

“这么像吗？”

真的很像，江珏心道。

孙子琪低着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我和周哥认识五六年了，前几个月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很可笑吧。”

江珏不明白孙子琪怎么就开始跟他掏心掏肺地说起往事，而且光听这几句话他也不知道好笑在哪里。

“你是B市人吗？”

“我在B大上学。”

“哦，大学生。”孙子琪羡慕道，“要一起出去买卫生纸吗？”

医院外面有小型超市，两人一起结伴过去正好买点日用品。

孙子琪自来熟，话也多，对上江珏这样不爱吭声的，自己也能顺着话茬接下去。

“周哥朋友都是厉害的人。”

对于这句恭维，江珏受得有点心虚。

他和周诩算不上正经。

“病房里的那个，也是名牌大学呢。”孙子琪努努嘴，在货架前挑选着抽纸巾，“我听刘哥说他们高中就谈恋爱啦。”

江珏一愣怔，看了孙子琪一眼：“高中？”

“嗯嗯，”孙子琪拿了一提纸巾扔进购物车里，“周哥可喜欢他呢，专门给他一个房子住。”

江珏叹出一声尴尬地笑：“周诩不是有很多…这种？”

孙子琪摇摇头：“那些都是玩的，周哥有钱又大方，所以身边很多人。”

江珏就是其中之一，他笑不出来。

“但周哥人很好，我当初差点走歪，是他出钱送我回去念的书。”

孙子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珏从那些回忆中剥离出来一个初入社会、为自己的事业透支身体拼命打拼的周诩。

“我一直都不明白周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后来我看见了宋乐，就明白了。”

住院部的电梯门打开，同时戛然而止的话题。

孙子琪低着头，像是有些难过。江珏也不吭声，面无表情。

拎着东西进病房时，周诩已经醒了。

宋乐坐在床边同他说话，两人看上去很是亲昵。

孙子琪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但江珏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他礼貌地向周诩勾了勾唇就当问好，放下手上的购物袋，转身离开。

“等…”周诩说话一大声就要咳嗽，“江珏！”

孙子琪两秒内烧干了自己的大脑CPU，当机立断跑去门边拦住江珏：“你、你怎么走啦？”

宋乐偏头看了眼门边，轻轻攥住周诩的小指：“阿诩…”

周诩把手不动声色地抽回来：“你先回家。”

两人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要好。

孙子琪看看江珏，脑子快冒烟了。

宋乐吸吸鼻子：“我不走。”

江珏听不下去，按下孙子琪的手臂离开了。

-

周诩没伤着腿，在医院躺了没两天就下床乱蹦跶了。

B大离市区不远，打车过去不到二十。周诩站在校门外给江珏打了个电话，对方沉默许久，问他是哪个门。

“哪个门？”周诩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这儿也没写啊。”

话音突然被掐断，背着帆布包的女孩从他面前走过。

发梢轻甩，身后站着江珏，几步远的距离，耳边还贴着手机。

下课时段，校门口人流纷杂，周诩还吊着一条手臂，与他平静地对视。

“有事吗？”江珏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没事，”周诩朝他的方向走去，“想你了。”

-

两人就近在校门外的餐馆里吃了顿饭。

江珏兴致不高，从头到尾没怎么搭周诩的话。

“我的确给了宋乐一间房子住，但也只是给他一人住。年后到现在我人都在公寓，你是知道的。”

江珏搁下筷子：“你跟他高中就在一起了。”

周诩顿了顿，倒是没有反驳：“嗯，初恋。”

“为什么分了？”

“他要结婚生孩子。”

略微有些现实的原因，江珏抬了抬眼，有些诧异。

“结…婚了？”

“又离了。”

江珏有点不解：“他结婚了？”

周诩耸了耸肩：“其中有些误会，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江珏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诩，还是不能理解这两人的脑回路。

“宋乐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江珏沉默片刻：“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周诩微一叹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江珏伸手就要去拿，可惜手慢一步，没有抢到。

“给我。”

他有些愠怒。

“一点改过的机会都不给吗？”周诩问。

江珏偏过目光，盯着窗外没有吭声。

周诩把那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江珏面前：“我承认，我的确被你的一寸照片给鬼迷心窍了，但你要老实的，又要干净的，我觉得你瞧不上我。”

江珏紧了紧后槽牙。

“但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以真实的身份相处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江珏忍无可忍：“你喜欢他。”

周诩飞快道：“我喜欢你。”

江珏喉间一哽，颈间青筋凸起。

想骂人，骂他是骗子，但又更气周诩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把喜欢当谎言，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周诩起身，手掌按在信封上，食指敲了敲：“打开看看。”

他说完转身离开，只剩江珏一人留在这巴掌大的饭桌。

半分钟的时间，江珏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拿过信封，里面装了一件信用卡似的重物。

打开来看，那是一张房卡，上面有酒店的详细地址，以及房间号。

周诩不知道在哪撕了一张粉色爱心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

【明晚八点，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锁了，给我点时间我在努力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