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鼓点声和音乐声还在继续。
何九拿酒瓶充当话筒和张泽宇勾肩搭背唱了一首苦情歌，夏清洲靠在椅子里看着他们笑。
放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夏清洲一只手摸出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愣了愣。
【唐颂：生日快乐！】
夏清洲悬在上方的拇指停了几秒，回了句：谢谢。
齐泽拿过来一串土豆片，问他：“吃么？”
夏清洲收起手机：“好。”
烤得金黄的土豆片上撒上孜然粉和辣椒面，又香又辣。
“还挺好吃。”
“那我再给你烤几串。”齐泽拿了两串土豆片刷上油放烧烤架上，“还有鸡翅，吃不吃？”
夏清洲：“一个就行。”
齐泽又放了一个鸡翅。
何九唱了一会歌，又过来吃了会东西，他看着烧烤架上刚烤好的鸡翅，伸手就要去拿。
夏清洲拍了一下他手背：“吃旁边那个。”
何九：“为什么？我就要吃这个，我觉得这个烤的最好。”
夏清洲：“这是齐泽给我烤的。”
何九：“齐神凭什么就给你一个人烤，不给我烤？”
齐泽要笑不笑地看着何九，同样是一个问句：“行啊，我给你烤？”
“......”
奸笑，这简直就是奸笑。
何九把手里的鸡翅乖乖给了夏清洲：“不用了，我自己烤。”
怕你给我下毒。
夏清洲咬着鸡翅，忍不住笑。
手背上猛地一冰，他低下头看。
“下雪了？”徐进突然喊了一声。
几个人同时抬起了头。
灯光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哎，真的哎。”何九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地仰头在地上转圈，“这算是初雪吧，初雪适合什么来着？”
徐进立马道：“适合表白？”
“对对对。”
徐进叹了口气：“可咱也没表白对象啊。”
张泽宇已经掏出来手机给女朋友发微信：“宝宝，下雪了，我爱你。”
何九啧了一声：“你能小点声秀恩爱嘛，显得就你一个人有对象似的。”
“不然呢？”张泽宇好整以暇道：“这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有对象啊。”
何九：“......”
艹，还真是。
在场五个人，除了张泽宇，全都是单身狗。
女朋友的电话拨了过来，张泽宇立马接起来，边说边往屋里走。
何九听着他声音都不知道夹了几个调，全身一阵鸡皮疙瘩。
“唉，恋爱中的男人啊，真可怕。”
雪越下越大，几个人收拾东西干脆回屋里打游戏。
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外面的雪渐渐地停了。
何九翻着手机，眼睛突然一亮：“我朋友圈里的朋友说中央广场今晚会放烟花，要不要去看？”
徐进点开朋友圈，随手往下翻了几条：“真的哎，我朋友圈也有人发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何九收起手机：“洲哥，走不走？”
“行啊。”夏清洲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捏扁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起身套上大衣外套，“走呗。”
中央广场离夏清洲家不远，几个人步行着走过去的时候才十点多点。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被脚印踩上去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融化。
路灯将整个广场照亮，这个点，来这里的人依然有很多。穿着宽大臃肿的羽绒服，带着手套，堆雪人的打雪仗的，大人小孩全都有。
何九一过来就兴奋地拉着张泽宇和徐进加入了人群。
夏清洲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不禁有些怀疑何九的脑子是不是被踢坏了，大冬天零下五六度的天气徒手捏雪团玩。
齐泽默默跟在夏清洲身边，俩人并肩一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广场东面是一所游乐场，晚上其他项目已经停止营业，只有那座横跨整个中央广场的摩天轮还在闪着亮光不停地运转。
夏清洲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今天晚上在屋里的时候想说什么？”
齐泽脚步慢慢停下来，夏清洲跟着他停下。
齐泽沉眸看他，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打在男生本就白皙的脸庞上，显得皮肤更加剔透，跟透明的一样。
“我确实有话想对你说。”齐泽视线落进对方的眼睛里，缓慢开口，“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好。”对上夏清洲稍显疑惑的眼神，齐泽继续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夏清洲点头：“好，你问。”
“如果我说......”齐泽顿了顿，边说边观察着夏清洲脸上的反应，“我喜欢男的，你会怎么想？”
夏清洲愣住。
齐泽对夏清洲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但他既然决定要全部坦白，就也没再丝毫犹豫。
“我喜欢一个人，跟我一样，他也是个男生。”
齐泽说话的时候语速不紧不慢，看着夏清洲的眼神炽热而真诚。
夏清洲忽然就内心一紧，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话来。
像是沉默了很久，但其实也没有很久，齐泽喉结轻轻上下一滑，又自顾自地开了口。
“他这个人吧，看上去冷冰冰的，怼人的时候嘴巴又很厉害，但其实他心底是个很善良很柔软的人，跟小朋友讲话的时候语气会很温柔，会喜欢小猫，纵容它跳到自己腿上睡觉，还悄悄拿手机偷拍。”
“嘴硬说自己千杯不醉，但我就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很乖，趴在我身上睡觉的时候也乖，只有一点不太乖，”像是想起来什么，齐泽笑了一下，“他睡觉很喜欢踢被子。”
嘭——
天际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远处人群里阵阵惊呼声。
看着夏清洲微微睁大的眼睛，齐泽继续说：“其实我跟他小时候就认识，只不过没多久又分开了，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他说他不记得我，但我好像一直都记着。”
“以前会反复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孩，我抢了他的棉花糖，还害得他受了伤，他哭得很凶，于是我就去买了很多很多棉花糖还给他，但他还是哭，怎么哄都哄不好，他说他最讨厌吃棉花糖。”
“那个在我过去十几年的梦里反复出现过的男孩，就是他。”齐泽看着夏清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是他18岁生日，我准备向他表白。”
“夏清洲。”
“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吗？”
直到齐泽全部说完，夏清洲僵着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齐泽看他僵住的表情，内心忽地一软，刚想出声安慰的时候，夏清洲垂在身侧的手却突然动了动：“我......”
只说了一个字又忽然没了声，齐泽呼吸一窒，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不由地紧张起来，掌心出了一层汗，他下意识地捏紧双手，看着夏清洲等他开口。
“......我什么时候趴你身上睡过觉？”夏清洲哑声问道。
齐泽愣住，两秒后又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这重点放得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我只是......”夏清洲清了清嗓子，“我没怎么有印象。”
他执着于这个问题，像是必须要得到答案一样，齐泽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的表白在紧张，想试图转移话题。
齐泽往前靠近一步，放轻语气耐着性子解释：“秋游那次，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没站稳，我俩一起摔倒在地上，然后你趴我身上睡着了。”
夏清洲点了点头，他那次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居然还有这种事。
齐泽看着他：“刚才表述有些不清楚，不好意思。”
夏清洲摇了摇头：“没事。”
齐泽“嗯”了声，柔声问他：“那我们能回归正题了嘛？”
夏清洲轻轻闭了一下眼，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齐泽，我......”
“我这是第一次跟人表白，没什么经验。”齐泽打断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些，“但我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夏清洲，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做我男朋友？”
“你不用紧张。”看着夏清洲脸上局促的表情，齐泽补充道，“也可以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再回答我，我可以等，多久都无所谓。”
夏清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是紧张，只是冲击力有些大，一时难以接受。
齐泽喜欢男的和齐泽喜欢的人是自己，相较而言，后者给他的冲击力比前者要大很多。他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回想着过去和齐泽相处的种种。
他想起来吃饭那次，齐泽跟他说的是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原来，他一直都记得自己么？
嘭——，第二轮烟花在天际再次炸开，夏清洲看见远处人群里有一对情侣在烟花下接吻。
思绪被拉回来，他迟疑着开了口：“我没喜欢过男的。”
齐泽点着头：“嗯。”
“也没谈过女朋友。”夏清洲继续说。
“我知道。”齐泽应道。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知道的，我脾气很急，而且很没有耐心。”
齐泽看着夏清洲，笑了一下：“这些我都可以接受。”
夏清洲沉默了。
好半晌之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狠心道：“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答应你。”说完他又快速补充道：“当然我不是对你的性取向有意见，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其实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再说了，你长得这么帅，以后肯定不缺优秀对象，没必要继续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他一口气全部说完，紧张地看着齐泽。
表白被拒，齐泽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夏清洲有些迷惑：“那你......”
“我想最后确定一个问题。”齐泽说。
夏清洲：“好，你问。”
齐泽看着他：“所以你不讨厌同性恋对吧？”
夏清洲毫不犹豫点头：“不讨厌。”
齐泽笑了一下：“那就好。”
夏清洲：“?”
好什么？
齐泽眼神幽深地看着他，语气坚定。
他说：“我想追你。”
既然你不讨厌的话，那我就追你，我们可以慢慢来。
夏清洲只听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神经，心底软了又麻，从突然表白说喜欢自己到现在又说要追自己，齐泽的每一句话都直白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吊着你。”
“不算你吊着我。”齐泽说，“是我单方面追你，如果我的追求让你觉得厌烦了，又或者我追你的过程中你发现自己确实不喜欢我，你都可以随时喊停，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来烦你。”齐泽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不管结果如何，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有任何负担，只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齐泽一段话有进有退，他把绝对的主导权交到了夏清洲手里，留给自己的选择却只有一条，那就是恳求夏清洲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追求他。
夏清洲不说话，齐泽于是轻声道：“那我就当是你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