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珏比想象中的好哄，周诩感觉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

要是知道医院里躺躺就能解决问题，他早就把自己胳膊给撅折一条。

晚上的小公寓里，米粥又咕嘟咕嘟地煮着。

周诩洗完澡出来，看见江珏正坐在床头看他的手机。他也不介意，按在对方的大腿上坐下：“查出点什么了吗？”

他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刚出蒸笼的馒头，周身裹着一圈热气。

江珏往后仰了仰，尝试着适应怀里突如其来的身体。手掌转过手机，把屏幕竖给周诩看：“小白花？”

手机号备注，被发现了。

周诩眉梢一挑，凑过去想亲他：“以前觉得你清纯可爱。”

江珏直接把手机扣周诩嘴上，托着他矜贵的屁股把人挪到了床上。

周诩倒在被子里，高举着他那条折了的胳膊：“你要不喜欢我换个形容词。”

江珏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周诩随便擦了几把头发，下楼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江珏小腹以下盖着毛毯，跟尊大佛似的躺靠在沙发床上，也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墙壁和天花板相连的那一处拐角发呆。

听见周诩下楼的动静，江珏偏了偏脸，没什么表情，看着他过来。

“在这睡？”周诩像以前一样，掀开毛毯就往里挤。

江珏被迫往边上挪了一点位置，干脆直接盘腿坐起了身。

“不睡了？”周诩拿了个抱枕垫在背后。

江珏上楼去睡。

周诩又跟到楼上。

“江珏你够了啊？”周诩都快被他逗乐了，“过年那会儿天天黏着我，现在要跟我分床睡了？”

江珏一听人就冒火，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提以前。

“生气了？”周诩撑在他的身前，逗小孩似的揉揉他的脸，“生气就说，准你生气。”

江珏烦躁地偏了偏脸，不给他碰：“我没说原谅你。”

退一万步来说，宋乐的事就先放一放。

周诩这大半年对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这也不是说算了就算了的。

“我们好好聊聊，”周诩盘腿坐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珏沉着脸：“知道什么？”

周诩拿过自己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了。”

江珏：“过年走之前。”

周诩皱皱眉：“你看我手机？”

江珏呼了口气：“你朋友给你电话，你让我接的。”

周诩有点想不起来了：“有吗？”

江珏：“你没睡醒。”

周诩“哦”了一声：“你看了什么吗？”

“没有。”

那是周诩的隐私，江没想着窥视。

他只是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有其他账号，以为是工作上的，就随手加了自己。

“没看朋友圈？”

“回家看了。”

“怎么想的？”

“那是在我爸把你的简历发给我之后了。”

周诩：“……”

坏事的果然是江珏那个爹。

话题到这结束，之后的事周诩也都知道了。

短暂地沉默后，周诩凑过去亲他一口：“错了行不行？”

江珏推他的脸躲他，周诩握着他的手腕，流氓似的继续上嘴：“那不是喜欢你吗？”

江珏捏住了周诩的嘴，虎口卡在下巴，手指微微用力，嘴唇就嘟了起来：“少说喜欢。”

周诩微一挑眉：“嗯？”

可能之前的“周羽”和周诩本就不是一种性格的人，江珏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违和。

倒不是说不喜欢这样，只是有点突然，他还不太能接受那个印象里人淡如菊的周老师坐在他身上叫他宝贝，还一口一个“喜欢你”。

“那就不说了。”

周诩被捏着嘴巴，说话呜呜哝哝，含糊不清。

可人还是那个人，眉眼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江珏停了片刻，那只捏住嘴巴的手擦过侧脸，顺势向耳后划去。他想吻他，鼻尖都错开了，又半途中止住。

周诩的头发没吹干，插进去的手指能感受到湿润的凉意。

江珏又退了回去。

周诩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看江珏站起来，从卫生间里拿了吹风机出来。

“你真是…”周诩哭笑不得，顺势靠在江珏的怀里，

江珏没吭声，插上电给他吹头发。

“你以前也给我吹过头发。”

周诩闭着眼睛，发丝凌乱，像只慵懒的猫。

江珏也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和周诩一起睡觉。周诩还骗了他，坦白家里有钱，但家庭情况不好说。出于个人隐私，他就没继续追问。

现在想想就来气。

“那时候你骗我——”

周诩拧着身体，手臂勾过江珏的颈脖和他接了个吻。

“你骗我说你爸死了。”江珏唇上还有水光，无缝接上之前的话题。

“宝贝咱不吹了，”周诩拿过江珏手上的电吹风，关掉扔在床头柜，“睡觉吧。”

江珏对这个称呼还有点陌生，一时半会儿又没反应过来。

几秒愣神的空挡，就已经被周诩拉好被子按上了床。

江珏还有点不可思议：“你竟然拿家人出来——”

周诩侧身看着他：“我爸真死了。”

江珏愣愣：“……抱歉。”

安静片刻，周诩撑起上半身，不敢置信道：“你又信了？”

江珏脸上的表情“唰”一下就没了。

“真的，他真的死了。”周诩大笑着，说出口的话和内容大相径庭。

江珏没再跟他说话，转身背对过去，睡觉了。

-

周诩这一觉没睡多久，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折腾江珏。

不过也很成功地把江珏折腾翻了个身，面对面搂着他睡。

天都快亮了，周诩额头贴着江珏的侧脸，很快就睡着了。

这其实也挺平常，过年那段时间江珏也就这么抱着周诩睡觉。两人偶尔还会互相解决一下，只是家里没有东西，就没做到最后一步。

那时候江珏还天真地觉得他们感情没到那一步，现在想想却应该是位置不对所以周诩一直往后拖。

突然就开始生气。

江珏脾气不怎么好，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都尽量远离人群。加上长着一副很不好惹的脸，基本没遇到过什么矛盾。

他没怎么真的动过气，所以那天生气后的一连串行为，事后想想自己也很惊讶。

竟然差点把周诩给…

一些没必要的细节在脑海弹出，江珏脑仁一麻，身上打了个激灵似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尴尬地躬了躬身，好在周诩睡着了，没有发现。

周诩睡着后呼吸绵长，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侧颈。一呼一吸间，有一种非常鲜活的家的味道。

江珏垂着睫，看周诩乌黑的鬓发，耳廓泛着粉红，薄薄的，一定很凉。

他伸手焐了一下，果然。

周诩迷迷糊糊哼了一哼，把脸往江珏的怀里贴近几寸，唇瓣几乎要挨着他的喉结，微微吐出热气。

江珏被挠得心里痒痒，握住周诩肩头往后退了几分。

他以前没怎么跟人接触，更没谈过恋爱，偶尔在小院里遇见亲热的情侣，也对于那种接触嗤之以鼻。

但现在真轮到了自己，江珏才知道有些事情发乎情止于礼，喜欢的人在面前，想亲一下抱一下也无可厚非。

他亲了一下周诩的头发。

很轻，没被察觉。

-

把江珏哄好之后，小白花明显没那么粘人。

可能是大二的学业重了，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

不过周诩事情也不少，他和好友的地产公司正处于发展上升期。

这几天刚看中了一块地，不少大公司都跟着一起招标，要是能拿下来未来几年的发展都不可估量。周诩为了这个项目整天在外地出差，忙得几个月都没怎么着家。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最起码不用再纠结宋乐的事。

虽然周诩口头上和江珏保证过会好好处理这个事情，但真要说付诸怎么样的行动，他还真没想好。

这两个月他和江珏就没过面，平常隔着手机发发信息打打视频，说得都是彼此日常的琐事。江珏没提宋乐，周诩就装作不知道，继续糊弄下去。

而宋乐那边，同样也找过周诩。

时不时给他汇报些工作上的事情，顺便再给他转点账，说是房租。

周诩好几次想说让他自己找个房子出去住，但字都在对话框里打好，又不忍心发出去。

思来想去，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至于什么时候说，就再定吧。

-

七月初，江珏那边放了暑假。

他不怎么想回家，就搬去周诩的公寓里住。

找了几份暑假工，攒攒下学期的学费。

周诩知道后大笔一挥转过去一笔不小的数额，江珏没收，总觉得这钱多得让自己像被包养的小鸭子。

【给宝贝花，不多。】

江珏看着这条短信，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抿了抿唇，压抑不住的唇角还是轻轻提了一下。

只是那道笑容转瞬即逝，江珏拇指悬于屏幕之上，许久，轻轻左滑，删掉了和周诩的对话框。

-

周诩的投标很是顺利，年轻的公司脱颖而出，在B市算打出了点名头。

他和一众朋友喝了烂醉，半夜迷迷糊糊被人送回自己家里。

晕晕乎乎躺在床上，有人解了他的衣扣替他擦拭身体。

周诩以为是江珏，攥住对方手腕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拉。他勾着唇，调笑的话还没说出口，却意外发现这只手腕有些太过纤细了。

“阿诩。”

周诩的唇角瞬间就放下来了。

“小…乐？”

他费劲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头很晕，天旋地转的，宋乐扶住了他的肩膀。

没等周诩反应，那双手臂环住他的侧腰，轻轻扣在身后。宋乐把脸贴在他的锁骨，软着声道：“你好久没这样喊我了。”

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把周诩整个人包裹住。

他仿佛做梦一般，一头扎进时间的漩涡，回到当初一无所有的年纪。

下意识地，他抬手握住宋乐的肩头，轻轻摩挲片刻，低头把脸贴在他的发上。

不想是假的，周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没放下。

只是现在宋乐就在他面前，在他怀里，想不抱一抱，真的很难。

屋里昏暗一片，耳边只余绵长的呼吸，和跳动的心脏。

以前周诩喜欢抱着宋乐睡觉，也是这样，很安静。

听见的、看见的、闻到的、触摸到的都是彼此，特别安心。

片刻后，两人分开一些，宋乐手指攀上周诩的脸，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宇鼻尖。

“阿诩，我很想你。”他颤着声，话里含着哭腔，“一直都、都很想你。”

周诩眼眶酸胀，酒精麻痹着他的大脑神经。

他跟着宋乐的思路走，也说道：“我也想你。”

宋乐忍不住哭出了声。

周诩抱住他，把脸埋进宋乐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不甘和想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双臂箍得宋乐生疼。

“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

宋乐用力抱回去，大哭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没关系。”周诩摸着宋乐的头发，轻声说，“我现在有钱了，什么都能给你。我给你买房子，给你买车，你要什么？都可以。”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求求你，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