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冷清的院内只剩下柳石凌四人，她还在回想白河所说的话，立刻问道：“线索？白河你指的是什么？”

白河收敛眼神，道：“柳石凌，你莫要因此惊吓。”

柳石凌不明白，只见白河从怀中拿出不久前收起的匣子，朝她瞥去一眼，才慢慢打开匣子，一股冲鼻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让人些许不适。

柳石凌垂眸看去，顿时皱起起了眉，嫌恶道：“白河，你为何给我看人皮？”

小玉只是瞄了一眼便撇开了头，捏起鼻子道：“好臭！”

星昴虽知晓白河从密室中拿出此物，却不知到底有何用途，道：“白河道长，此刻只有我们几人，便直说了罢。”

白河深深叹出一口气，右手并拢手指，在空中用灵力画出一道法印，忽然之间，匣子内的一块人皮发出淡淡的红光，显得妖冶异常。

其他三人一惊，柳石凌立刻察觉到什么，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道：“这……这张人皮……”

“是红焰印。”星昴看去，想了一想道，“原来如此。”

小玉还被那股气味困扰，侧着头问道：“什么？”

柳石凌脚下一晃，被白河及时扶住，差点没能站稳，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撑着一口气望向白河，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白河知晓眼下的情形会让柳石凌难以承受，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沉声道：“柳石凌，你看到了，这是花娘在凌宇身上留下的红焰印，此刻出现在美人鬼处，说明兀鹫不知何时发现了此事，于是用这般方法切断了我们追踪的行迹。”

柳石凌此刻没有心情去想太多，她只想知道凌宇的安危，紧紧抓着白河的手臂，道：“那凌宇呢？这可是在他身上的红焰印！”

白河望着柳石凌的眼睛，道：“你冷静一些，好好想想，这只是一小块人皮，凌宇不一定会出事。以美人鬼的本领，换取一块皮只是件简单的事，更重要的是，它和兀鹫有联系！”

星昴看去，道：“柳姑娘，白河所言不错，当务之急，应是找到美人鬼，从它口中说不定可以得到兀鹫和你兄长的消息。”

白河已收起匣子，小玉重新回过头，朝柳石凌道：“柳柳，你别担心，那只妖的气息这么重，只要在城里，一定可以找到的。”

柳石凌缓过神来，静静地想了一会，抿起唇，道：“让你们为我操心了。你们说得有理，我再担忧也无计可施。既然现下找不出兀鹫，那我们便从美人鬼入手。那位雷缇道长的目标也是美人鬼，等明日我们就去见她。”

四人趁着夜色再次返回客栈，距离天亮不剩多少时间，柳石凌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晚，毫无睡意，坐在桌前，托腮出神。

三年前，柳石凌的母亲、父亲先后离世，她那时才十五岁不到，突逢巨变，病了好几日，躺在床上昏热不醒，甚至无人照顾。

他们一家三口本不受府内待见，柳石凌小时候不懂，长大一些才渐渐明白似乎是因为父亲年少离家出游，未曾按照家中长辈规划行事，因而不喜，渐渐被长老们剔除凌氏重心位置。

凌府为父亲办过一场简陋的丧事后，偏院便再无人问津，柳石凌又因病重错过父亲葬礼，期间若非凌宇还记挂着她，私下悄悄喂药，恐怕也要撒手人寰。

病稍微好了些后，柳石凌想要去祭拜父母亲，可无论在府中找谁，都被嫌弃不愿与她牵扯关系，以免惹了麻烦。她只好偷偷离开凌府，独自一人前往偏远的墓地。

找到父母亲的墓时，天色已暗，野外夜凉如水，远远的传来狼嚎声，柳石凌吓得浑身发抖，只能心底默默给自己鼓劲。她在墓前点亮白烛，凭借着一点火光，靠在墓前睡了过去。

到了深夜，她隐隐约约听到呼唤声，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不远处燃烧的火把光亮，误以为是鬼火，躲起来屏息不敢出声，只听到心跳声不断加快。

不一会，呼喊声音变得清晰，她这才逐渐听清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听着十分耳熟，起身发现来人竟是凌宇。

凌宇一眼看见她，赶忙跑上前来，将火把插到一旁，蹲下身子仔细打量，关切道：“十六，你怎的一人跑这里来了？还好让我找到你了。”

柳石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一听感到委屈起来，哭了出声，啜泣道：“凌宇哥哥，我、我想看看娘亲和爹爹，他们都不让我来，我便……”

凌宇抱住她的头轻轻抚摸，叹了一声，道：“没事了，你没事便好。夜里在外面不安全，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柳石凌厉声拒绝，“我不要回去，他们说我和我娘都是魔星，害了爹爹，如今还害得他们都没了命。凌宇哥哥，我不是魔星……”

“十六当然不是魔星，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凌宇抱着她坐下来，柔声道，“叔父叔母过世不怪你，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十六，你要好好活着，好好长大，他们在天上才会安心，知道吗？”

“那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嗯，你瞧，天上的星星就是他们的眼睛，你若是想他们了，便抬头看一看，这样他们就会收到你的想念。”

柳石凌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漫天星斗，道：“我好想娘亲和爹爹啊，凌宇哥哥，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别离开我好吗？”

凌宇沉默片刻，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我不离开十六，我陪着你，你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石凌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望向天将明的空中所剩不多的微光星辰，长长呼出一口气，可是最终凌宇还是离她远去。

头顶忽地传来一声噗嗤声音，柳石凌一愣，探头朝外看去，只见屋顶上落下半道身影。

白河的声音传至耳边：“柳石凌，我便知你没睡。天快亮了，我们去街上走走？”

柳石凌收回视线，一时犹豫不决，白河身影一翻，落到窗口，撑起一只腿，坐在窗框上，对她微微一笑。

柳石凌低呼一声，叫道：“你怎么能不经我允许便下来了！小玉还在睡呢！”

白河朝里看了一眼，笑道：“小妖睡得香，吵不醒她。如何，是否要跟我去散步？”

柳石凌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小玉，撇撇嘴角，道：“好罢，你快出去，坐在窗边是什么样子。”

白河嘴角一咧，翻身垂下腿，脚尖轻轻一点，稳稳落去后巷，仰头看向一脸惊慌的柳石凌，笑了一笑，道：“可以下来了。”

柳石凌实感无奈，低头看向地面，迟疑不定，又听下方传来声音：“放心罢，就算你悬浮术未能习得精湛，还有我接着。”

柳石凌朝他瞪了一眼，蹬上窗口，自己施展灵力，身体轻盈飞身而下，站到地上，拍开了白河伸出的手。

白河也不在意，耸耸肩道：“看来我多虑了，柳大小姐法术掌握熟练，不需我的好意。”

柳石凌没理会他的贫嘴，只问道：“往哪儿走？”

白河看她一眼，道：“前面便是我见蘅芜姑娘与掩面之人交易的地方，眼下可以确定，那人便是美人鬼披皮幻化而成。”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在巷口拐角停下，经过一日，这里的痕迹早已消散干净，柳石凌道：“此处什么都没有，有何可查？”

白河道：“不是地方，而是人。”

柳石凌看去，道：“你说……蘅芜姑娘？你觉得她会知晓美人鬼的真实面目吗？”

白河摇了摇头，道：“那便无法肯定了，但既然是笔交易，蘅芜姑娘定是知晓匣子其中之物的用途。”

柳石凌反应过来，道：“是了！蘅芜姑娘既知那是何物，必定有用，且不论她为何而用，她一定有门路再与美人鬼联系！”

白河颔首，道：“看来你还未完全受凌宇之事失了神智，分析得头头是道。”

柳石凌哼了一声，道：“我之前是因为凌宇有些心不在焉，但上回既与你说开过，再颓废岂不重蹈覆辙，这么多日白过了？”

白河微微挑了眉，道：“如此便好。”

柳石凌回过神来，眉头一扬，瞥向白河，道：“好哇，原来你找我是想看我笑话！没让你如意了。”

白河哭笑不得，道：“柳大小姐，在你心里我的形象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并肩多月，对我的看法便没有一点点改变吗？”

柳石凌上下打量起白河，撇了撇嘴角，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白河露出期待的眼神，道：“如何？”

柳石凌低咳一声，遮遮掩掩道：“你、你话不多的时候我看着顺眼一点。”她瞄去一眼，“谁让你总说些莫名其妙的玩笑话。”

白河收起了表情，唉了一声，道：“柳石凌，有时候真心话让人难以启齿，违心之语反而容易脱口而出，你觉得呢？”

柳石凌的目光蓦然对上他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口，垂下头来，低低道：“白河，你说我还是你？”

白河偏开视线，眼底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道：“是谁都无差别。走罢，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