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动作。”

白河的声音传入柳石凌耳中，随后立即直起身子，目光转向内河之上，柳石凌愣了愣，方才涌上心头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尴尬。

“什么？你……”

白河余光瞥来，道：“柳石凌，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柳石凌咬了咬牙，道：“没什么。”

她顺着白河的视线扭头望去，果然看见烟火之下，内河船甲板上一队护卫走动，手上撑起巨大的帆布，竟是将甲板外围围了起来，遮挡住了朝里围观的视线。

“他们想围住甲板！”柳石凌眨了眨眼睛低叫道。

她的声音引起星昴和小玉的注意，两人同步望去，看见船上的景象，一时也是愣住，没料到这般情况。

白河颔首道：“嗯，看来没那么容易一睹舞姬风采。”

小玉感到迷茫，不知她接下来该怎么做，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星昴凝神望向甲板，眉头轻轻蹙起，道：“不能看见蘅芜姑娘，蓝玉便无法确切感知她的气息，事后我们便难以追寻她的行踪。”

柳石凌眼珠一转，道：“不如冒险一回，兵行险招，你们觉得如何？”

其他人朝她看来，白河问道：“你有何想法？”

柳石凌眉眼微敛，看向三人，最终目光停留在小玉身上，道：“小玉，你可敢一人行动？”

小玉怔住，道：“我？柳柳，你想让我做什么？”

白河看了一眼柳石凌，相处时间久了，他一下看出对方的意图，道：“柳石凌，你别胡来。”

柳石凌摆摆手，道：“怎么是胡来呢。我们这不有两位修为高强的道长在，小玉，你不用担心。”她将计划仔细说出，而后又道，“如何？很简单，只要能找到蘅芜，后续都不是问题。”

星昴注视小玉，问道：“蓝玉，你一人可以吗？”

小玉心中摇摆不定，她向来是跟柳石凌她们一块行动，此刻需要她一人前往那艘大船，不免有些紧张。

柳石凌握住她的手，道：“小玉，相信我们。你只需速战速决，即便没成功也无妨，我们另想办法便是。”

小玉看着三人，眼神变得坚定，重重点了头，道：“嗯，我可以的。”

小玉离开众人身边，退到人群之后，来到昏暗角落，等待信号。

那厢烟火已结束，而船上也已被帆布遮蔽得密不透风遮蔽，只能看见影影绰绰，乐曲声如流水般缓缓淌开，只是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围观群众身体攒动，摩肩擦踵，虽看不见船上的人，但听闻曲调声依旧激动不已，不住地往前拥挤。

忽地河面上狂风骤起，船头上的灯笼火把摇曳不停，帆布猎猎而响，船身依靠厚重的定锚才没有剧烈晃动，只是这般大风完全惊扰了船上的排演，不得不终止演出。

随着乐曲声音停下，人群再次嘈杂起来，议论纷纷。而在围观群众之中的柳石凌却是一副得逞的模样，弯了弯嘴角，看向正在施法的星昴。

柳石凌的计划便是扰乱船上的排演，只要一乱，小玉趁机而入，不会引起任何关注，她再到船上悄然记下蘅芜的气息，接下来只需等待散场，她们再去寻人便万无一失。

“星昴道长做得好！”柳石凌看着船上的动静，十分满意道。

白河瞥去，轻嗤一声：“也就只有柳大小姐异想天开，竟让星昴做这样的事。”

柳石凌朝他吐了吐舌，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上京城到处都是不好惹的权贵，尽会摆架子，将蘅芜姑娘保护得滴水不漏，见上一面难如登天。”

星昴看来，道：“不知蓝玉是否成功上了船。”

柳石凌道：“星昴你放心罢，小玉的秘术我们都领教过，只要别被人发现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的内河船上，小玉伏于船舱天花板之上，船外大风呼呼刮过，甲板上的乐师、歌伎等人在护卫的护送下全都往船舱里聚集，前后约有十多人涌入，但其中并未看见蘅芜身影。

小玉皱着眉头等了一会，甲板上的人都已撤回舱内，可依然不见舞姬，心中纳闷。根据柳石凌所说，蘅芜会在船上排演，她看着也是如此，眼下人却没有出现，小玉一时无措，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见船舱里的其他人都逐渐散开，过道上也空无一人，小玉挠着头，不肯就这样放弃，想了想，咬牙决定深入，这艘船不比她们出海时那样大，说不定还是能够找到蘅芜。

小玉悄悄落了地，看了看自身，转了一圈，变化成方才见过的乐师模样，随后朝舱里小心翼翼走去。

她从未独自冒险，此次受到重任，柳石凌这般相信她，白河和星昴也在鼓励她，即便心中有些慌张，也不想辜负其他人的托付。

小玉在心底默默给自己鼓劲，竖起耳朵提高警惕，一面偷闻可能有用的消息，一面查探舱内每间屋子，希望能够找到人。

许是她的心声得到了回应，她踏上楼梯去往二层船舱时，突然听见一道清脆响声，似乎是某种瓷器摔碎的声音。小玉立刻快步上前，心里一急，不小心脚下踉跄，扑倒在楼梯口，发出不小的动静。

舱内瞬间安静下来，小玉一抬头，便看见一扇门被打开，她寻找已久的熟悉面容出现在眼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她。

小玉被对方的眼神吓住，顿时惊慌失措，也不懂得如何寻找借口糊弄过去，便听见蘅芜发怒道：“谁允许你上到二层！赶紧滚！”

小玉吓得不轻，连忙站起身后退，退至楼梯时，忍不住抬眼多瞄了一下，眉头微微一动，觉得蘅芜有些奇怪，但没想明白，在对方的怒视中赶紧下了楼。

小玉没敢继续停留，才回到一层，忽地又撞上一人，停下脚步，差点以为她要被发现，心跳加速，不敢去看来人。

“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对面传来声音，听上去竟是有几分耳熟。

小玉微微抬头瞄去，却见对方一身青衣，腰间悬挂一只青玉葫芦，视线往上，是一张熟悉的脸。

“雷、雷缇道长！”小玉惊呼出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昨晚的那位道长。

雷缇微微一惊，望着身前乐师，道：“你不是船上乐师！你是何人？”

河岸街道上，围观人群眼见船上停止了排演，等了一段时间后，确实再无动静，人流逐渐散开，柳石凌等人得以来到岸边。

“蓝玉怎么还没回来？”星昴有几分担忧道。

白河望向内河上的船，道：“小妖机灵得很，又有秘术伴身，若是遇险也有能力自保。除非……”

柳石凌提起一颗心，她正是因为小玉有自保能力才让她去做这件事，此时听了白河的话，心里也不免忧虑起来。

“白河，除非什么？你别吓人。”

白河道：“小妖平常跟着我们，心思虽然简单，可也倔强。柳石凌，你此回让她独自行事，我想，恐怕她会放在心上，一定要做成。”

“完了……”柳石凌垂下眉眼，她了解小玉，也许小玉真如白河所言，钻了死脑筋，没找到蘅芜不肯罢休。

星昴嘴角沉下，道：“那我去寻她。”

话音落下，河道上忽地闪过一道青光，三人只觉眼前亮起，再睁开眼，不远处出现两道身影。

小玉看见他们，连忙小跑回来，柳石凌立刻拉住她，上看下看，道：“小玉，你无事罢？”

小玉摇摇头，道：“我没事，你们看，是雷缇道长。”

星昴和白河收回视线这才看向几步外的青色身影，两人对视一眼，感到讶异。

柳石凌疑惑道：“雷缇道长为何在此？”

雷缇走近众人，一一看去，勾起嘴角，道：“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几位还真是有趣，一边与妖结道，一边又要除妖。”

“那又如何？”柳石凌拧眉道，“妖与妖又不相同。”

雷缇哈哈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提个醒，这位小玉妹妹跟着你们自然无碍，但若是在上京城落了单，指不准被一些人盯上，可没那么好运了。”

星昴道：“为何？”

雷缇撇开视线，道：“我说得不明白吗？看你衣饰，是紫穹宫的人罢，难道不知道城里势力复杂，修仙之人对付妖物可不会手下留情。”

星昴一怔，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亦是将所有的妖物视为不善异类，并未想过妖类之间的天差地别，顿时垂下头来，无地自处。

白河快速瞥了一眼众人，岔开话题：“雷缇道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相谈罢。”

雷缇伸展身体，道：“好啊，我今日也睡够了，正闲得无聊，去我那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