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巨响从未停止，灵舟也变得摇摆不定。
顾岁卿双手死死按在木板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外面，而秦不欲则是在外面控制灵舟。
时间逐渐流逝，顾岁卿的心境也在逐渐发生改变，他开始担忧还在外面的秦不欲，更怕灵舟翻倒，两人一同坠入大海。
海面平静时是看不出危险的，只有像现在这样，如同张开裂缝的巨大下颌。
“秦不欲！”顾岁卿先是呢喃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一声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可他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也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别的。
这使得他的心猛然沉下，原本在房间内的安心变了质，摇晃间不断朝着门口的位置过去。
当推开门的那刻，扑面而来的雨水将他打湿。
“秦不欲！你在哪里！”从房间里根本无法感知到外面的情况，冰冷的雨水让他情绪越发低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正要起身往前方走，却被人猛地按住手腕，随即整个人都被护在怀中，头顶是低沉平静的声音，“怎么出来了？”
听见秦不欲的声音后，顾岁卿放心不少，死死抓住对方的衣摆，“我担心你！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绕开这片区域，抵达海岸？”
雨实在太大，就算被护着他也被打湿了不少，若是往常对方肯定会用结界隔开雨水，看来为了稳住灵舟，秦不欲消耗了很多灵力。
“快了。”秦不欲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所有的问题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
可顾岁卿却觉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他抬眸紧盯着对方的双眼，试图从里面寻找破绽，却不料灵舟突然猛地晃动，两人一同被撞到另外一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只来得及抓住死死攥住衣摆，他也脱离了对方的怀抱，映入眼前的是黑压压的一片，雷电闪烁，而在最前面的位置正是陆地。
秦不欲并没有骗人，海岸的确就快抵达，但他们要做的就是直直穿过那片雷电交加的海域。
顾岁卿心惊不已，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却腾不出手去移开，光是喊出声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我和你一起将灵舟往下调一下吧！”
往下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往上是雷霆电击的云层，最好的办法就是绕开，可乌云的面积太广，他们根本没办法绕开。
如今之计只能维持着灵舟的平衡，靠运气从中穿过去。
秦不欲又何尝不知，所以只是让顾岁卿在房间内待着，目的就是不想让顾岁卿担忧，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对，只是握着顾岁卿的手腕很用力。
“扛不住就交给我。”顾岁卿现在的情况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能躺平就应该尽量躺平。
顾岁卿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跳加速，连连点头后就做足了架势，随时都能帮忙。
小蛉也攀爬到顾岁卿的领口处，凶巴巴的挥舞着叶子。
它可不怕！
许是有了帮助的原因，灵舟渐渐比之前稳固了很多，但依旧在左右摆动，两人之间默契十足，能够在最平衡的区域匀速往前。
想必那雷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倒是一路上相安无事，只是偶尔有些落在一侧，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光是看着仿佛都已经嗅到了一股焦香味。
顾岁卿心中很是忐忑，一直紧抿着唇，直到看见海岸才逐渐放轻了力度，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抵达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
巨浪不知何时在身后翻涌，当看见海岸边缘的海水瞬间消失，顾岁卿就知情况不妙，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灵舟就被整个掀翻，同时雷霆像是察觉到什么竟朝着他们过来。
事出突然，就连秦不欲都没来得及拉住顾岁卿，灵舟被击碎的同时，两人朝着不同方向坠落，海浪更是一跃而起将他们卷入。
顾岁卿根本不会游泳，坠入海里的那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着自己竟然是妖，起码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水淹死。
但很快他就被现实打脸，海水冰凉且汹涌，心中的慌乱不是理智能压下去的，即便不断告诫自己要保持平衡，可手脚不听使唤，身体也在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往下坠。
咕噜噜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那是他仅存的氧气。
海水昏暗，他的眼前也一片黢黑，好像所有的办法在这个时候都无用，他只能一点点的接受必死的现实。
真不甘心，他都没有听见秦不欲告白，不是要相互告白后才算是真正在一起的吗？
护士姐姐不会骗他的……
许是临近死亡，顾岁卿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他一直挂念着的人好像出现了，并且径直朝着他靠近，最后猛地将他揽住，用着极快的速度往上。
顾岁卿只觉眼前一黑，当即昏迷了过去，最后一刻都在想人死之前果然是会幻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
“咳咳咳！”
胸口的剧烈按压让顾岁卿无意识的咳嗽，下一刻又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周身的冰凉也被驱赶离开。
死亡是不会与温暖挂钩的。
顾岁卿意识到自己没死，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抹鹅黄，与记忆中的颜色相差无几。
“姐姐？”他轻声呢喃着，眼里满是诧异与惊喜。
然而当救命恩人偏过头露出真面目后他泄了气，对方面貌极佳，圆脸杏眼，鼻梁小巧精致，见他醒来明显松了口气。
“你好，我叫娉娉，是我救了你，你也是花妖吧？我是一株杏花。”
娉娉自报家门，同时也不忘给顾岁卿塞一颗丹药，看着他咽下去后解释着丹药的作用。
顾岁卿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是笑魇金的几率太小，对于救命恩情自然不能怠慢，连忙自报家门，不过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种类，就只能空着了。
感受到身体回暖，顾岁卿刚想询问是否见到秦不欲，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一身玄衣手握黑刀，不是秦不欲是谁！
“秦不欲！”
他大声喊着对方，有种劫后余生的委屈感。
等对方抵达后才发现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漉漉的，唇色苍白发青，看起来很是骇人。
这让顾岁卿有些诧异，在他心中秦不欲就算坠入海里也不应该是这幅狼狈模样。
娉娉见突然有人靠近也不慌张，慢吞吞的感慨道：“原来你们认识啊！我就说这位道长在找什么呢！原来是在找你啊！真是稀奇！”
她声音也属于甜美的类型，可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在里面。
顾岁卿并没多想，只当因为是妖的原因，天生对修道的人有敌意，连忙解释道：“他叫秦不欲，是不会随便杀妖的，你不要害怕。”
秦不欲像是才看见娉娉似的，扫了一眼后就将注意力放在顾岁卿身上，探查脉搏发现已经全部恢复后，这才盯着娉娉多看了几眼。
是诧异，也是警惕。
娉娉却只当没瞧见对方的眼神，笑意盈盈的开口道：“真是稀奇，你们这样的组合真够奇怪的。”
她起身往内陆的位置瞧，眯着眼又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听说秦家最近要办一场招亲会，我寻思着能去凑凑热闹，你们可是一路的？”
听见秦家，顾岁卿满是愕然，虽然觉得娉娉不像是什么坏妖，可这也太巧了，难道说秦家这事是个人都想着凑热闹？
而秦不欲更是直白的挡在顾岁卿面前，身上的衣物逐渐变干，最后将人揽入怀中，随时都能带着对方离开。
“怎么了？”娉娉依旧笑着，“难不成你们没听说过？都说秦家的那位千金不仅容貌上乘，就连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倒是要看看一个人能有好多看，还能比得过我们花妖不成？”
一双杏眼清澈透亮，看不出半分阴邪，好像真的就仅仅只是好奇罢了。
秦不欲眉眼低垂，里面是几分疑惑，这妖出现的太巧，又是一同去秦家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可对方身上却察觉不出害人之心。
妖力纯粹，并非害人的妖。
而顾岁卿更为直接，他就单纯的觉得对方没有说谎，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怎么样都不能恩将仇报。
但他也没直说，而是抬眸往秦不欲看去，两人用眼神交流着意见。
只一眼，两人都明了对方心思，最后将目的地说出，果然得到一同前往的邀约，他们也没推辞。
灵舟已经被破坏，他们除了寒食好像别无选择。
谁知娉娉掏出一片叶子，很快就扩展到能容下三人的大小，“走吧！这里离着有人的地方还很远呢！希望我们能在天亮之前赶到，要不然可就没什么位置咯。”
这话让顾岁卿有些捉摸不透，但也没多问，与秦不欲一同上了叶子。
叶子的表面有一层膜，摸着有些光滑，叶子一动弹他就扑在了秦不欲的身上，地面的一切越来越远，往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娉娉清脆的笑声从前方传来，看起来是故意这样吓他的。
见两人亲密的拥在一起后，笑意却逐渐收敛很多，最后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匀速往前。
她的恶作剧成功后仿佛失了兴趣，背对着她们驱使着叶子往前，谁都没见到她的表情逐渐沉下，最后更是紧咬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