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阳把祁宋放在床上，这人闭着眼睛，一片死寂，张一阳想了想，便拿了纱布把他眼睛盖上。

用刀把祁宋的两只手腕都割破，黑色的血液慢慢流出来，随后又将自己的左手也割破，放在祁宋的右手腕上，伤口对伤口。

祁宋虽然有些不清醒，但也能感觉到右手腕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涌进来，那个东西所到之处，变得很舒服，没有疼痛，没有冰凉。

张一阳就不太好过了，心里暗叹。

娘的，还挺痛。

祁宋并不知道，张一阳是在将他的血液输送给他，替他换血，右手进的是张一阳的血，左手便流出带尸毒的黑血。

不仅如此，张一阳还拿了一张符缠绕在他和祁宋的手腕上，这样能加速血液流通，更快让祁宋的尸毒排出去。

不一会儿，祁宋的獠牙慢慢消下去了，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表情安详。

可张一阳就完全相反，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抽干了，胸口变得很痛，鼻子也开始流鼻血，体温迅速降低。

他知道，这是身体老化的象征，果然，他看见自己的手慢慢爬上很多灰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皱巴巴，他现在不照镜子也能知道，他的脸应该也是这样。

祁宋啊祁宋，这种人情，不知道你要拿什么来还了。

房间门突然被十一和着急忙慌地胡大尉闯了进来，胡大尉都没来得及道明来意，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就惊呆了。

“张……天师？”胡大尉不太确定面前这个皱巴巴，明显像一个六七十岁的人是不是张一阳，只能试探问一声。

还是十一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张一阳，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救一个小警察要做到这个地步！

十一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拿了一桶水进来，毫不留情地泼到两个人的身上。

张一阳一下就终止了换血仪式，浑身湿透了，花白的头发满是水珠，腿脚不灵活地站起来，声音都变得苍老。

“十一，胡闹什么？”

“张一阳！你是不是疯了啊？”十一眼泪都出来了，哭得很大声：“你是毛小方的传人啊，怎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你是不是不想经营灵异事务所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张一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看着他。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十一低着头抹眼泪，控诉他：“我十岁就跟了你，一路什么苦都吃过来了，饥一顿饱一顿，只因为你是在做正义的事，我想努力成为你的传承人，继承祖师爷的衣钵，可是你怎么能放弃，半途而废呢？你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吗？”

张一阳还是没说话，苍老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身体的骨头都变得很脆弱，他只能勉强扶着墙才能站住，鼻子里还一直都有鼻血流出来，和脸上的水滴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血了。

眼前的两个人，一胖一瘦，都变得很模糊，他感觉好累，什么都不想说。

“张一阳，你太让我失望了！”

十一愤恨不平，把木桶狠狠地砸在地上便掉头就跑了，不知道他要去哪，只知道他应该永远都不想回来了。

胡大尉成了最尴尬的人，此时不知道是进是退，按这种情况，估计张一阳也解决不了他们眼前的急事了。

正好祁宋的苏醒让他显得没那么尴尬，赶紧手足无措地迎上去。

“祁宋，你终于醒了，一堆事等你处理呢！”

祁宋脑子慢慢恢复神志，微微活动了下筋骨，发现除了两只手腕有割伤，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而且割伤也已经凝固在恢复中了。

“我好了？”祁宋为自己能活过来感到庆幸，但同时他也知道是张一阳的功劳，赶紧站起来欣喜地抓住张一阳。

“张一阳，我们恢复了，我们可以去对付……”

下一秒，他就再也说不出话，张一阳苦笑看着他，面容憔悴，现在他这幅样子，不会吓到别人吧？

脸上好多皱纹和黑斑，本来总是意气风发的眼睛，被眼皮上的肉盖住，只能勉强投来一个淡淡地眼神，头发也是花白的，偶尔夹杂几根黑发，稍微显得没那么苍老，他佝着腰，腿脚不太有力，只能撑着墙壁站稳，整个人瘦的只剩一副骷髅架子，摇摇欲坠。

祁宋摸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他很清楚，他变成这样是为什么，可是他也很气愤，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选择救他这样一个小警察，僵尸横行霸道，他怎么能那么自私，选择救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孰轻孰重，你看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要就我！”祁宋眼睛都要瞪出水来，揪着他的衣领，一遍遍地质问他。

“你明明知道，这种时候牺牲一个人比牺牲一群人更好，你还小孩子脾性，你怎么拎不清呢？”

张一阳面无表情，用那只苍老的手反手握住祁宋，冷静地说：“祁警官，你若是死在外面也就算了，你就躺在我面前，我只能选择救我身边的人，要怪也只能怪你，露出那种惨兮兮的样子，不然，谁管你呢。”

祁宋手都在颤抖，无比难过，他感觉这种人情，一辈子都还不了了，终于放开了他的衣领。

灰心丧气：“我该怎么办？”

张一阳很久都没说话，最后才慢慢拍拍他的肩，笑着说：“祁警官既然已经好了，就替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

张一阳将桃木剑拿来递给他：“我虽然没有法力，灵符也都没用了，但是这把桃木剑，是我祖师爷传下来的，曾经杀了千万邪魔，我暂且借给你，希望你能完好无缺的还给我。”

胡大尉在一旁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赶紧说：“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们，东区已经完全沦陷了，那些僵尸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跨过东区往中心来了，电网狙击枪都没用，他们甚至还会飞，我想再过起码两天，整个云中市都会变成死城了。”

祁宋紧紧握着桃木剑，总算是站起身来，将口袋里张一阳送他的那张护身符递给他。

“你的护身符救了我，现在我把它暂时交给你，既然我能突破僵尸围攻千辛万苦找到你，我相信你也能受到它的庇佑，发生任何危险也能找到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喝酒睡大街的约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给我的命，我希望你也是。”

祁宋就这样和张一阳对视了一分钟，谁也没再说话，因为他们天生就有默契，不用说，也知道彼此的想法，互相微微一笑，祁宋便和胡大尉去解救其他的人了。

张一阳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手里紧紧攥着护身符，转而在祖师爷画像前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