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身体依旧换不回来,每天还要面对各种狂蜂浪蝶。
闻雪晴就很是头疼。
殷晨却是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背,在她身边附耳小声说道,“急什么呢夫人,这不是离限期还有几天呢,不急不急,来听听大家聊天。”
还没等她回答,方才一直在七嘴八舌的群众们却突然没了声响,齐齐往门口处看。
她与殷晨也好奇地往那边瞧,可是周遭的人都把头仰得高高的,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秋实掌柜,先前在您这定的东西可做好了?”
一道含蓄且礼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未见其貌,先听其音。
声似黄鹂,婉转悠扬。
听得人心底一软,似三魂七魄都被她抽走了。
“来了来了,明月小姐,您前些日子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秋实听到她的声音,从楼上托着一个封存得严严实实的盒子走下来。
明月看到那盒子后,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酒楼内的客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各自七嘴八舌小声议论起来。
“明月姑娘可真是极美的一个人啊......”
“咱们镇上还能有比她更美的吗?”
“嘿,你还别说,我倒是觉得雪晴姑娘的夫君,装扮起来也不比明月姑娘差。”
闻雪晴:......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不对,是怎么又扯到她现在这具身体上来了。
这下好了,托殷晨这人不遗余力的宣传,他的美貌已经名扬云起镇了。
见周遭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闻雪晴尴尬地笑了笑。
那边的明月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怀抱着手中的盒子缓缓往这处来,对着殷晨笑了一下后便问道,“这位便是雪晴姑娘吗?”
殷晨看着她有些出神,闻雪晴在桌下推了他一下,小声对他说着话,“发什么呆啊,你还在我身体里呢,赶紧回答人家。”
待他对上明月的目光后才如梦初醒般答道,“啊,对,是我。”
“那我没有找错人,你就是那天救我的恩人!”明月说着说着便要朝他跪下来,“恩人,请受明月一拜!”
众人听着明月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闻雪晴本想去扶起她,但那明月依旧跪在地上,大有一副恩人不受她的礼就长跪不起的趋势。
殷晨只好有些别扭地扶起她。
明月从地上起来后便抱住他的手臂,一幅喜笑颜开的模样,亲昵地拉着他说话。
他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闻雪晴,但闻雪晴看着他一幅僵硬的模样,别提有多乐了。
她微笑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求多福。
那明月不亏是在风月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即便殷晨僵着一张脸也能跟他天南地北地聊,也不在意他是否回应她的话。
闻雪晴在一旁看他急得快要冒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终于让这家伙也体会到,她平时被一群人拉着聊东聊西的感觉了。
“那就这么说定啦,后天我们约在东街那见面,雪晴姐姐你可记得一定要来啊。”
明月兴致勃勃地跟藏在闻雪晴身子里的殷晨聊着具体的事宜,说到激动处甚至还将他抱了个满怀。
“好的......那明月姑娘可否放开在下......”
他双臂下垂在身侧,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动就碰到一些他不该碰的东西。
但明月很显然没把他的话给听进去,而是一直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安排。
殷晨突然觉得,有时候温香软玉在怀,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怨念般看着一旁捂嘴偷笑的闻雪晴,内心愤懑。
日落西斜,金乌散尽光华。
周遭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堂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明月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可算是停下了。
她朝殷晨挥手告别,后者神色恹恹,连抬眸看她一眼都不想。
闻雪晴见状,只好代他向明月回应。
待明月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殷晨才突然来了精神,摇着闻雪晴的手喊道,“不行,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去!这次无论说什么我也要把身体换回来!”
她将殷晨扒拉着她的手打掉,悠悠望着他说道,“那你有办法换回来吗?”
殷晨闻言,顿时泄气了一半,瘫倒在床上,嘴唇嗡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没有想出很好办法......”
风水轮流转。
前些日子是她一直喊着要换回来,现在轮到他在苦恼该如何换回身体了。
“所以夫人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救过明月,以及这个风流债是怎么来的吗?”殷晨从床上起来,幽怨地看着她。
闻雪晴一脸莫名其妙,“我哪来的风流债?你怕不是想多了吧。”
她想了想,自己先前在云起镇上的时候,也没有认识过明月这一号人。
总不能是那天在揽月阁里吧?
她不过是伸手拉了一把明月起身,但是她看了自己一眼后,又晕过去了。
这件小事也不能算是救命之恩。
“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让我们换回身体,就是不知道夫人你愿不愿意,会有点风险。”
殷晨有些扭捏地看着她,还用着她的身体做出那种奇奇怪怪的表情。
闻雪晴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有可行的办法就快说,换不回来的话,那你自己赴宴去,我忍一个月了。”
“什么办法都能接受?”
殷晨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眸色渐深,藏在衣袖里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就这么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吗。”
闻雪晴白了他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低头抚着手腕间的镯子。
那只蛇形绿镯,在她跟殷晨互换身体的第一天,便被她要回来了。
他们之间的身份,云泥之别。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殷晨的来头不小。
修真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她只是一个没有灵力且还没有什么天赋的制器师。
没有名气,而顶尖的制器师都能操控灵力来做出更为强大的法器。
一件好用的法器千金难求,所以制器师一直都是个香饽饽。
但却从未有人试过,不用灵力就能制出有用的法器。
她寂寥无名,那个法器委任还是李逢椿师姐在外面,以她的名义打包票接下的。
此番出来游历,一方面是想将那委任做好,不辜负师姐对她的信任。
而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没有灵力的人,该如何在修真界生存下去。
她在悬空寺已经呆得太久,已经快要与世脱节了。
师门不能护她一辈子,她总归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的。
先前与人初的那次恶战,已经足够令她看清楚。
有无灵力的人,差距是多么的大。
若不是识海中的那位前辈出手帮他们一把。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从人初的手上逃脱,恐怕现在也成为埋在土中的几具累累白骨。
闻雪晴叹了一口气,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她檀口轻启,可吐露出来的话,他却不爱听。
“不愿意,我只想过点安生的日子,不想每天都被狂蜂浪蝶追捧,或许你以前习惯这些日子了,但我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夫人什么办法都能接受的话,那便来吧。”
“什么?”
闻雪晴不解地看向缓缓朝她而来的殷晨。
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她还没来及细想那是什么,便被殷晨按住肩膀往后仰。
他托住了她的脸,神色不明,“雪晴,看着我,目光只注视我一个,不要拒绝我。”
“好......”
闻雪晴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力气往一边侧过头去。
颈项相缠,胸膛相抵。
衣料摩挲间,似有水汽蒸发。
周身缠绕着的气息是湿润的,也不知是哪处的额发先行变得湿润,宛若被波涛打湿了。
一点梅香氤氲浮动,发簪珠玉相撞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出。
脖颈处细薄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似有利齿在上面划过。
眼前骤然浮现出大片大片云雾之景。
殷晨率先回过神来,望着她失神的面容,眼底处的猩红越发肆虐。
不够,完全不够......
只是单纯的接触和拥抱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这些东西根本对他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想要的,绝不只是占据她的视线。
所求的,也绝不会是只有她身侧的位置。
他要的,是她由内而外的身心,独属于他。
如果全部能染上他的味道就更好了。
他重新抵住她的额头,眼底的猩红退却,逐渐变回寻常那般的神色。
闻雪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飘忽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里没有她,只有一个如玉般的少年。
少年在峰顶一刻不停,挥动着手中长剑。
从日出至日落,汗水浇湿了他的后背。
少年手腕一软,剑掉落在地,发出巨响。
“记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殷家给的,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一位身穿淡紫长裙的贵妇人站在一旁,她手执长鞭,面容平淡,似看不出喜怒。
站在妇人身旁,那留着长须的中年人安抚性地看了一眼那少年,面上关切之色不假,却也没有伸手将他扶起来。
只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儿啊,我们都是为了你的前途,所以才那么严格的,我儿一定不会辜负你娘亲期望的,对吧?”
少年眼眶红红的,也不多言,只是重新捡起地上的剑,继续先前的练习。
直至他掌心的硬茧渐长,少年也逐渐蜕变,成为一个如松如竹的青年。
“先前我们给你定的那门亲事,取消了。”
“她家出了个为人道所不容的叛徒,我儿你可知?”
妇人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舒缓,可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容他人质疑。
青年神情淡薄,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
却在背过身后,无声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