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洲敢说这绝对是异常魔幻的一天。

以至于他在开学的第一天梦游似的精神有些恍惚，状态一直延续到下午放学。

隔壁五班的汪洋抱着篮球从后门闪进来：“洲哥，放学后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恰好收到司机张叔叔的短信，说在校门口等他，夏清洲抓起手机往外走：“今天不去了，你们去吧。”

汪洋点点头，拉着何九一起走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阿姨正在做饭。

夏清洲低头换鞋。

江阿姨的声音老远从厨房传出来：“是小洲回来啦？”

夏清洲换好鞋进去，下意识往客厅扫了一圈：“我爸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江阿姨手拿锅铲，从厨房探出半颗头来，笑盈盈地说：“夏先生刚才打电话说今天晚上有个应酬，叫你别等他，你先去写作业，做好饭阿姨叫你啊。”

夏清洲闷闷“嗯”了一声，扭头上楼。

一进房间，他把书包往桌上随手一扔，一头栽倒在床上，好半天没动，直到搁旁边的手机响，他才动了动胳膊，伸手去拿。

是夏程海每天准时掐点发过来的问候短信，四十多秒的语音他只听了十秒就掐断。

从上个月开始，夏程海几乎每天都有应酬，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和夏程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是什么时候。

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摁下指纹解锁。

【何九：[图片]】

【何九：洲哥，救命！】

图片里是道物理题，夏清洲顺手放大看了一眼。

【不会，滚蛋，别烦我】

何九：洲老师，别谦虚啊，赏个脸你再好好看看呗，你都不会那我们班还能有会的人？

【夏清洲：还真有】

【何九：谁？】

夏清洲眼前浮现今天下午楼道里齐泽给自己讲完题后那张拽了吧唧的脸，心里面暗暗有些不爽。

他翻起身，没有理会还在手机上不停轰炸的何九。

书桌上高高的摞着一堆书，夏清洲窝在椅子里，将手里的笔转得飞快，瞪直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练习册看了半晌，直到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掉在桌上，他才烦躁地抓起笔翻开书。

十分钟后，他拍了一张完整的解题过程给何九发过去。

一分钟后，何九回：【不愧是洲老师，牛逼！】

【夏清洲：不是我的答案。】

【何九：那是谁？】

【夏清洲：齐泽。】

这次何九直接发过来了一条两秒的语音，夏清洲点开，他都能猜到何九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何九扯着嗓子在那头喊：“什么？我靠你俩什么时候勾搭在一块了？”

去他妈的勾搭。

夏清洲摁下语音：“请注意你的用词。”嗖地一声发过去，继续摁下：“我今天去办公室找张青的时候碰到他了，他给我讲的。”想了想，补上一句，“就你他妈问我俩有没有在张青面前打起来那会儿。”

这何九貌似还算能理解，发过来四个字：【齐神牛逼！】

夏清洲发过去一只翻白眼的狗。

-

一场雨后，天气变冷了不少。

早上起床后阿姨叮嘱夏清洲记得穿秋裤，怕他嫌麻烦不找，趁他洗漱的时候又很贴心地从衣柜里翻出来一条新的秋裤放床上，提醒他记得穿，夏清洲一口牙膏泡沫，含糊答应着。

洗漱完出来，拿起秋裤毫不犹豫地塞进衣柜，匆匆套上校服，下楼扒了几口早饭就出门了。

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三步并做两步跳上车，关紧了车门。

车内暖气开得十足，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司机张叔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问：“起晚了又没好好吃早饭吧？右手边袋子里有我买的包子，还热乎着呢，吃几口吧。”

夏清洲拿过袋子看了一眼，听见张叔说：“有胡萝卜馅和韭菜鸡蛋馅的，看你喜欢吃哪个。”

夏程海叮嘱过夏清洲不喜欢吃肉馅包子，让他特意全买的素馅。

夏清洲挑了一个胡萝卜馅的，边吃边背单词。

早上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路上堵车，耽搁了几分钟，夏清洲刚到门口，上课铃声打响。

英语老师叶文兰正在点名，见后面磨蹭进来的几名同学，皱起眉头：“以后我的课必须提前五分钟全部到齐，踩点进来的一律按迟到处理，不管有什么理由，就算你英语能考满分也不行。”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视线刻意在夏清洲身上停留了几秒。

夏清洲置若罔闻，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重点班就要有个重点班的样子，要给其他班级树立榜样，看看你们班现在这个懒散的风气，像什么样子！”叶文兰说完严厉地挨个扫了一圈教室，指着角落里的空位问，“那儿是谁？”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报告！”。

全班三十多颗脑袋包括葛文兰同时朝门口看过去。

齐泽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那，看上去比门还要高。

“老师，那是我的位置，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迟到了。”齐泽颇有礼貌地说。

叶文兰犀利的眼神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定在他身上：“你就是那个新来的齐泽？”

齐泽：“是。”

“第一次上我的课就敢迟到，胆子挺大啊？”叶文兰说着缓缓将手里的书卷成筒。

只要是在这个班里待过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就在大家一致以为她下一秒要把书招呼在齐泽脖子上的时候，却听见她说：“进来吧，放下书包去黑板上听写单词。”

紧接着又说：“夏清洲也上去听写，还有跟他一起踩着点进来的那几个，全部上去听写。”

齐泽放下书包，往夏清洲那边看了一眼。

夏清洲二话不说起身上去。

何九跟屁股粘在了板凳上一样，蠕动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叶文兰早就准备好的动作过去抽在他脖子上。

何九条件反射缩了一下脖子，没忍住骂了句：“哎呦卧槽！”

叶文兰：“还敢骂脏话是吧，这周的听写你都上去在黑板上写。”

何九一副我真是日了狗了的表情，捏了根粉笔毫不客气地往夏清洲和齐泽中间一挤，递给夏清洲一个“救我”的表情。

叶文兰哪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给他揪到离夏清洲最远的另一头去，让他彻底死了心。

倒也不是怕听写，怎么说也是能进来重点班的学生，背几个书上的英语单词还不简单？

可偏偏问题就在于，叶文兰这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听写的单词，可能会是前一天布置的家庭作业里出现的生僻单词，也有可能会是哪次考试卷子里出现过的句型和单词，唯独不可能是书上单词表里的单词。

用叶文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单词表里的单词都是基本词汇，他们早就该私下学习背的滚瓜烂熟，听写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更需要考察的是平时的积累。

果不其然，听写的十个单词外加五个句型里，何九除了会写前五个，后面的几乎全都写不上来。

叶文兰挨个检查过，除了夏清洲和齐泽全都写上了之外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没写得上来的，她瞪着那几个人，下令之后把没记住的单词每个抄写十遍交给课代表。

有英语早自习的一天时间似乎过得相当的慢，何九浑浑噩噩一整天，到放学的时候才稍微提起来点精神。

“洲哥，待会我跟汪洋还有徐进他们几个约好了去上网，你去吗？”

夏清洲刚要说我可能没办法去，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家里的司机张叔叔，说是公司有事今晚临时出差一趟，没办法赶过来接他，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那正好，可以晚点回家，。

他一边打字，一边回何九：“去。”

“那待会一起走。”何九激动地搓了把手，“老子已经好久没上过号了，今晚就让我们决一死战。”

想起来什么，何九又说：“咱们才四个人啊，开黑还差一个，我再叫一个人吧。”他往旁边看了一眼，纳闷：“人呢？”

夏清洲：“谁？”

“齐神啊。”何九说，“我刚还看他在这呢，这就走了？”

夏清洲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还真走了，今天居然溜这么早。

不过，何九叫他一起去干嘛，他什么时候和齐泽这么熟了？

夏清洲慢慢眯起眼睛。

何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算了，我还是问问张泽宇去不去吧。”

网吧还是往常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夏清洲很久没登过自己的游戏账号，一点进去界面秒闪出来十多条活动提醒，他一一关掉，直接点进组队界面。

张泽宇同样点进组队，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别还没打一局待会曹大牙来抓人了。”

曹大牙是年级主任曹建斌，因为门牙特大还朝外，人称大牙。

自从上学期被曹大牙发现有学生放学偷摸往网吧跑之后，他每周都会抽那么几天不定时来网吧巡逻。

“放心吧，”何九最后一个点进组队，界面从组队中变成匹配中，“我提前打听过了，学校老师今天晚上去开会，曹大牙没时间来逮我们。”

二十秒后，匹配成功进入游戏。

夏清洲属于全能选手，哪个位置都能补，但最擅长的还是他选的对抗位。

见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本命英雄，何九骂他有没有点人性，一上来就这么认真，这不得杀麻了。

夏清洲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得有些痞，“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何九笑着骂了句脏话。

有夏清洲在，不出意外地轻轻松松拿了五连胜，几个人越玩越来劲，一局接着一局，很快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夏清洲看了眼时间，准备退出游戏回家。

徐进还没玩够，试图挽留他：“别啊，再开一局，就最后一局。”

何九也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再来一局吧洲哥，时间还早着呢，你那么早回去干嘛。”

“回去补作业，”嘴上这么说着，夏清洲却还是点进了组队界面，“就最后一局。”

“行行行，就最后一局。”

何九笑着刚要准备开，旁边靠窗户坐着的张泽宇突然喊了一声：“卧槽，曹大牙来了！”

何九飞速地往窗外楼下瞟了一眼，有一道熟悉的影子从楼下一闪而过。

“我日！”他扔了鼠标从椅子上跳起来，“洲哥快跑！”

“去洗手间去洗手间。”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句。

几个人轻车熟路往洗手间方向跑，夏清洲跟在最后，经过拐角的时候，慌乱中往旁边扫了一眼，但也就是这短暂的一眼，他的视线一顿。

那是，齐泽？

没错，左手边那个机位上坐着的人正是齐泽。

“他怎么也在这”和“曹大牙马上要上来了”两个念头同时在他脑海里闪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