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宋稍微舒服了一点，手指轻轻蹭了蹭他。
“喂，想睡觉就回去睡，输完液我就回局里了，不用守着我。”
张一阳顶着熊猫眼，无奈得要命：“祁大警官，你都这样了还要回局里，身体是铁做的啊？本天师都受不了了。”
祁宋微微抿嘴，身体的确有些虚弱，但是他想起目前的状况，心里就止不住担忧。
如果真如张一阳所说，这是只千年僵尸，那一天没有抓到，就一天都是危险的。
“你看清那只僵尸是什么年代的了吗？”
张一阳微微睁眼，好好想了想。
“不太确定，衣服太破旧了，光看衣服的款式，有点像北宋，但是又不太一样，反正就这个范围区间，而且我看料子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比较好的，说明它起码也是个达官显贵。”
“可是云中市地理偏僻，周围都是山脉，面积又极小，以前了解过它的历史，在很久以前，一直都是属于蛮荒，没有古人居住过，照你这样说，别说达官显贵，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应该很少来这里。”
张一阳有些无奈了，近似哀求地说：“祁警官，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休息，现在呢，就听我的，等我陪你输完液，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休养生息好，我就陪你再去游乐场调查一番好不好？”
祁宋一脸不信任，闭眼都不想看他。
“我之前就是太信任你，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嘿，你这小警察……”张天师都气笑了。
真是拿这个人没办法，谁叫他偏偏长了张非常对自己胃口的脸呢，不管对方干啥，他都气不起来。
无奈，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一个金色挂饰，是一个透明小盒子，里面装了张一阳亲手画的符纸。
“诺，这个叫‘心意相通’，被我带在身上好多年了，有了我的灵气，可以随时感应到我的所处位置，可比微信视频好用，这个给你，能弥补我的错误吗？”
祁宋这才眯开一条缝瞅了一眼，对方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便接过来打量了会儿。
“一个通灵的黄符而已，取这么暧昧的名字，以前应该给别人用过吧？”祁宋半信半疑。
“嘿！你这过分了！”张一阳被搞得脑袋都大，“咋说都怀疑我呢，不是说把我当好朋友了吗？朋友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怀疑我，信不信由你。”
祁宋当然不会全信，不过还是把“心意相通”好好的攥在手里。
“这个符纸，不仅是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还具有护身符的作用，一般的小鬼小魂近不了你身的，看我对你多好。”
张一阳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要知道，这种符，外面可是买都买不到，他竟然双手送上了。
祁宋这才消了昨晚的气，点点头说道：“看在这张符和昨晚你带我来医院的份上，你骗我的事我也不怪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我电话联系你。”
张一阳见他脸色阴霾总算消失，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也不犟着要陪他，嘿嘿一笑：“行嘞，祁警官随时打电话，我一定24小时备战。”
等张一阳大摇大摆离开后，祁宋嘴角才露出一丝微笑。
已经到了七月份，正是云中市最炎热的季节，蝉鸣悦耳，街上冰粉和雪糕卖的十分火热，这样一个祥和的城市，在地底最深处，却暗暗藏着危机。
张一阳正在店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接到的祁宋的电话。
他真是非常不爽，为什么每次这个祁警官出场都是要牺牲他的睡眠。
“张天师，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怎么会呢祁大警官，只是我能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
“什么？”
“就是能不能不要在午休时间加班啊？”
那头沉默了几秒，又再次下意识忽略掉张一阳的抗议。
“你现在来警局吧，我们一会儿去游乐场，有了点新发现。”
天气本来就燥热，张一阳望着外面的大太阳，地面都在冒烟。
十一就看见自家老板顶着鸡窝头，脸不能用黑来形容了，那简直是难看的要命，身体像被挂在骨头上一样，懒洋洋地去收拾自己的小布袋。
有瞬间还杵那里半天不动，十一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一身疲惫地到了警局门口，还没踏进大门呢，一个穿着警服的奶油小生急匆匆跑过来。
瞅了眼张一阳，便确认找对了人，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这位就是张天师吧，您好，我是吴未兴，叫我小吴就好，副组长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局里来了上级领导临时检查，他被组长强硬留下来开会了，让您去警局旁边的咖啡店坐一坐，他应该一个小时就能出来。”
“啊？”张一阳脸更臭了，本来天气热就一身疲惫，现在还要等他，真是，火气大的要命。
“行吧行吧，小吴是吧，我也算是跟你副组长一起办事的人，这去咖啡店也得花钱吧？
小吴一愣，没想到这人会毫不客气提这事，但是想起自己家组长和这位张天师的确关系不错，赶紧卑躬屈膝地笑着说：“那当然是到我们警局报销，您后面把发票给我就是。”
这还差不多，张天师心里愉悦了几分，背着手臂大摇大摆地出了警局，还没吃午饭呢，他要去找找附近最高档最贵的餐厅，吃个饱。
刚下了警局阶梯，就看见五六个穿警服的人大步走出来，其中一个人还嫌他碍事，推了他一把。
“嘿！什么玩意儿，警察了不起啊？”张一阳骂骂咧咧，不给他们脸色，他们屁股翘天上去了，领着人民的税，还这么高傲。
那几个警察走到路边，一会儿就驶过来一辆警车，停在他们面前。
看样子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人。
张一阳才没兴趣管他们接待的是什么大人物，只想越过警车到对面马路去。
可就在与这辆警车擦过那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栀子花香！
他脚底马上顿住了，赶紧回头看。
“戚局长！欢迎您到访云中市第二分局，一路辛苦了吧？”
几个小警察卑谄足恭，恨不得拼命凑上去表现自己。
那人缓缓下了车，首先露出的是一双擦的铮亮的黑皮鞋，然后是黑色的长风衣，随意的披在身上，里面穿了件咖啡色马褂，可能是碍于身份面子，这人穿的比较简单，但尽管是这样简单，连张一阳都能看出来，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名贵。
最后是一张白到反光的脸，这种白，不是健康的白，而是毫无血色的病态白，双颊凹陷，张一阳能感受到一种濒死感，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面相。
那男人似乎注意到一旁的张一阳，蜡球似的双眼注视过来，黑紫色的嘴唇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
张一阳浑身不舒服。
窒息，像被人摁在水里无法呼吸一样，七月的天，温度却瞬间急降。
张一阳就这样呆在原地，直直看着那人在簇拥下进了警察局。
祁宋和胡大尉已经整理好了汇报资料坐在会议室等待了。
听说这次总局的局长亲自来云中市第二分局视察，这可是分局不可多得的机会，尤其是胡大尉带领的四组，刚破解了一桩连环杀人案，只要在这个局长面前表现好一点，混个脸熟，很有可能得到升职的机会。
想到这，胡大尉就精神抖擞，那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蜡的头发被梳得锃光瓦亮，还不断问祁宋，他今天着装有没有问题。
祁宋无奈苦笑，说道：“组长，你今天打扮得盛气凌人也不太好，万一越过了局长的风头，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胡大尉这才猛然一惊，非常赞同地点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行不行，我弄得乱一点吧。”
于是拼命揉搓自己的西装，想弄得皱一点。
祁宋摇头苦笑，真是对这个组长太无奈了。
他就穿的更随意了，简单的警服，里面一件白衬衫，头发也没做什么处理，只是把刘海吹上去，看起来精神一些。
听到走道传来脚步声和一些谈笑声，他们便知道局长到了，赶紧起身迎接。
那男人走进会议室瞬间，祁宋便和张一阳出现了同样的反应。
愣住了。
浓郁的栀子花香，云中市医院的惨案，罗君的死……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在慢慢变得清晰。
祁宋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后背，寒意褪去，警服里的衬衫已经湿了。
“局长您好！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是分局里安排来和您汇报工作的第四小组组长胡大尉。”
胡大尉马上切换哈巴狗模式，谄媚地伸手要去和那男人握手。
那男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胡大尉的胖手，那双凹陷的眼珠子转到他脸上，露出一个特别神经病地笑容。
“胡警官，这手该洗洗了哦。”
然后摆出眯眯眼，从他身边擦过，径直坐在了会议室正中间，压根没把他放眼里。
胡大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悬在空气中，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收场，最后还是悻悻地把手收回来，藏在了身后。
“啊哈哈哈，局长真的是好幽默。”
完毕还给自己台阶下。
祁宋坐在那男人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想到这人很有可能是云中市放火案的始作俑者，他的手就捏得紧紧地。
“哎，各位，我还是做下自我介绍吧。”男人永远都摆着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但眼睛又睁得极大，加上那张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非常像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病人。
“我叫戚顾臣，云中市警察局总局的局长，没什么情商，大家见谅哦。”那人双手放在桌上，微笑着看着每个人。
嘴里说自己没情商，那双蜡球眼却像鬼魅一样审视着每个人。
胡大尉突然反应过来，这才赶紧组织大家鼓掌。
“啊，局长太谦虚了，一看局长就是超群绝伦的人，怎么能用没情商来形容自己呢？真是让我们这种人怎么活呢，我们岂不是连人都不算了？”
胡大尉哈哈地笑，竭尽全力的在捧场。
在场所有人都鼓掌迎合，只有祁宋无动于衷，装作看不见一样自顾自看着桌上的材料。
“好了，既然如此，胡大尉，你就向局长汇报一下你们连环杀人案的整个过程吧。”
分局局长点名让胡大尉开始汇报。
胡大尉立马拿了u盘和一叠刚打印出来还没来得及装订的文件上了台，把ppt拷贝到电脑里。
这个局长来的太突然了，全局上下都没准备，更别说汇报工作，这个ppt还是胡大尉一个小时快马加鞭，复制了以前的工作内容临时赶出来的，还有这叠材料也是胡大尉写了好多口水话打个草稿，不然，都不知道怎么交差，上了台估计话都讲不利索。
打开ppt，胡大尉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咳咳，这个案子呢，周所周知，我们四组已经调查了好多年了，终于锁定了凶手，并且在老云中市医院一举歼灭，没给凶手伤害普通民众的机会……”
“啪”
本来很安静的会议室，突然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大家纷纷扭过头去看。
戚顾臣咬破一个核桃，把渣子吐在干干净净的会议桌上，面前还摆着好几个核桃。
看到众人盯着自己，他还感到好奇，说道：“继续听啊？这么精彩的故事，可不要漏掉任何关键部分哦。”
随后把脚放在会议桌上，一脸有兴趣的盯着台上的胡大尉，似乎在看他想怎么表演。
这种行为，大家都知道，非常不尊重人，可是尽管如此，大家也都不敢吭声，以在座所有人的职位年限来比较，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可以对这个局长不爽。
大家只能忍下来，继续听汇报。
胡大尉咽了口口水，心里已经很慌张了，本来就紧张，现在直接话都讲不利索。
“我……我们是是……是用刀杀……杀死的凶手……”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戚顾臣微笑着举手，像小学生那样，睁着好奇地眼睛。
“请问胡警官是用什么刀杀的凶手？”
胡大尉愣住，吞吞吐吐地说：“短……短刀……”
“刀的型号是什么，在哪里拿到的刀？是医院内部捡的，还是本来就带进去的？”
“是……医院里捡的……”
“听说凶手拿了一把□□，你们是怎么做到最后用刀杀死的凶手呢？”
“我们……”
“还有，凶手是否反抗了？如果没有反抗，你们就冲动杀死了他，是否证明你们没经过法律认证就先斩后奏，具有杀人的嫌疑呢？”
胡大尉脑袋上的汗一股脑全冒了出来，滴在了眼睛里，模糊得看不清台下的人。
戚顾臣微笑地咧嘴笑，像一个吃人的怪物一样，一步步走到了台上，拿起胡大尉随意打的草稿资料看了一眼。
“啧啧，胡警官不知道当警察几年了，作为一个组长，汇报工作竟然还需要打这些口水话的草稿，工作能力不匹配职位啊。”
戚顾臣发出阴森森的气息，一挥手，资料全都飘散在空中，散落一地。
胡大尉感觉自己都快尿裤子了，脸涨得通红，无地自容。
戚顾臣依旧微笑着，伸手想放到他的肩上，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握住了手腕。
有点疼，这人使了些力气的。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祁宋终于忍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台，钳住了戚顾臣的手。
这个年轻人目光如炬，鹰视狼顾，眼神犀利，好像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祁宋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面色如玉的脸，此刻却令人发指。
声音冰冷到骨子里：“戚局长，工作汇报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可打扰，这是云中市警察局的条规，您应该也知道吧？”
戚顾臣本来毫不在意地心，此时来了极大的兴趣，饶有趣味地将祁宋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
胡大尉怕祁宋这个性格得罪戚顾臣，赶紧上来缓和气氛：“这位是我们四组的副组长——祁宋，局长，他年轻气盛，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谅解。”
戚顾臣根本没听进胡大尉在说什么，就听见了他的名字。
祁宋。
“你就是那个名字经常被送到总局里来表彰的祁宋？”
戚顾臣当然认识他，被送来的表彰榜，祁宋总是第一个。现在见到真人，果然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祁宋明白胡大尉的意思，表面还是要维持一定的尊重，放开了他的手，退了几步略带谦卑，淡淡说道：“总局里的事我不清楚，我们胡组长昨夜处理案件太晚，今天本来就是带病上班，脑袋不清楚，下面就由我来给局长汇报一下连环杀人案的整个过程您看如何呢。”
“好！当然好！”戚顾臣笑着拍手，“祁警官果然年轻有为，那让我来领略一下祁警官的风采吧。”
说罢，戚顾臣赶紧跑到原位，乐呵呵地坐直，像小学生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祁宋临时救场，不然得罪这位神经病局长，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好果子吃。
祁宋向胡大尉使了个眼色，胡大尉赶紧收拾东西下了台。
这下祁宋便心无旁骛地开始汇报整个过程，当然，他隐瞒了阵法和鬼魂的事，只针对追辑罪犯做了一些叙述。
祁宋果然是年轻有为，不需要ppt，不需要汇报文件，就完整且有逻辑地把工作梳理清楚了，包括刀具的型号，尺寸，以及根据几个要点说明他们选择了解罪犯生命的原因，最后证明他们就是采取正当的紧急措施，所以没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