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的工作并不只局限在舞台之上，尤其是在这个争逐流量的时代。

节目的热度并没能维持到贺浔的第一张专辑开始发售。三首单曲只制作完了一半，贺浔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粉丝已经再看不到明显的增量。

当前这样的人气，对撑起一场演唱会来说还远远不够。

于铭哲很冷静地为贺浔作出了下一步的规划——参加一档由某网络平台主办的恋爱观察综艺。

他将作为观看一方的嘉宾，配合素人的恋爱进程作出反应。

这样的节目题材屡见不鲜，贺浔答应得有些迟疑，但一当于铭哲谈及老板，贺浔就克制不住地想到拜访老板家的经历。他能够回想起当时所见空间里的每一处细节，登上二层的旋梯，铺满整个客厅的羊毛地毯，淡淡弥漫着的木质香气……

如果不能顺遂按照于铭哲的安排，快速提升人气，这幅画面就会令自己遥不可及。

贺浔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果断答应的语气，令于铭哲微微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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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跟姜岳见面，是在D市的同学组织的一次聚会上。

来的都是曾经跟曜石有过关联的同学校友，因为曜石这个契机，大家的年纪稍有错落，并非都集中在同一个年级。

大家的穿着打扮，乃至长相外貌，跟还在高中的时候相比，各都有所变化。

已经成为艺人的贺浔自不必说，最令人感到意外的角色是周凯浩。

周凯浩瘦了很多，个头也似乎长高了一点，跟贺浔挨站在一起的时候，不再会产生那种陡然凹陷的突兀效果。

贺浔安静听着其他人谈论小半年来的经历，他虽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他的近况总有网络曝光，聚会当中，关于他的问询总是适可而止，焦点很意外地集中在了周凯浩一个人身上。

周凯浩的气质比起以往干练了不少，说话谈吐也有了几分沉静的气质，旁边坐的人都调侃他是励志楷模，一改往日臃肿颓废的形象。

贺浔其实一直都很羡慕周凯浩这样的人，能够看起来不太费力地融入人群，可以完全按照义气做事，即使偶尔冲动，也不会令其他人丧失信任。

从表面上看，周凯浩的确在人群中变得突出了，有了其他人所谓的“男神”架子，但贺浔却并不觉得周凯浩志得意满。

他隐约有种感觉——

今天的周凯浩心情有点低落。

贺浔想要知道原因，他忍不住看向坐在茶几对面的姜岳，两个人隔得实在太远，他不好越过中间的人直接发问。

他正有些遗憾，挨靠着他坐的一个人，突然张手拍了拍周凯浩的肩膀：“蒋欣悦今天不来吗？”

周凯浩还没开口，立即有另外一人做了回答：“悦悦在忙转专业的事呢，抽不出时间，让我跟大家说声抱歉，下次一定到场。”

这句话一出口，贺浔随即听到了来自角落的小声交谈。

“蒋欣悦选的什么专业？”

“经济学吧。”

“那不挺好的，为什么要转？”

“谁知道呢。”

……

贺浔记得在交谈的这两个人，他们都是蒋欣悦的同班同学，这样谈论的口吻，无异于一对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离开高中的时间只有几个月，很多人在悄然中已经成为了记忆里的不闻不问。

对贺浔来说尤其如此，哪怕是曾经很照顾他的乐队成员，如今真正跟他有联系的，只剩下家在A市的邓鸣和陈睿两位学长。

在微小的怅然中，姜岳不知从那一刻开始换了位置，刚好与他挨坐着。贺浔稍微将头侧过，动作极克制地打量姜岳的五官动态。

一首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流行歌曲播放完毕，拿话筒的顺序正巧轮到贺浔，本来消沉下去的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

“到我们的歌手了，选个难一点的，快！”

提供给贺浔的选择十分有限，都是他曾经在校园内外的大小舞台上反复展示的摇滚歌曲。

为了彰显唱功，这些歌曲都追求有爆发力的展示，极强烈的情感投入。这天的贺浔没什么精神，他其实很想选一首安静一点的歌曲。

见他眼神犹豫，有人已经替他做了选择，话筒交在手上，贺浔深吸一气，按照平时演唱的习惯，打算从导入部分积累情绪，正要拿起话筒时，手腕却突然一重。

“换一首吧，我替他选。”

姜岳暂停了伴奏，输入了一个贺浔微微有些陌生的歌手名字。

其他人极少听贺浔唱曲调舒缓的情歌，虽然热闹的气氛意外中断，此时因为泛起的好奇，让场面前所未有的安静。

姜岳选的歌是所有人都听过的，歌曲的旋律悠扬舒缓，听似没有能够炫技的空间，但是高音域的气声咬字，对男性演唱者来说，仍然有不小的难度。

贺浔演绎得驾轻就熟。偶然被音乐软件里的随机歌单推荐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将这首歌反复听了很多遍。

偶尔心情放松的时候，他会在无意中小声哼唱。

姜岳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一直想有个机会，让贺浔以完全沉浸的状态进行演唱。

带有岁月沉淀的音色质感，是在他们眼前这个年纪仅凭练习无法拥有的特质，但贺浔微带疲惫的诠释，与歌曲的氛围形成了恰到好处的配合。

在这首歌唱完之后，包厢内一度静寂下来。贺浔不知道这样的反响意味为何，直到周凯浩带头鼓起了掌。

随后有人附和夸赞了几句，贺浔麻木着做了回应，并未因此而激发情绪上的任何波动。

只要反响不算恶劣，他的注意就会习惯成自然地从其他人身上移开——

他最在意的还是姜岳的反应，姜岳似乎仍未从歌曲带给他的情绪中脱离，场面恢复热闹以后，他回到了原先处在角落的位置，拒绝了其他人为他点歌的邀请。

虽然贺浔很熟悉姜岳沉浸听歌时的状态，但眼下毕竟是在聚会进程当中，姜岳突然显现的疏离姿态，到底不适于当前的场合。

越是观察仔细，贺浔越感到如坐针毡。

难道是他先前唱得不够投入，没有达到令姜岳满意的标准？

重重怀疑激涌上心口，他担心直接跟姜岳搭话会暴露自己的焦躁，无可忍耐之下，终于给姜岳发送了一条微信：

【哥，我刚才唱得不好吗？】

微信震动的音效完全被包厢内回荡的歌声盖过，贺浔无法继续等待，他站起身，径直来到姜岳面前。

膝盖上方突然投下阴影，姜岳抬起头，眼中的惊讶无从藏匿。

贺浔先开始并未意识到环境的嘈杂，继续用平常的音量追问姜岳。

姜岳听不清话音，瞳孔表面浸泛着贺浔头顶的变幻光色，迷离之中，有一重隐暗的诱｜惑。

贺浔来不及探询，就感到此前因焦灼而不安分跳动起来的心脏，瞬时搅入了一片极速涌动的涡旋。

类似的冲动总是爆发得毫无征兆，他根本来不及压抑，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姜岳白皙的侧颈。

姜岳的皮肤很凉，指尖触及的一瞬，满斥耳膜的杂音好像随同消失了。

仅有来自指尖的触感，占据了贺浔的全部感官——

作者有话要说：姜岳给贺浔选的歌是《这世界那么多人》，原唱莫文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