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西楼见到那位中年妇女的时候，她正蹲在公安局对面的树林下，一张一张地烧纸钱，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也许是因为黑色的影子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她浑身颤抖了一下，缓慢抬起了那双通红的眼睛。

褚西楼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从希冀，到失落，到麻木，再彻底熄灭如同死灰。

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究竟该怎么说，才能避开她心中那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犹豫半晌，他半蹲下身子，轻声说：“有人托我给您送一样东西。”

手指轻柔地打开，一串洁白的栀子花静静躺在手心的纸巾上，花瓣微微向外舒展着，极淡、极浅的香气慢慢在这一方小天地间弥漫开。

妇人的嘴唇颤抖着，她的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此时那里又流下两行泪水，好像是连身心都干巴了：“是谁……让你送来的？”

褚西楼垂着头，没有说话。

妇人颤颤巍巍地从他手中接过花环，她把脸颊贴在那洁白的花瓣上，摇晃着身子，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手心中，几乎是用一种呜咽的声音说：“是…我的囡囡吗？你是我的囡囡吗……”

褚西楼安静地陪着她，直到一位母亲流干了她最后一滴眼泪，直到她精疲力尽，再也发不出一声悲怆的哀鸣。

这位母亲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像是对待价值上亿的珠宝，将栀子花手环小心包裹之中，贴身放入了离心脏最近的衬衣上口袋。

“小伙子，阿姨不知道你是看事的先生？还是道士？”她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语气有些急切：“阿姨不太懂这些，但能不能拜托你给她捎一句话？就一句，收费也可以，多少钱你只管说一个数，阿姨现在就扫给你……”

“阿姨，我不收您的钱。”按住妇女迫切翻找手机的手，褚西楼说：“不过您想说的话，我会替您转达的。”

陈婧的鬼魂还能出现在阳世，说明她头七未过，灵魂还尚在人世间游荡。

想要对话这种尚未前去阴曹地府的鬼魂，不需要走阴，只用一些特定的手段，就可以将它们招来。

妇人的声音哽咽而沙哑：“那就麻烦您转告她，我们家囡囡以后就埋在爸爸妈妈身边。爸爸要给她种一棵最大、最漂亮的桂花树，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褚西楼静静听着，用心地记着。这是一位母亲最后要告诉女儿的话，他必须一字不落地替她转达。

也许是幻觉吧，他的眉头缓缓舒展，他好像又闻见那股栀子花香了。

——淡淡的、有股说不出的悲伤。

临走前，褚西楼问妇人刚才是在给陈婧烧纸吗？

妇人擦干眼泪，犹豫了一会，才低声告诉他，钱是烧给那个投河的傻子的。

听说那人的父母早就死了，想来没有人会祭奠，她就想着也给他烧些纸钱，好让他在那边有个打点。

……

“近日，临北市警方破获一起重大拐卖妇女儿童案件，抓获9名犯罪嫌疑人，现场成功解救被拐妇女共计25人，其中15人已在公安机关陪同下安全返回家中。”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交代了他们以学生兼职的名义，进行拐卖妇女的违法犯罪事实。经查，嫌疑人杨某、李某、胡某等9人，在网络平台发布虚假工作信息，十年内共将六十余名妇女拐骗至临北市瓮安、平江两县，卖给当地农民为妻，共获利五十七万余元。”

“目前，该九人均被公安机关依法处理。案件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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