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是欧冠的比赛日，克莱因主场迎战破冰船。

客队提前一天抵达了权利法案，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的全封闭训练，严格限定球员的外出，以便保持比赛状态。

2028年9月7日，星期三。

“华夏中央电视台——华夏中央电视台——”

“这里是正在为您直播的欧冠揭幕战，我是大家的老朋友王朝。”

“我是杜辉。”

“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为大家解说这场万众瞩目的焦点之战。或者说……”解说员在镜头前苦笑。

对于很多朗系的华夏球迷而言，这是一场五味杂陈的不破不立。

这世界上，除了米兰本土，如果还要给破冰船找第二个主场，那就是华夏。黄皮肤黑眼睛的朗星回，从他紧紧抱着第一座意甲冠军杯、被队友们高高抛起的那一刹那，就定格成一条深刻的文化纽带，让遥隔万里的华夏球迷，在素未蒙面的米兰城中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那可真是一段如胶似漆、酣畅淋漓的岁月，理应拥有最盛大的结局。可却出猝不及防地，在最巅峰的时候戛然而止，连一场可供球迷抱着哀悼的告别赛也来不及举办。

一转眼再相见，就是对手。

如此境地，路人尚且唏嘘，更何况把破冰船当主队的球迷们呢？狼船两方的决裂，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道艰难的选择题：爸妈离婚，你跟谁？

PS，你爸刚刚家破人亡元气大伤，而你妈是个人尽皆知的疯子。

比赛直播尚未开始，不过首发阵型已出。演播间的两位评论员暂时放下难解的凄凉，对着屏幕介绍起阵容来。

“主队克莱因，英超新贵啊，上赛季取得了第四名的历史绝佳成绩。”

“是的，其实上赛季他们的阵容也很不错，不过赛程后半段似乎一直存在更衣室问题，踢得稍显混乱，不然，是很有可能拿亚军的。马尔茨也很有魄力，夏窗清洗掉不少旧将，那不知道更衣室问题有没有解决掉，我们看他们这个赛季的表现。”

“来看今天的首发阵容——门将是英格兰国家队的二门弗朗西斯，四后卫从左到右分别是菲戈、多德，布拉得里克以及约翰森，这其中，菲戈大家都很熟，他和小朗在巴西青训时是死敌，当时一脚抢铲几乎断掉小朗职业生涯啊，很勇猛的后卫。而布拉德里克是上上个赛季的挪威最佳球员的候选之一，实力也是很强的。”

“中场——前腰是33岁的老将温津科斯基，波兰国家队队长，他也是这个夏窗才来到克莱因的，不知道能不能带动这支青年近卫军。左右边卫分别是欧洲金童凯琴和上个赛季在法甲大放异彩的让德里克，后腰是克莱因队长毕维斯。至于锋线，是来自华夏的朗星回，我们的小朗，搭配朴圣俊，同样是很少见的亚洲高中锋，在上届亚洲杯上他发挥的非常出色，打了华夏队3:0。”

“一个善守善攻的442阵型，马尔茨比我们想象中的还是要保守一些的，但是菱形中场用的很大胆，这对每个中场球员的个人能力都要求很高，不知道这支平均年龄很小的克莱因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破冰船这边，还是意甲常见的352阵型，偏防守。门将是我们所熟悉的班克罗夫特，这位40岁的老将已经宣布将在本赛季结束后退役。然后防线上是巴蒂、埃尔顿、多宾，这三位也都是在破冰船效力了很多年的老将，配合默契无间。而33岁的范德希，今天则与新人布鲁克分列左右边卫。”

“那我们都知道范德希是很擅长进攻的后卫，所以破冰船的这个布局还是很巧妙的。”

“双前腰都是来自荷甲的巴奈特和来自科特迪瓦的瓦塔拉。至于最为关键的单后腰，则是由队长谢舍尔亲自坐镇。”

“谢舍尔不太打后腰的，他更擅长的位置是前腰，尤其是……”

即使自认为已经看开，说到这里的时候，解说员还是声音低了下去：“他和小朗之间精彩的远距离制导传射，可以说是足球的经典名场面之一。可惜，如今斯人远去，取而代之的新前锋是从前的替补佩格金以及今天第一次首发出场的汉弗莱，都是小快灵，恐怕很难跟谢队实现这种长虹贯日般的配合。”

又是几毫秒的一个停顿，另一名解说员才接着说了下去：“我们都知道，破冰船经历了非常艰难的一段时期，连续三个转会窗口都在抛售明星球员，包括朗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谢队去踢后腰，也许是球队无人可用的一个信号。在这种情况下，整个队伍的重心后移，倒是件好事。很多人抨击破冰船，说他们不该卖掉小朗云云。但我倒是持不同看法。毕竟，只有卖掉最贵的，才能尽可能多的保住其他位置的主力嘛。”

“所以说，从纸面上看，克莱因实力更强劲。但初出茅庐的热血蓝甲对上宝刀未老的巨轮残部，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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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优势，是年轻。”

同一时间，主队更衣室，马尔茨也在孜孜不倦地对队员们坐着最后的训话，主题不外如下：对方虽然经验碾压你们这些小崽子，但是我们可以充分利用体力和速度优势，尽可能形成高位压迫并从中得分啊。

什么？你说破冰船曾经缔造了辉煌的大航海时代？醒醒吧大人，时代变了！现在的漏水破船已经是“锋无力只能吃吃后防线老本”的状态啦。

训完话，还有几分钟才能入场。马尔茨舔舔干裂的嘴唇，一双鹰眼又盯上了挤在角落里的朗星回：“朗，你来我办公室，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其他人巴不得听到这一声，顿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悄悄话，而是老马一个赛前惯例，抓一位幸运球员进行斗志激发服务，效果非常显著，结束谈话的倒霉蛋们没有一个不怒发冲冠的。

朗星回跟着教练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位癫狂惯了的华夏神锋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当马尔茨问他有没有什么赛前感言时，他露出了惘然的神色，喃喃道：“一支首发年龄已经32.8岁的球队，还有几年的老本可吃呢？两年后，老将退役，我们该怎么办？”

“这与你一个克莱因球员有什么关系。”马尔茨没好气道，“听着，上周训练赛后我已经跟你沟通过，你当时满口答应，我才允许你首发上场。你现在要是想临阵脱逃，就赶紧直说，不要耽误我排兵布阵。”

还在emo的朗星回：……

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激将，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条被人一脚踢在断腿上的流浪狗，张牙舞爪、声势浩大：“你才脱逃，你全家都脱逃！”然后就是一连串破碎不堪夹七夹八的句子，什么语序语义语法，完全被他嚼碎吐了一地，只剩情绪奔腾如江河：

是船负我，非我负他！

就是要勉强，就是要踢爆，就是要赢，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没有了朗星回的破冰船，TMD什么都不是！

马教练很是满意：“好，记住你此刻的愤怒。”

朗星回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回到更衣室，而毕维斯已经在招呼大家去球员通道了。看到朗星回，他松了口气，赶紧让他站在门将和菲戈之间，还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BOSS说了什么，都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错。”菲戈心有戚戚，熟练地薅了薅华夏队友的秀发以示安慰。

幸运球员没说话，显然是那被煽动起的怒火还未冷却。

或者说，不止是怒火。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在血液里发酵，一下一下，永无止境地冲击着他的心脏和大脑，“砰砰砰”，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颈部大动脉因此而产生的激流和牙齿摩擦产生的战栗感。

应该没过太多时间，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熟悉的意大利语，是客场球队到了。朗星回的心剧烈地一颤，一切感官麻木了，整个宇宙坐上了电梯，下坠、下坠……

“嗨，菲里！布兹！德罗！”

尽管没在破冰船呆太久，但是热情好客的巴西人还是跟每个人都成为了朋友。此刻，他根本不顾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直接跟老队友们打起招呼来。不仅如此，他还往前推朗星回：“看看，星回在这里，我没骗你们吧，我把他照顾得很好喔！”

朗星回：？

最讨厌没分寸的弱智队友！

他大惊失色，双脚紧紧抓住地面，拼命地绝不往前挪动一步，于气血上涌的头晕目眩中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看得谢舍尔又好笑又心酸。

这位大名鼎鼎的破冰船队长年约三十岁，从头到脚，生得像是一座中古世纪的罗马雕像，高身、宽肩、长腿，一双深邃的灰绿色眼睛，恰到好处地映衬着他身上那种城门般的坚毅和冷峻。

“卢卡，多谢你。”谢舍尔优雅地握住了菲戈的手，然后，轻轻撞肩。接着，就转向朗星回，张开了双手，似乎期待他会扑到自己怀里：“嗨，好久不见。”

一如记忆中那永不退色的温柔。

下坠和眩晕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感官剥夺，那一瞬间，朗星回甚至忘了怎么呼吸。他紧紧地盯着眼前之人，看到对方的嘴唇起伏，可是他耳中嗡鸣一片，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他那平静而得体的声音：“克莱因对你的报价是……”

琴弦乍断。

朗星回骤然回归现实，猛地退后了一步，指尖因供血不足而麻木战栗。他抬眼，脸上肌肉都在抽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狂吠的冲动。终于，他高抬下巴，以一种四十五度角高傲的仰视着这个个子极高的中场，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地舔了舔后槽牙：

“也没那么久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