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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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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池站满了人,粗略估计不下百位,他们是怎么大张旗鼓又不被识破进入这地下赌场,胆子忒大了。

司仪将花缸进行最后一次展示,又在众目睽睽下封存,放入了自动筛选机。

华昇和沙历同时凝神屏气,金光璀璨的舞台灯光下,各色寓言童话中的兽面面具,戴在只有编号的人的脸上,恍惚置身上世纪末的上流舞会,暗不见光的眼神中蓄满狂热的期待。

三声钟响,司仪上台宣布这次的规则:此次赌局叫“梦想时间”,不设额度上限,采取车轮积分制,直至决出最后的赢家。想要赢取大奖,就要将对手击败,赌桌只有三个,输的人将被带走,由大荷官判定将受到的处罚,而赢的人将会进入下一轮。最终胜出的人,会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好了,现在,请大家在小卡片上写出自己的梦想。

“惩罚不事先说好吗?这些人都被下蛊了吧。”沙历很费解,“奖励也没有边界限制,赢的人如果要一个亿,这小赌坊能拿出来?”

华昇注视着玻璃外,捏着一枚银币在五指上翻滚,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升腾。

面具人自动分好阵营,将赌桌围得水泄不通,观望的居多。

有个男人举手了,被邀请上台,他选了买庄闲赌大小,另一个女人也鼓起勇气上台。司仪将两幅新牌放入自动洗牌机,机械臂铺开扇形在两头,他们各选了一张,小心翼翼掀开。男人红桃J,女人方片4,女人倒吸一口凉气,被上前来的两个伙计左右夹击带下去,她腿都没沾地,回头问司仪“还能不能再来一局”。

司仪宣布:38号得1分。

其他赌徒跃跃欲试,没有一个人担忧被带走的人的命运,只有过程是重要的。什么比得过天降的好运?即便是恰到烂牌,也不会怨天尤人,只要有再一下次,就有翻盘的机会。赌桌是令投机者身处天堂的地狱。

台上三三两两凑成一桌,赢的继续玩,输的被带走,计分表统计着分数,司仪一次次宣告着赢家,命运一次次暗中标定筹码。

有人小赢几局然后一朝失于大意,积分被清零,撒泼打滚着被人拖走。

包厢内,沙历问:“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去了哪里?”

华昇明白沙历想去偷拍,“小心点。”

沙历借口上洗手间,在墙壁上随机拿了一只小丑面具,在人群中七绕八绕,躲开了跟着自己的伙计,隔着一定距离尾随一个被带走的女人。

两个男人把守在门口,女人被带入了跟他们相似的“包厢”。

沙历蹲下取出别在脚踝上的简易□□,戴好绝缘手套,趁着伙计眺望巡视,往前挡住其中一个的视线,握住对方的手腕,用方言问路。伙计一时不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电晕。他拖住对方的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将人放倒,拉入灰暗的走道。

沙历巡视了两遍,没有引起怀疑,回到方才的包厢门口,直接推门进去。包厢里是相似的构造,三座沙发,一个小茶几,中间坐着一个干瘦的女人,侧面坐着掩面的青年。

沙历装作走错门,推门的瞬间将针孔眼镜丢进地上,刚好挡住他们的视线,一连串浮夸的道歉后,沙历退了出来,通过手表屏幕看里面的情况。

沙历回到华昇所在的包厢,对华昇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屏幕中,女人不耐烦的问:“好了哇?你快点决定,我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你讲价,你当菜市场?”

坐沙发上的青年用力搓了两把脸,“你是早知道我是你配型的人选吧?”

女人高傲地并腿而坐,不置一词。

青年又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了,周瑜打黄盖,我也没话说。看见这儿没,上次也取走了,还有这,我一条烂命也没啥值钱,但这里给你我就死了,知道死了什么意思吗?就是什么也没了,有钱我也没命享了。”

青年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打补丁一样到处都是可怕的缝合痕迹,手指指向心脏的位置。

女人迟迟不发话,男人不自觉抖腿。

“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你什么时候打进我卡上,什么时候我就上手术台。”他要把钱留给重病的妹妹。

“没问题。”女人替他拧笔盖,下巴都不曾低一下,递过去一个信封,“后天,这个地址,我已经约好了外科主任医师。”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能买通大医院的医生做这种事。”青年脸色已经变了,“他们……我……能不能痛快点,我怕疼。”

女人一脸惊讶,瞬息叹气:“我以为你说知道是什么都知道。掌柜没跟你说好吗?十天后只有你的心脏出现在手术室,你是‘车祸’丧生,死亡确认表和生前的遗体捐赠书。你再想想,不强迫。”

青年表情已经麻木,“那个人是谁?我的心脏,给谁?”

“我女儿。”女人讲起自己的事,喉头有些哽咽。

那头还在聊着,却听的人不寒而栗。

所谓的“梦想时间”赌局是这个意思!用生命余额换取痴念?!

华昇再看向被带下台的人,走近玻璃贴着站立,一点影子也没有倒映其间,那些不知在什么角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人,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华昇终于明了,李卓彦的计策多么歹毒,既利用了廉价的人命,如果被发现也只是提供了地点,不直接插手活体器官贩卖的罪恶。而那些捏在手里的视频,就是让这些人忌惮的把柄。赌场有恃无恐,不知这项黑色交易进行了多久,又有多少迷途知返却无门逃出的可怜人。

沙历捡起华昇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戴起来观测,“昇哥,换人了。这个人,是是……”

——纵火后失踪的保姆!

镜片内,买家还没来,她独自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

自动筛选机的数字还在不停滚动,场上没被带走的仅剩下不足30人。

“时间不多了,听着,我们得去添把火,让场子乱起来。他们很快会查到ID是虚设的,必须在这时候揭穿这个把戏。”华昇走近沙历,贴在他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沙历想问,你要去添什么火啊?出口都有好几个壮汉把守,硬突不出去,想要瓮中捉鳖,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华昇推开门,毅然走出去,碰到老板坐镇在台上,见他出来只点了头示意他随便玩。

“你赌运怎么样?”华昇边走边镇定地问沙历。

“我?勉、强……”沙历指着自己问,他就是玩斗地主换三张都能换到一幅天残地缺牌的运。

“很好。”华昇鼓励他。

沙历只好把“免了吧、强扭的瓜不甜”给咽下去。

华昇腿长,站在人群中非常显然,加上戴上了一张魅影面具,嘴里还嚼着薄荷叶,两下撑上台坐下,对荷官说:“□□没意思,骰子谁会?”

荷官望向北方,接受到允诺信息后从台下拿出两副盅,一边五颗骰子。

已经赢了十多局的一个男人闻言回头,也跳上了这边台,“我来会会。”

华昇比了个你先请的手势,撑着一只手,闲得发困的模样,又对台下的沙历眨了两下眼睛,让他上来。

沙历头都大了,场下人烟稀少,想躲无路,硬着头皮上去,站在华昇椅子后。

“我弟今天就想玩玩,他是新手,新手通常都会有好运。你都几十分了,清空怪可惜。”华昇就想把人都吸引出来。

“废什么话,摇呗。怎么比?”

“比大?”华昇问。

“行。”男人话闭盅起,双手用力抖动,一声大叫中压下盖子,“到你。”

华昇微抬下巴,沙历傻在原地,很小声问:“我、我随便摇了啊?”

“嗯。”华昇没有动,唇角上扬鼓励他。

沙历拿起骰子抖了几下,又偏头对华昇说:“要不你来吧。”

华昇拉着他的手,缓慢而有力,四手捧着盅,在众人注视下,富有节奏晃动起来。

沙历手都要被震麻了,华昇终于将盅压下。

荷官宣布开盖,男人4个6,1个4,1个3,三十一点。男人露出漏风的门牙大笑,比他大的概率很小。

“啧。”华昇捏了一下鼻子。

男人张扬道:“新手的运气?哈哈哈哈哈。”

轮到荷官揭开华昇的盖,包括沙历在内的所有赌徒都惊呼起来。5个6点,1个2点。刚好比对方总分大一点。

“你作弊!出老千!”男人怒吼,指着他们一个劲嚷嚷。

华昇也装作很意外,拉着真的很意外的沙历的手对人群说,“新手的运气。”

“把我弟弟借给你们,最后谁赢了,分我点零头?”华昇开玩笑,听的人却信以为真,场上人声鼎沸。

“就一次机会,输的人不是会不甘心?开赌场就要让人玩的尽兴。再增加一次复活的机会怎么样?”华昇起身宣讲,却完全不是跟老板商量的口吻,“给大家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

话音刚落,从包厢里涌出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都是遵照了输的人必须接受惩罚的规定,如果能有机会赢,还不用付出代价,他们绝对会拥簇这一利己提议。

口子已经撕开,维持秩序的伙计暂时不敢动华昇,老板走过来,请他下台再议,人群却不答应。

沙历适时振臂高呼:“复活赛!复活赛!”霎时,场内统一的呼号响震梁尘。

木质结构的建筑,本身隔音效果并不稳固,哪怕在地下,只要频率达到一定程度,是会被探测仪检测到。华昇也在赌,赌他的警员能够找到这里。

砰砰砰——

几声剧烈的击锤,人群尖叫起来,司仪躲在幕后战战兢兢宣布:今天的赌局暂时休止,请大家安静!

“复活赛!复活赛……”人群被点燃的气氛很难降下来。

华昇见到远处几个黑衣伙计撇开人群朝他们走来,老板捏碎他的ID卡,显然是发现了。

“快走。”

华昇用口袋掏出一个特殊处理压缩过的烟饼,火柴擦燃丢往黑衣人来的方向,拉起沙历的手便往守卫薄弱的地方跑。烟雾迅速弥漫,液溴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场内顿时一片呛咳声。

“抓住那两个人!”老板命令。

人群暂时阻挠了伙计们的脚步,沙历捂嘴闭气,紧跟华昇的步伐努力睁开眼睛跟上。

他们远离了烟雾,沙历喘着粗气,见缝插针问:“骰子,你怎么做到的?”他才不信什么新手的运气。

华昇从袖子里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其锋利程度看着都让人指尖发颤,他顿时理解华昇手上的茧是怎么来的,这得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像魔术师一样隐匿于无形。

华昇没有带配枪,惯性摸后腰才意识到,立即去取灭火器,用力砸向热感识别仪。

一下,两下,三下……华昇的虎口撕裂,终于在第十下的时候将门禁系统暴力破坏,揽着沙历就往前冲。

他们左冲右突,在迷宫般的地下迷失,走到拐弯尽头,远远见到伙计们一脸凶恶地拦截,身后也聚集了几个黑衣人。

“会打架吗?”华昇问。

“别担心我。”沙历不想分他的心。

伙计们蜂拥而至,手上拿着刀具棍棒,沙历心脏狂跳,反复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巷战华昇还算占优势,他们人数限制只能逐个逐个上。他迎面一拳,避过疾厉的刀锋,一个蹬踏将人踹飞,带倒了几个人。

华昇又将沙历拉至身后,捡起落在地上的木棒,迎头痛击扑上来的伙计。

木棒被硬生生砸断,华昇又劈手夺了一根,反手一拧就把伙计的手拧脱臼。挣脱出一点位置就往前更进一步。沙历已经闷声挨了好几棍,肋骨不知道断没有,一呼吸就痛。

他们人太多了,哪怕到了最初进入的三道闸门也难以开启其中一扇。

沙历的鼻梁被人击中,开瓢的酸味涌上头顶,他倒了一口气,鼻血就猛地往下淌,五脏六腑好像都不在原来的位置,绞痛不已。

华昇争取到的时间极其有限,沙历必须忍住钝痛,在密码锁破解前。可惜他没有二氧化钛或铸造硅酮组件,无法提取上面的指纹。

沙历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到地上的灭火器,捡起往显示器上面喷射干粉,顺带嗞倒了好几个伙计。他吹了几口气,努力去分辨按压次数最多的区域,又尝试在瞬间记忆中提取在门口瞥到了一串无序数字的末尾三位数。

他用最短的心算时间,排列出几十种可能。

沙历急促地一遍遍输入排除,每次错误就让华昇陷于危险中多一秒。

他深呼吸两次,这一切不过短短数秒,却被拉长至慢镜头,他尝试了最后几组数字。

“呲——”门猝然开启,沙历大喜过望,用力叫:“快走!”

第二道门门锁更加复杂,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猛攻过来的伙计的同时还要思考密码。

沙历回头的一刹那,一根棒子朝迎头挥来,他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耳道嗡鸣,四肢不受控地瘫软下去。

他想叫华昇往场内冲,不要管他了,但怎么也发出不了声音,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最后的光线湮灭前,刺眼的白光打在这群黑衣人的脸上身上。

他身后的闸门被装卸臂拆卸,探照灯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沙历的听力没有恢复,隔着一层,隐约听到华昇叫他名字的声音,嘈杂的环境嘶吼声,还有门外冲进来包抄的特警的声音——

“都不许动!”

沙历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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