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凌等人看完蘅芜的表演意犹未尽，不过大船已经驶离，越来越远，无法前去表达她们的赞叹，告诉蘅芜她的舞姿一点都不会因为容貌的改变而受到影响。
围在上京大街上的人们并未因此而散去，因为这只是庆典的开端，接下来还有更为隆重的游行队伍将从上京大街出发，穿行整座城池，城内游行的街道早已做好迎接的准备，到处都是翘首企盼的身影。
小玉踮起脚尖前后张望，道：“柳柳，他们在说什么游行？”
柳石凌解释道：“这是迎接元日新年的一项特别活动，游行队伍里会供奉起各方神仙，绕着整座城走过一遍，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小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道：“那一定很好玩，什么时候开始呀？我都等不及了。”
话音落下不过一会，上京大街尽头的内河对岸，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下一刻，只听咻地一声，一簇烟火升至夜空，在暗夜中炸开一道灿烂的花火，将人间灯火未能达到的天空照亮。紧接着是接二连三升空的烟火，一簇簇五彩烟火在空中形成璀璨的景色，犹如绽放的鲜花，花团锦簇。
人们被天上美丽的风景吸引，很少人注意到游行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在一道道烟火声中，悄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声音愈来愈响，队伍出发，只见队首间排成两队，前方有八人高举巨大灯笼，后方人人手持花灯，汇聚起一簇簇明亮暖光，整支队伍仿佛从天宫走入人间，在灯火照映下，竟有一丝飘渺。
人群里爆发出惊叹声、欢呼声，声音此起彼伏，柳石凌四人也回首望去，游行队伍已走到内河上方的大桥之上，朝着大街行进。
“来了来了！”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围在大街两侧的人群骚动起来，后面的人想要凑近围观，不由地往前拥挤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人流相互推搡，到处都挤满了人。
处在靠近内河位置的柳石凌等人不免也受到影响，感受到人群中传来的力量，白河抬起手臂挡在身前，侧身询问身旁其他人。
“你们还好吗？”
柳石凌道：“嗯，没事。没想到大家热情如此高涨，不愧是上京城的元日庆典。”
小玉被夹在柳石凌和星昴中间，嘟了嘟嘴，道：“我都看不到前面，还有人挤到我，不好玩。”
白河无奈摇头，柳石凌也叹了声气，道：“是我未考虑到这里是起始位置，人多应该早料到的。”
星昴环顾一周，道：“我们是否要退出去一些距离？后面便不会太过拥挤。”
白河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看向柳石凌和小玉，道：“听你们的。”
小玉感觉不舒服，立刻道：“那我们还是出去罢。”
既然小玉说了，柳石凌也无异议，于是四人逆着人流，缓慢地往人群后方走去。
星昴和小玉走在前头，白河落到了最后，还未完全走出人群，而前方的游行队伍已经走上了大街，一时之间围观的人们更是群情激昂，前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柳石凌一瞬没能跟紧脚步，立刻被人流挤开，与小玉星昴错开了位置，正当她想要往前追去时，手臂忽然被人一拉，脚步停下，回头却看见白河眼底露出一丝担忧。
柳石凌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受到一股力量冲击，原来是身旁的人被挤着撞上了她，抱歉声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柳石凌仅仅捕捉到一丝声音，便听见白河的声音取而代之。
“小心些。”
说罢白河已经挡开柳石凌身边的人来到她的身侧，往前望去一眼，收回视线，看向柳石凌时，恰好对上她投来的目光。
眼神交汇，两人均是一顿，片刻后柳石凌才抿了抿唇，道：“谢谢。”
白河缓缓点了头，又道：“此处人多，我们慢慢走。”
“嗯。”
柳石凌收回视线，于是两人便这样无声地往前慢慢走去，身后所有的声音与热闹场面仿佛都在此刻化作背景，只有他们两道身影逆着人流前行。
柳石凌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能够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却一点不感觉寒冷。
走出人群后的柳石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白河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她还是感受到白河悄无声息的照顾。
“白河。”柳石凌忍不住叫他。
“怎么了？”白河回看过去，道。
柳石凌望进白河的眼眸，忽然察觉她早已习惯白河陪在她身旁，不跟她斗嘴的时候，看上去竟是一副温润沉稳的模样，莫名有一丝心动。
柳石凌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小玉的呼喊声，她连忙撇开了头，神色微乱，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柳柳！”小玉跑到她们身前，“白河，你们快过来，看我们遇见了谁。”
白河收回落在柳石凌脸上的目光，看向小玉，道：“小妖，你急匆匆的做什么，在此处能碰见哪位熟人？”
柳石凌也感到奇怪，两人跟着小玉来到河岸边，这里没有多少围观群众，也没有靠近大街那样灯火明亮，只能远远望见前面人头攒动，游行队伍此刻已走出了一大段路程，可以看见队伍里供奉的神像，被人高高抬起，不少人正对着神像俯身拜首。
“小玉，究竟是谁？”柳石凌问道。
小玉嘿嘿一笑，往一旁让开，柳石凌看去，先是看见星昴，然后才看见星昴身旁有道人影，对方穿着斗篷，兜帽盖在脸上，只露出小半边脸颊，看不见面容。
那人往前走上一步，抬手拿下兜你方才的表演我们都看到了，帽，随即看向柳石凌，嘴角浅浅一弯，微笑道：“柳姑娘，我没想到今日我们还能见面。”
“蘅芜姑娘！你怎会在此？”柳石凌一惊，又指着河道，“你不是在船上吗？”
蘅芜道：“我的表演结束了，眼下船停靠在城墙河岸，我便出来走走透个气。”
“原来如此。”柳石凌道，“你方才的表演我们都看到了，跳得真好，大家都在给你鼓掌呢。”
“谢谢。”蘅芜微微颔首。
柳石凌见蘅芜脸上并没有特别喜悦，心想不知是否因为换回了原本的脸庞，依旧有些不适应，不禁问道：“蘅芜姑娘，你还好吗？”
蘅芜听出她的意思，摸了摸脸，道：“我没事。这张脸我对着镜子看了好多年，之前一段时间里鬼迷心窍，以为只有完美无瑕的样貌才能让人青睐，却使我失去了练舞的专注力。如今我已想通，漂亮与否乃是注定，但我的舞技只掌握于我自己手中。”
柳石凌放了心，扬起笑脸道：“那便太好了。元日庆典正是热闹时候，大街上开始游行，蘅芜姑娘我们可以一块看。”
蘅芜点了头，几人便站在人群之后，远远看着游行队伍缓缓前行，暖光照在她们脸上，所有人似乎都变得柔和，洋溢着只属于今夜的欢庆气氛。
“这是什么味道？”小玉忽地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飘来，吸了吸鼻子问道。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纷纷闻到这股味道，不似花香，更像是某种夹杂着松土的熏香，味道很淡。
“是游行队伍里的熏香。”蘅芜道，“每一年元日庆典中，都会在游行队伍里点燃熏香，不过今年这香……”
柳石凌想起什么，道：“是今日我看到的那间香店卖的香！”
白河好奇道：“什么香店？”
“今日我不是跟小玉去卢家药坊嘛，药坊隔壁便是一间香店，叫做……”柳石凌一时间记不起来。
“是春芳阁。”蘅芜道，“这是城里有名的香料店，我也曾前去买过香。往年也是春芳阁为游行队伍提供香料，一直都是他家最出名的花百芬，今年倒是换了新香。”
柳石路仔细回想，道：“是了，这香叫忧无长，我听香店小伙计介绍时还觉得名字奇怪。他家香店还真是特别。”
“花百芬，忧无长……”小玉默默念道，“这都是什么名字？”
星昴道：“香料店为香取名，想来是要个好意头。”
白河笑了笑，道：“有了名头，才好多多出售。”
柳石凌撇了一眼几人，笑道：“看来两位道长在红尘待久了，都已经很懂得世间的处世之道了。”
小玉鼓着嘴不甘示弱道：“柳柳，那我呢？”
她的话刚说出口，三人全都朝她看来，忍俊不禁，柳石凌拍拍她的肩，道：“小玉当然也是啦，而且你比他们强。”
小玉眼睛亮起，赶忙问：“哪里强？”
“你没有被一些不好的习性沾染，自是厉害一些。”柳石凌摸摸下颌道。
星昴探过脑袋，道：“柳姑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柳石凌哈哈一笑，道：“星昴道长自然没有不好，只有某位道长愈发深沉。”
小玉一听便知她在说谁，碰了碰白河，低声道：“白河，柳柳在说你呢。”她其实最近也感觉到白河比起以往来更加难以揣测，有时候不知他在想什么，好像有心事却从来不说。
白河自是明白柳石凌话中何意，嘴角微微一抽，道：“我有耳朵听得见。”说着看向柳石凌，“不知柳大小姐有何指教？”
柳石凌忽然间支吾起来，她能够感受到白河的变化，但同样的，她发现自己似乎对白河也有了一丝改变，这种改变让她难以启齿，就像现在，面对白河投来的目光，她竟有点难以招架，根本无法像是从前那般玩笑以对。
“我、我可指教不了。”柳石凌最终只能冒出这样的话来，瞟去一眼便立刻错开视线。
一旁安静的蘅芜突然身体不适站立不稳，被星昴及时发现扶住，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气氛，众人赶紧上前查看，蘅芜已是昏倒失去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