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阳的手都在抖，直到十一在喊他，他才清醒过来。

“快把他带进来。”张一阳越是遇到慌乱的事就越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十一去拿纱布，糯米，剪刀，自己则将已经昏迷的祁宋放置在自己的床上，检查他的脖子，胸口，最后才锁定了手臂上的咬痕。

伤口已经变成了黑色，暴露出来的鲜肉已经变成腐肉，空气里很快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腐臭，撕开祁宋的衣服，发现他被咬的右手臂已经全部变黑，像没有水分滋养的枯木。

祁宋似乎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微微有了些许意识，那双丹凤眼渐渐将视线锁定在张一阳身上，喉咙发出微弱的单音节。

“徐……徐光……”

张一阳从没有这么严肃过，他虽然平时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真的遇到重要的事，他就越是沉默。

一把握住祁宋冰凉的手，温柔无比：“交给我。”

三个字，铿锵有力，祁宋很快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这一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精神支柱跑了那么远来到的张一阳门口，他只知道，在确认自己已经到了灵异事务所以后，他就彻底放松下来。

十一很快拿来张一阳要的东西。

“十一，在门口贴一张黄符，然后用染了黑狗血的尼龙绳把门锁死，就在那里守着，发生任何事都别进来。”

十一赶紧点头就去照办。

张一阳看着祁宋的惨白的脸还有痛苦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

“祁宋，你忍住。”

他不再像平时那样总是待着些许调戏的口吻唤他“祁警官”，现在祁宋会不会变成僵尸，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剪刀将烂肉剪开，一团更黑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同时也伴着祁宋痛苦地低吼，像他们在云中市医院那次一样，即便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祁宋也没有哼一声。

张一阳心已经揪起来，拿剪刀的手都在颤抖，他晃晃脑袋，拼命让自己注意力集中。

拿起糯米往伤口上一敷，一阵像火烧肉块一样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响，祁宋痛到青筋暴起，眼神都快涣散，床单也被他撕破。

张一阳的汗水也大颗大颗往下掉，赶紧快马加鞭把伤口包扎好，然后观察祁宋的反应。

祁宋似乎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嘴唇已经被咬破，原本睁不开的双眼此刻突然瞪大，眼珠很快变成全白，意识越来越远，他看向张一阳已经没有之前的感觉了，现在只有饥饿，鲜血。

好饿……

祁宋突然像疯了一样，表情凶狠，从床上弹起，把毫无防备的张一阳死死摁在墙上，张开的嘴里竟然快速长了两只獠牙，不管不顾地往张一阳脖子上咬。

张一阳毕竟专职就是天师，自然有对付僵尸的办法，桃木剑就在他身后的桌上，他探手就能拿到，然后一剑刺进去，一切都可以结束。

可是眼前的人是祁宋，他不可能做得到！

“祁宋……是我！你清醒一点！”

张一阳任由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尽管呼吸都被限制，也没有对祁宋做出任何举动。

十一似乎听到了房间里的打斗，立马就想进来，被张一阳一声呵斥：“别进来！”

十一强忍住想要推门的冲动，终究还是离开了。

“祁宋……祁警官……你快醒醒，不要变成僵尸……”张一阳近似哀求。

似乎是感受到张一阳的呼唤，也有可能是尸毒还没完全扩散，祁宋总算找回了一丝意识，眼神慢慢对焦。

张一阳？

祁宋似乎模模糊糊看见张一阳痛苦表情，强拉回自己的理智，放开双手。

张一阳趴在地上呕吐，脑袋严重缺氧，都快要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了，可他根本顾不上喘气，站起来想去关心祁宋的状态，就在他刚转头瞬间，祁宋已经拿起了桃木剑就要往自己身体里刺去。

“不要！”

张一阳都不知道自己能反应这么迅速，在桃木剑触及祁宋胸口的一瞬间就夺了下来，二话不说，张一阳狠狠地给了他左脸一拳，祁宋被打倒在地，紧紧缩着身体发抖。

可能是糯米管用了，祁宋暂时恢复了些理智。

张一阳缓和了许久，才让自己清醒过来，看了看自己带血的拳头，才知道自己下手太重了，慢慢蹲下，想查看祁宋的伤。

那人却一点不在乎，伸手死死抓住张一阳。

“杀了我，快点，我不想变成僵尸伤害别人。”

张一阳无动于衷。

那人墨蓝色的眼眸苦苦哀求：“杀了我，求求你，你不杀了我，我会伤害你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一阳静静看着他，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对望过，然后抓住他冰凉的手，脸上没有表情。

“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会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一句话，胜过了千言万语，祁宋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是与生俱来的默契，不谋而合的目标，都像一根线一样指引他们，他们应该要一起对抗邪恶，寻求正义，绝不会成为结束对方生命的那个人。

“祁宋。”张一阳低着头看他，月光照进房间，他的脸很黑，看不清表情，可祁宋感觉到他好像在笑，温柔地声音，包裹着他整个疼痛的身体。

“上次你说，如果我们能活着，你就带我做跳楼机，你已经履行承诺了，要不要再试一试，如果这次我能让你活下来，你要带我做什么呢？”

祁宋渐渐平静了，淡漠如水地眼睛再次恢复了从前那样清明的样子，淡淡地说：“那就简简单单吃个饭，喝点酒，等喝到天黑，人事不知，就睡在大街上，什么也不管。”

张一阳笑的更灿烂：“堂堂一个警察局副组长，平时这么清冷孤僻的人，也会跟我们这种市井小民一起喝酒吃饭醉大街啊，那牺牲可真大。”

张一阳将他扶到床上躺着，双手对准他的胸口，开始发力，一阵暖流像喷涌而出的洪水，一个劲往祁宋身体里钻，才刚刚缓解了下痛苦地祁宋，一下又开始疼痛难忍起来，但他这次没有剧烈挣扎，他知道，张一阳在救他。

十一守在大门口前一夜，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什么时候靠在门上睡着了都不知道，最后叫醒他的是急促的敲门声。

等从梦里醒来，十一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于是赶紧打开大门，胡大尉莽莽撞撞地冲进来。

“不得了了张天师！”

一看面前站着的不是张一阳，胡大尉赶紧抓住十一，语气急切：“张天师在哪？大事发生了！”

十一把他带进内室，胡大尉这才看到了失踪了一晚上的祁宋，此刻脸色死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而张一阳脸色也没有多好，嘴唇犯干，身体明显瘦了一大圈，尽管如此，他还直直地坐在那里给祁宋输入灵气。

“阳哥！”还是十一发现了张一阳的不对劲，赶紧及时打断了他：“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张一阳摇摇欲坠，身体像被吸干了一样，尽管这样，他还不忘虚弱地苦笑着开玩笑：“胡警官，你说我能不能算你们警察局编外人员了，下个月可以给我发工资了呢？”

胡大尉一脸懵，来回踱步：“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我一大早去警局，到处都是血和打斗的痕迹，昨晚值班的几个人包括祁宋都不见了，现在又发现他在你这里，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祁宋最近一直调查的什么游乐场事件有关系啊？”

张一阳被十一扶着坐下来，身体止不住的冷，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应该能猜到，是和那个千年僵尸有关，没准是因为祁宋带回去的那个嫌疑人是那个僵尸很重要的人，所以半夜屠杀警局把他带走了。”

“千……千年僵尸？！”胡大尉一脸震惊，赶紧缩在十一后面，想再次确认：“你……你没开玩笑吧？僵尸从哪来的？”

“当然是开玩笑，没有僵尸。”张一阳虚弱地笑了笑。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僵尸这么老套的事，哈哈。”胡大尉心虚地干笑几声。

“你们祁警官不是被僵尸咬的，警局那几个人也不是被僵尸带走的，他们是内斗，你信吗？”

胡大尉满脸惊恐，又看向了床上紧闭双眼的祁宋，他的手臂的确有一道伤痕，只不过被纱布包扎了，正常人怎么还可能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胡大尉又开始变得胆小，畏畏缩缩。

“祁……祁宋被……被咬了？那他岂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也会变僵尸？”

“会。”

张一阳淡淡地说。

“啊！不行啊，没有祁宋，警局该怎么办啊？他不能变僵尸！”胡大尉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组长的位置，他上台以来，警局的事全都是祁宋在处理，他完全就是依靠祁宋才保住的自己组长的职位，祁宋又向来淡泊名利，不喜欢出风头，他们两个搭配简直是完美，如果没有祁宋，那他肯定会很快被人发现没有什么才能，然后给他撤掉。

张一阳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冰冷：“胡警官，这种时候，你不关心你的组员生命安全，而是想到没人给你干活，你的职位不保，难道祁宋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做事情的傀儡吗？”

胡大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辞不当，有些激烈了，赶紧摇头晃脑，说话都说不清楚：“不……不是！我……我……”

“好了！”张一阳已经有了一股无名火，挥手开始赶人：“我看胡警官现在还是赶紧回警局去，我的建议就是，快速把云中市封锁起来，然后挨家挨户的排查，只要遇到喜欢吸血，眼神涣散穿着警服和破烂的古装的人就抓起来，如果我没猜错，那只僵尸和被咬的这几个人肯定趁天亮跑到市区外面去了，如果没跑出去，那挨家挨户搜查，也能把这几个僵尸查出来控制住，以免伤害其他人。”

胡大尉还是有些惧怕被咬的祁宋，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祁宋一定会变僵尸，那就要离他远一点了，一听张一阳的话，赶紧哈巴狗似的点头：“好好，我马上去安排，张天师，我家祁宋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尽力救他，就算救不了，也希望你不要放他出来咬人……”

“可以滚了吧？”张一阳已经有些不耐了，胡大尉赶紧跌跌撞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