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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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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耿辞已经在驿站的后院打了两套拳了,又将之前的心经温习了一遍。

自觉又有进益。

南觅头发都没梳,只是洗了脸净了牙,就跑出来了:“耿辞,你怎么不叫我,都中午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干呢!”

耿辞回头看她,先是一愣,然后浓浓的笑意自眉眼处荡漾开。

她这才看清,耿辞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有万星繁,和好整以暇的楚羌愈。

没等众人行礼,小公主满脸通红又跑回去了。

万星繁看了一眼耿辞:“之前遇见,就觉着耿大人不一样了,还以为是耿大人有什么奇遇,原来是殿下。”

“可不,俩人如胶似漆,就快变成一个人了。”楚羌愈在一旁懒洋洋搭话。

耿辞脸上的笑还没退尽,然后道:“你们俩这么编排公主,是有多余的脑袋么?”

笑着放狠话显然没什么力度,俩人只是咂咂嘴,继续打量耿辞。

耿辞低低的笑一声:“我上去给公主梳头。”

看着他的背影,楚羌愈啧啧两声:“如今这世道,位居高位的这些个年轻人,愈发不要脸了。”

万星繁咂摸咂摸,觉着楚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南觅耽搁了半日,下午说什么都要去城里走一走。

弈重燃当时占领青州城,以此为据点,西拒固北王的瀚州军,南抗南修带领的大军,等到南修攻打至青州城时,弈重燃已经递了降书,是以青州城可谓是完好无损。

如今街上的小摊小贩仍旧出来谋营生,南觅一边走一边又给神卫们买了不少小玩意,有荷包,还有玉坠,耿辞在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想那些个人模狗样的神卫带上这些小东西该是何等的秀气。

南觅瞧着此间民风和乐,在一个茶摊上问店小二:“紫硝军在城中时,大家也出来做生意么?”

那小二热络的上了两壶好茶,闻言一头雾水:“姑娘说什么?紫硝军是什么?”

两人面对面坐着,南觅看了一眼耿辞,耿辞挑了下眉,然后对小二道:“年前青州不是打仗了么?”

听他们这么说,小二才一副了然:“啊,你们说这个啊,是听说了南边打仗了,没多久就结束了,哪能打到青州城呢?就是青州出了事,定远王被撤了职,最近新上任的抚顺王倒也挺好,尤其他身边的左相,听说很了解咱们青州的事,那政务上起手来,又快又好...”

小二难得遇到愿意听他说话的客人,说起来眉飞色舞,正说在兴头上,老板喊他:“你在那絮叨啥?赶紧给客官添茶去!”

他只好应了一声,然后冲南觅和耿辞拱手,去干活了。

耿辞低头喝了一口茶:“弈重燃,虽然杀了定远王,却当真没动青州的根基,如今抚顺王才能这么快将青州从战后的阴霾里拉出来。”

南觅点点头:“这个弈重燃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他心里是为了火族人,也并非贪图权势,也许是个好人吧。”

“好与坏,很难定论。”耿辞将碗里的茶喝了,又问:“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东市看看么?”

“嗯,”南觅也喝了一口茶,盯着碗里的茶发愁,然后递给耿辞:“我喝不完了。”

耿辞苦笑一声,接过她的碗喝了。

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去了东市,东市皆是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绫罗绸缎和钗环步摇,胭脂水粉。耿辞跟在她身后,被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弄的眼花缭乱。

南觅在宫里,多数时候都是司饰局备好了钗环首饰递到她跟前,供她挑选,那自然是九州中最好的,但这样良莠不齐的东西摆在面前,任君挑选,讨价还价还是第一次。

耿辞跟在她身后,看她学着别人一样讨价还价,结果花的钱却越来越多,有时候遇见喜欢的还会多给一点钱,耿辞低低的笑:哪有这样买东西的?

最后耿辞的荷包都空了,南觅才悻悻而归。

回了住处,没了兴奋劲,南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腿酸脚疼,浑身都累的不行。

躺在榻上怎么都懒得再动。

耿辞来喊她吃饭,喊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再上来看她,她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耿辞只好低俯在她耳侧:“公主?不吃饭了?”

“不吃了。”回答的干脆的不能再干脆了。

耿辞又问:“嗯…你刚问的那家胭脂铺子里没货的口脂到货了,老板娘来了。”

南觅睁开眼看他,然后眨眨眼:“那我去看看。”

耿辞:“……”

他被气笑了,然后道:“骗你的,既然有力气买口脂,就有力气吃饭?”

南觅噘噘嘴,最后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能反驳他,只能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那…你能不能把饭端上来?我不想下楼。”

“行,公主殿下说了算。”耿辞妥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饭菜端到跟前来了,她只好起身坐到桌边吃饭。耿辞给她递过一碗汤,她喝了精神好多了,有了精神头,也有心思想想正事。

她吃了两口饭:“明日我想去西市看看。”

“西市都是些贩夫走卒的买卖,或者是些谋生计的手艺人,有点乱,当真要去?”

南觅盯着桌上的菜,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塞,又密又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的神色,吞咽的空隙答到:“颜舞仙人让我想想,可我该怎么想呢?耿辞,我仗着自己的身份,这么些年从没受过苦,这人间究竟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别说什么代表人间,就是这个公主我也心不安理不得了。”

耿辞看着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圈阴影,然后道:“那就去看看吧,明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可能是没想到耿辞会这么说,南觅抬眼去看他,又听他道:“觅儿,你若就想安安稳稳做个公主,回神都咱们就成亲,如果你要同天上那块石头谈判,我就陪你去,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你不反对了?我登天。”

耿辞摇摇头:“我以前太自私了,你该有你的选择,更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人间烟火,世上众生,还是很重要。”

好长时间俩人都没再开口,这些天南觅一直在想在楚羌愈医庐时,她和楚羌愈的对话,还有每日来义诊的那些弱骨。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是不是应该为这个人间做点什么。所以她很想亲眼去看看九州的那些弱骨,那天生来就被视为刍狗的人,但是她很纠结。

就算是见了,那又如何?她不过是神石的一缕神识,休说为人间说上几句话,就光是登上帝释天,她都有可能立刻失去自己的意识,泯灭人性,变成那块冰冷的石头的一部分。

更何况,她有家人,有爱人,如何能不顾一切。

过了很久,耿辞忽然开口:“如论如何,都要看了才知道,如今的人间是什么样的,与颜舞仙人说的那个没有修灵的世界孰好孰坏,总要看了才知道。”

南觅抬头时,眼里泛起泪花,显得可怜巴巴的,然后道:“嗯,耿辞说的对,如果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耿辞笑了一声,挪到他身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会没有我,公主,臣会永远在。”

他的确一直在,两次北上,登帝释天,他始终在她身边。尽管他出征北上,也会给她写信:见字如晤。

见到字时,我便和你在一起。你在我心里,我在你眼里。

可能是因为通神了,南觅的身体果然不一样了,劳累一日的酸疼,只睡了一觉就好了,第二日自己梳了个利落的马尾。

换了剑袖长袍,大氅裹在身上。

耿辞见她时一愣,还没见过她如此打扮:“公主这是要当将军?”

“换个发式,那些钗环插在头上。行动不方便。”南觅歪歪头看他,又往他身边凑:“耿辞?你见过女将军么?她们美么?你…有没有心动过?”

耿辞低眉轻笑:“见过,女将军们都骁勇的很,不敢心动。”

南觅心满意足点点头:“也是,耿辞,你还是适合我这种弱一些的,你放心,我虽然现在已经通神了,将来很可能超过你,到那时我也不会欺负你的。”

耿辞笑道:“是,臣多谢公主了。”

“不客气。”南觅慷慨的笑笑,然后意气风发带头走了两步,满脸茫然回头看耿辞:“西市…怎么走来着?”

耿辞走过去跟上她,拉过她的手:“嗯,厉害的公主殿下,还是臣带你走吧。”

他们一路走至西市,南觅几乎吓了一跳,若不是耿辞对北三州都很熟悉,她几乎要以为耿辞带错了路。

这和东市哪里像是一个郡城的地界?

果然如耿辞所言,鱼龙混杂是真,又脏又乱更是真。

街边的小贩,卖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有的是坏了一个口的旧碗,有的是已经生锈的菜刀。耿辞牵着南觅的手走于其间,像两个身披华服格格不入的异类。

引来人群的注目。

南觅低声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也许是西市太乱了,也许是他们穿的衣服太多了,左一层右一层,有几个人身上穿的竟是夏季的衣衫,层层叠叠的裹在身上,让人看了都觉得透不过气,还是不妨碍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总之,南觅老觉得这西市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拥挤感。

耿辞亦低声答:“这世上多数的财富和地位掌握在少数一出生就修行天赋极高的人手里,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弱骨。”

“他们都是弱骨?”

“嗯,九州各地都有容纳弱骨的地方,青州城的西市,常山郡的天远街,还有你去过的临水郡的破庙,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弱骨聚居地。”

南觅打量眼前走过的人,一时间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很。觉得这些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既熟悉又陌生。

南觅盯着各个小摊,瞧见一个买首饰的小摊,各种粗制滥造的钗环首饰中混着一支素钗,虽然又旧又破,但胜在造型别致,于是她俯身去拿,然后递到摊主面前:“这个多少钱?”

那摊主是个妇人,看着年纪不大,一双手却布满了伤痕,看着像是长年累月干活留下的疤,五官长得还算是清秀,却被莫名其妙的一条从鼻梁道耳边的伤疤破坏了美感,显得几乎有些可憎。长发乌糟糟的,夹杂着白色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用一块破布条系着,旁边插着一根发钗,和摊位上那些差不多。

不知为何,那妇人应声瑟缩了一下,连忙改坐为跪,伏在地上,闷声答:“贵人若是喜欢,拿去就是,小人愿意孝敬,是小人的福分。”

颠三倒四的咕叽出这么几句话,南觅愣了一下:“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起来说话吧。”

南觅觉着她挺可怜的,声音也小了不少,尽量柔和。

但是那夫人还是哆嗦了一下,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低俯的地上不肯起身:“小人...不敢,贵人..想要什么拿就是了。”

南觅刚要上前去扶她,耿辞轻轻拉住她的手,然后将那根素钗拿走了,没说什么,领着南觅走了。

她们一路往南走,出了西市,南市都是各大酒楼,尤其是市中的海天楼,乃天下四大名楼之一,耿辞只是对小二简单交代几句,就领着南觅上了楼上的雅间。

耿辞解释道:“在北三州那些年,吃不惯各州的招待,我都是自己出来找地方吃饭,海天楼是九州名楼,我就在这包了一个雅间,叫老板给我留着。”

南觅点点头:“听哥哥说起过,你最讲究了,果然如此。”

耿辞闻言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他肯定说我矫情,嘁...什么都不懂。”

见他和南修赌气,南觅不禁笑他:“难道你不矫情么?”

“我?我矫情?”耿辞一听,更不乐意了。

难得看到耿辞气鼓鼓的,南觅低头轻声笑了一会,然后才问:“刚才在西市怎么回事?不给钱就走好么?”

听她这样问,耿辞才敛了神色,正儿八经道:“她很害怕。”

南觅这才反应过来,西市街头巷尾那些弱骨看向自己的样子,陌生又熟悉,原来是恐惧。

她从小就被父兄养的温软,对人对事总是客气有礼,心地善良的像一只小白兔,别说伤害别人,就是生气都很罕见,从没人害怕过她,尽管有,不过是敬畏她公主的身份。

而那些弱骨,他们是打骨子里害怕她的,没有敬只有怕。

她有些莫名:“为什么怕我?”

“没什么,他们生活在修灵者给他们圈划出来的区域,就像是修灵者的资源,需要的时候就去挑挑拣拣,不需要时就任他们自行生长。”

南觅下意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问:“什么叫需要?”

“劳动力,奴仆,或是看中了哪个女子。”

南觅没搭话,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留在驿站的楚羌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在耿辞身后道:“弱骨自出生开始就受修灵者的压迫,是从骨子里的恐惧,就像兔子见了狼,已经成了本能了。”

他冲两位拱拱手,然后在南觅的邀请下落座。

耿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楚先生出来闲逛?倒有雅兴。”

没理会耿辞语气里的夹枪带棒,楚羌愈淡定道:“出来看看,正巧看到二位,这海天楼可不好进,要提前预约呢,这不就进来蹭两位的光了。”

南觅点点头,又伸手叫小二:“再添一副碗筷,楚先生,您要吃点什么,再点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啦。”楚羌愈笑眯眯答:“听说海天楼的糖醋小排是招牌?”

耿辞漫不经心打断:“太酸了,不如红烧的好吃。”

楚羌愈只好继续道:“那…珍珠汤?”

耿辞:“汤多珍珠少,没有驿站的好吃。”

“红烧鲫鱼。”

“不如他们家的糖醋鲤鱼。”

楚羌愈:“……”那我不吃了?

耿辞:“……”让你来掺和。

楚羌愈从耿辞的冷眉冷眼里品出几分肃杀,然后咂咂嘴:“算啦,那我就…”

南觅忽然打断道:“糖醋小排,珍珠汤,红烧鲫鱼,这些我们都要。”她瞥一眼耿辞,不悦道:“不要听耿辞的,他最矫情了。”

耿辞:“……”

楚羌愈挑了下眉:该!

等饭菜的空档,南觅问楚羌愈:“先生说弱骨一出生就受修灵者的压迫,这话怎么说?”

楚羌愈叹了口气,无所谓似的道:“公主位居高位,有神君和圣殿下护在身边,这些年尚且要受弱骨的身份掣肘,遑论这些被族人抛弃,苟活于世的普通人。”

南觅手指和衣摆绞在一起,好半天才开口:“我以为,弱骨终究是少数,只是今日去了西市,竟没想到看着比东市和南市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似的。”

楚羌愈惨淡的笑了一声,也不知他在笑谁:“如今这世间,搞得当真像是这些修灵者当家做主了似的,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南觅不解:“什么意思?”

没想到在一旁赌气的耿辞忽然开口:“我曾经看过一本古书,以前这世上是没有修灵者的,书上说是洪荒时代。”

闻言,楚羌愈瞥过去一眼,心说这小子懂得还挺多,然后点头顺着耿辞的话道:“嗯,洪荒时代这世上没有修灵者,后来渐渐开始有人占据北边合虚山,南边大次山,还有大泽边上的天池,开始修行,那时候还叫修行者。他们创立门派,成为割据一方的修仙门派。”

耿辞接过话头:“后来这些修仙门派势力逐渐扩大,修仙世家彼此联姻,生育出更具修行天赋的后代。”

楚羌愈点点头,这时候小二来上菜,楚羌愈识趣的接过菜,放在桌上,小二感激的躬身:“多谢客官。”

他点点头,应了小二的感激,然后继续接过耿辞的话头:“那些修仙世家逐渐壮大,开始向皇权伸手,一开始是操纵,后来开始辅以自己的实力,吞并皇权,修仙人本就寿数更长,皇权在他们手里,能干的事就多了。”

南觅听得入神,问:“能干什么?”

耿辞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挑干净刺搁在她碗里,淡淡道:“比如,改变世界。”

将修仙者变成这个世上的主人,而那些无法修行的,则沦为刍狗。

——这就是如今这个世界的雏形。

这个时候,满桌子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小二有些抱歉道:“客官久等了,赠给几位两壶酒。”可能是因为耿辞这个常客过于显眼,小二这么多年始终记得他。

耿辞也冲他微微点头,领了他的情。

楚羌愈喝了一口酒,挑眉:“竟然送给你这么好的酒?耿大人面子果然大。”

耿辞没搭话。

因为正在聊这个话题,南觅下意识关注了一下周围人的修灵程度,就连小二都已经登灵,快入圣了。这么看来,难怪弱骨全无立足之地,这世上根本没给弱骨活下去的机会。

这么一想,南觅更难受了。

她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这个世界本不该如此。

这个声音几乎摧枯拉朽的要击垮她所有理智,让她心里愈发难受,有一种自己精心守护的什么东西忽然离开的怅然若失,她伸手指了指酒壶,看向耿辞:“耿辞?”

耿辞:“...少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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