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历回办公室的时候,勉强能摆脱拐棍。
邱添牵头给沙历办了个小型的跨火盆仪式,一群人守在自动玻璃门等沙历。
“我又不是进去出来了,没必要吧?”
“有!有!”大家起哄。
沙历在大富和广子搀扶下,单腿跳过去。
“过门咯~”邱添又闹。
“辛苦我肖哥。”连伊贰都一脸欣慰说。
沙历的工位还没变,王保保这个胳膊到底拗不过副社长宁也这条大腿。
“我就说不能把他调去做校对,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真是离离原上谱。”大富说。
“你才是茅坑!”邱添先一步怼回去。
他们给沙历准备了很多小礼物,不贵重但重在心意。沙历平时话不多,也不是幽默的类型,老实说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乐观了很多,打心眼里感谢这些同事。
邱添给他买了一个星巴克的杯子,说好朋友是一辈子,沙历还没温馨完,一早上过去了烫了八次嘴还没喝到一口水。这保温质量有点忒好了。
还有人送他模型和套套的联名礼盒。他哭笑不得。
因为沙历回归,大家一上午都无心工作。
“你怎么又瘦了?人比黄花,不,比挂面瘦。希望我也能见者有份瘦。”邱添说。
“可以的,大碗宽面。”大富报仇十年不晚。
“滚。诶,我跟你说嗷,你不在这段时间,民生部的主编复职了。”邱添准备掏空她储藏了一阵子的八卦消息。
“谁?”沙历问。
“你不是申请要跟路非吗?这么大事都不知道?”
沙历脑子又活络了,大家短暂冷场了几秒,伊贰把话题续上。
“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就要过年了。”伊贰说。
“放这么几天,碎节,不值钱的。”邱添唉声叹气,“钱也没几个,高兴什么劲。”
“等我发了年终奖,买个包,再买个猫。”伊贰规划。
“双押!贰姐牛逼。”陈广也跑过来凑热闹,“你们怎么过?提前回老家吗?我发现收藏的礼盒都卖光了,只能托人买点特产。”
“害,求爷爷告奶奶赚的钱,还要求爷爷告奶奶花出去。图啥呀。”大富说。
“人间疾苦。”陈广附和,拿出了保存的旅行视频给他们看,“我已经选好七天游的路线了。”
“使不得使不得,上班别刷到这种东西,容易翅膀硬。”大富连连拒绝,一步一个脚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肖肖你呢?”邱添又问沙历的安排。
“我家太远了,来回都要耽搁几天,再看吧。”沙历不能回家,债主会闹的他鸡犬不宁。
“好吧。今晚有个慈善晚宴,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不想跟相亲对象见面,他要在会场里,我爸还派人监督我!”邱添绕这么半天才切入主题。
“我也想去。”大富隔空喊话。
“NO。”邱添斩钉截铁拒绝。
“哎,别人是应邀出席,我是硬要出席,终究是错付了。”大富薅薅脑袋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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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穿着邱添为他挑的礼服,身形被束得板正挺直。
“你说你又不靠脸吃饭,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呢?”邱添点评。
如果这件衣服穿在普通人身上,只会让别人高看一眼,即便是顶流也需要名牌来衬,这说明身价。但穿在沙历身上,你不会问牌子,只会记得他带给人的感觉。
女孩对造型要求高,邱添平时在公司就是能干的小公主,在这种场合,还不尽情开屏,她盘了精致的头发,柠檬黄丝绸一字领连衣裙,衬托得她明媚娇俏。她今天什么也没戴,说是拍了珠宝现成戴。
“你左前十点方向,那个大背头的姐看到没?”邱添目不斜视,嘴巴小幅度张合,“国内top3女企业家佟东方。”
“嗯,认出来了。怎么了?”
“她真人是怎么做到头发又多又少的?”邱添被大富培养得看人先看青丝。
沙历被这个形容逗乐,佟女士发际线有点高,后面倒是茂盛。也只有邱添开这种玩笑不觉得是人身攻击。
“你看我旁边那个,哎呀动作别太明显。”邱添又发现了一个小姐姐,“她这类型剪这个发型好好看!狗发型师说我剪公主切不好看!我脸型明明跟她差不多。”
“狗主切是什么?”沙历呆呆的问。
“害,我跟你说,尽信tony不如无tony!”邱添说。
邱添环顾四周,社牛属性开启,大步过去跟女孩搭讪起来。
沙历被他丢在原地,侍应生路过,沙历端了一杯酒。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沙历转过头,章书亦很斯文朝他举杯。
“你伤好了?”章书亦笑容仿佛被尺度圈规好,每一个弧度都合乎社交礼仪,又有点自带的距离感。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沙历下意识看了自己的腿。
“想知道你的消息并不难。”章书亦这么盯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深思熟虑的精明,“怎么来的?”
“陪同事。”沙历随口答。
“有喜欢的展品吗?”章书亦也随口问。
“看图都挺好。你呢?”沙历总不好一直被动,也回问。
“一块琥珀。”章书亦答得云淡风轻。
这是今晚的主菜,富豪竞相争夺的香饽饽,沙历看到画册下面标价格,还认真数了数多少个零。
“史前动物想永远保留下来,只能变成琥珀。”章书亦举杯谈笑风生,“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某个时刻的价值,直至它变成回忆。”
宁敲金钟一记,不打破鼓千声。章书亦点到即止,把人逼急了又跑了。
“那祝你旗开得胜。”沙历说完这句,现场灯光降低。
拍卖官上场,请大家就座,中英双语宣布了规则。这次拍卖藏品每一件都会提取1%的数额捐献给特殊福利学校。
“哇,快看,那是丹尼斯·李,好型啊!”拍卖官是女性,以酷似天海佑希般智力感的脸庞闻名,加上瘦削高挑的身形,去性别化的黑白发型与穿搭,杰出的多国语言顺畅切换,形成了利落的个人标签。
“我要昏过去了。”邱添按住沙历的袖口摇晃。
沙历以为她在惊呼拍卖官,然而跟随她的眼光眺过去,竟然是在看角落的华昇。
华昇坐在监查组后面的位置,虽然是便装,依旧掩盖不住强大的气场,哪怕什么也不讲,平静坐在那,就让这场拍卖看上去更加隆重。
沙历本想走过去,却在抬脚的时候见到一个女人在对华昇低语。华昇跟她的相处非常自然,仿佛相识多年,沙历从不知道华昇有这样的异性朋友。
“下面拍卖一件流落欧洲的明朝画卷《江雪山青图》,作者王望公,号剑门居士,师法古人,融汇南北诸家之长,技法技巧,清丽工秀。在38岁时应诏入内廷,被当朝皇帝推为画之正宗……此卷非常有收藏价值,在苏富比以2100万成交。文物号新000019783。开始出价竞拍——[ 画家由作者杜撰]”
拍卖官声音刚落下,就有人举【3000万】,直接将底价抬高。
陆续有人出价,最终以3500万的价格落锤。
拍卖持续了1一个小时,沙历注意到华昇一直没有动静,只偶尔跟旁边的女人交流几句。
“最后一件藏品‘琼光蕴碧琥珀’,想必各位都非常熟悉了,不用我在赘述它的价值。可以清晰看到时隔亿万年,里面的昆虫形态保存依旧非常完好,没有杂质,经过时光的磨砺,呈现出赤红色,任何光线下都非常完美……”
丹尼斯·李话音刚落,安静了片刻,大家都在等第一个出价的人。其实说到底,这件藏品有价无市,就等看谁更有实力。
华昇旁边的女孩缓缓举牌,上面的价格让沙历倒吸凉气。他从元谋人时期开始打工都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
坐在中间前排的章书亦也举牌了,价格高出那女孩一头。
沙历有点怀疑人生,他知道章书亦家有钱,不知道有钱到这个程度。企业家的现金流其实都很紧张,别看家大业大,有些上市企业能动用的资金都寥寥,而章书亦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九位数。
又有一个白须老者举牌,在几次交替举牌后,老者放弃了,剩下女人和章书亦白热化地竞拍。
有个女秘书过去和章书亦交涉,片刻,章书亦侧头往向对方,摊起一只手向上,女士优先。
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终于花落她家。
邱添也算是朗城不大不小的二代,砸吧嘴说:“还真是货比货得扔。”她顿觉拍下的黄钻项链不香了。
竞拍结束后,章书亦走到沙历身旁,他今天一共竞拍了3件,一件白玉双虎环佩,一件蓝色琉璃八棱瓶,一粒硕大的南洋夜明珠。
“你觉得哪个好?”章书亦问他。
“都挺好看。”沙历认真评判道。
“一定要选一个出来呢?”章书亦见沙历困惑的表情,灿然一笑,“那些作古的东西不适合你,这颗是去年打捞出来最大的一颗天然珍珠。它原本是一粒沙形成,很衬你。”
章书亦轻轻松松就把几百万送出去,沙历可不敢接。
“我拿珍珠来干什么?谢谢了。”沙历拒绝。
“我拍的时候就想到你,你不能不要。”
章书亦读书时候就很喜欢硬塞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给沙历,他并不需要,但如果不要,章书亦又要琢磨怎么收拾他,直到他接受。
邱添在旁边有点呆,没有反应过来沙历跟这位出手阔绰的帅哥是有什么瓜葛。
“啊,确实挺漂亮的。”邱添更嫌弃自己的黄钻了。
“邱小姐眼光不错,这条项链在你身上才能显示出它的意义。”章书亦随口夸得邱添心花怒放,将珍珠递出去,“不如由你代为保管?沙历总是拒绝,我也会伤心。”
他说得邱添“我见犹怜”,邱添不要白不要,一口就答应下来,没管旁边插不上话的沙历。
“我真的不能要。”沙历无功不受禄。
沙历的肩膀被人搂住了,他先是一惊,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华昇,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聊什么这么开心?”华昇问话,目不转睛盯着沙历,最后扫了一眼章书亦。
“这位是?”章书亦顺着华昇的手看向沙历。
“我哥。”沙历还未介绍完。
“久仰大名,马先生您好,沙历经常提起您。”章书亦截断沙历的话,伸出手。
沙历听到这个字,背后僵了一刹。华昇伸出另一只手,两人交握得十足用力。
“不重新介绍一下我?”华昇柔和地看向沙历。
沙历才回过神,“华昇是我另一个哥哥。这是章书亦,我大学交换期间的同学。”
“没听你说起过。”华昇不友好起来也很明显,“上次来我们家做客的是章先生吗?”
沙历觉得气氛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两个人都有天然的敌意。章书亦一定是听过华昇的名字,他讲过。
华昇对陌生人通常都是淡漠状态,经济侦查中也需要跟各种大佬打交道,他也不是不会讲场面话的人,今天怎么话中带刺?
“是我。沙历很周到,饭菜也可口。还未恭喜那位小姐,拍得‘琼光蕴碧琥珀’不知二位是什么关系?”章书亦问出了沙历想问的。
“章先生高抬贵手,黄小姐让我代为转达谢意。”
哪里来的黄小姐?!
“哪里,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有一句话,人生在世有可为有可不为,争的东西不代表多喜欢,不争的东西不代表不中意。争和不争都不该看表面。”章书亦这话意有所指。
“物品价高者得,只看愿意付出多大代价。”华昇胜券在握的表情,“有些东西不是价格能衡量的时候,又要怎么争?”
华昇靠近沙历耳旁,问他要不要跟他一块走,亲昵得不像平时的他。
沙历都懵了,机械化点头。
华昇侧看向章书亦的时候,嘴角潜藏一丝微笑。
“天天,我们先送你。”沙历对邱添说,又看向章书亦,用眼神再见。
章书亦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喝光了高脚杯里的香槟。
鹿死谁手,言之过早。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某个时刻的价值,直至它变成回忆——出自西奥多·苏斯·盖泽尔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