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市的冬天很美，青台山被裹上一层银装，放眼望过去一片白雪皑皑，十分壮观。
天气预报未来半个月之内将会有暴风雪，温馨提示群众闭门不出，等待暴风雪来临。
快到年底了，警局也越来越忙，这是犯罪分子最活跃的时候，每个警察都不能放松警惕，会议室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就连胡大慰都异常勤奋。
繁忙的间隙，胡大慰才能抽空接个水喝，突然想到了祁宋，便进了他办公室。
和外面一派繁忙的景观形成鲜明对比，祁宋的办公室很安静，他背坐在办公桌后，盯着手里的护身符发呆。
胡大慰深深叹口气。
距离张一阳消失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祁宋变得更清冷了，从前就算不喜欢参加各种团建，但在警局还会和大家一起聊聊天。
自从上次他们莫名其妙在巴托山醒过来，张一阳离奇失踪以后，祁宋就不爱说话了，每天上了班就疯狂忙碌，甚至都可以忘了吃饭，而且每天都工作到凌晨才回家，周末也会在办公室待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胡大慰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但祁宋只是只言片语，大概就是他们遇到了很厉害的替死鬼，张一阳为了镇压它，暂时不能回来，在那场战役中，胡大慰等人都失忆了。
想着祁宋一定是在怀念张天师，毕竟这个小道士曾经帮助警局拯救了整个云中市，如果不是现在编制需要考试，张一阳早就被警局收为正式职工了。
祁宋这么惜才，一定很惋惜。
胡大慰轻轻敲了敲门，祁宋这才从回忆的思绪里走出来。
“我说祁宋啊，你说这快要过年了，你没有什么安排吗？”胡大慰搓搓手，祁宋的办公室实在太冷了，空调都不开。
祁宋小心地把护身符放进最后一格抽屉，那里还摆放着另一张黄符。
那是在云中市医院，张一阳给他的。
祁宋一直都很注重仪表，每次上班都会打理得很干净，可是此时的他头发却随意的搭着，胡子似乎也有段时间没剃过了，衣服都皱了也没有管，身形瘦了一大圈。
祁宋面无表情，摇摇头：“我没有爸妈，也没有什么亲戚，能有什么安排。”
胡大慰一拍手，笑呵呵说：“那巧了，今年我过年也回不去，这暴风雪给我回家的路封了，看来咱俩可以搭伙了，泡温泉去怎么样？青台山游乐场不是关闭了嘛，那里现在又开发了个新的旅游景点……我们……”
“不去了组长。”没等胡大慰幻想完新年计划，祁宋就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
“我今年有很重要的事，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
胡大慰好奇，祁宋没父没母，也几乎没什么朋友，能有什么重要事，他还想追根问底，却被一个敲门声打断。
那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年轻人——封沫走了进来。
“祁警官，你让我盖章的资料都弄好了。”封沫这小子长了一双实在妖媚的眼睛，不乍看都不像个男人，所以胡大慰非常不待见他，他觉得当警察就应该像他这样，肌肉强健才对，娘娘腔，开枪都开不动吧。
封沫礼貌地朝胡大慰笑了笑，走过去将资料递给祁宋，胡大慰注意到，在祁宋伸手来接资料时，那小子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祁宋的手，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祁宋心中有事，压根不注意这些小九九，拿过资料就认真地检查起来。
封沫递了资料还不出去，反倒拿起祁宋的水杯，说道：“祁警官，冬天天气干燥，得多喝水，我帮你去泡杯茶吧。”
祁宋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胡大慰虽然人愚笨，这点还是看的很清楚的，等封沫出去，他才低声说：“祁宋，你找的这个代替小吴位置的小跟班，看起来不像好人呐。”
祁宋心思很混乱，根本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只能打发他：“我会注意的组长，最近警局事情太多了，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事情麻烦你先兜着了。”
胡大慰立马拍拍胸脯：“你放心去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的，主要是你，这一年多都没怎么休息，趁这个机会办完自己的事就好好休息几天吧。”
祁宋点头，继续沉浸在工作中，胡大慰识趣地关上门出去了。
路过走廊，正好瞧见那娘娘腔在泡茶，拿了祁宋的杯子放在自己的唇边，然后抿了一小口。
胡大慰感觉到异样，加快步子走过去。
“咳咳，你在干什么？”
封沫吓了一跳，水杯差点掉地上，赶紧苦笑：“胡警官，我在给祁警官泡茶。”
胡大慰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又瞅了瞅茶杯，咳了几声，说道：“祁宋这杯子都用好久了，我办公室有新的，一会儿我给他送过去，这个杯子丢掉吧。”
“啊？”封沫愣了一下：“那……那好吧。”
然后默默走向垃圾桶。
胡大慰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娘娘腔了，偷偷摸摸，不知道想搞什么鬼。
过了两天，由于祁宋的车拿去修理了，他只能来警局借公车使用。
刚拿到钥匙开了车门，封沫就一路小跑过来，递给他一件外套，气喘吁吁。
“祁警官，你走的太急了，外套都没带，现在天气凉，可不要忘了。”
祁宋接过外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就要坐进车里，没想到封沫又趁机说：“祁警官，你要出差吗？要不带我吧？我给你开车。”
祁宋愣了愣，这个小伙子穿的很单薄，小脸冻得通红，还笑嘻嘻地站在雪地里，祁宋注意到这小男生鞋子都破了一个洞。
“不用了，你在警局待着吧。”
祁宋冷冷地回答了他。
没想到封沫直接扶住车门，再次央求：“祁警官，你就带我吧，现在警局新下来文件，出差可以有补助。”
祁宋看他瑟瑟发抖地模样，原来是为了那点补助，看样子是穷人家的孩子。
想了想，便点点头，径直坐进了副驾驶，将手机导航打开。
封沫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飞快坐进驾驶位，将空调调到25度，暖气一下就吹了出来。
“我在大学考了驾照以后，还经常租车出去，所以开车还是有点经验的，祁警官可以眯一下，我跟着导航走就行。”封沫显得很开心，一直在和祁宋搭话。
祁宋望着窗外，一言不发，面对封沫的叽叽喳喳，他只感觉到耳朵闹，不耐地说：“开你的车就行。”
封沫识趣地闭了嘴，但时不时就瞟一瞟祁宋。
祁宋最近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真的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可是在梦里他也不踏实，总是会梦见张一阳离开地场景，还有他的眼泪。
封沫注意到祁宋安静的睡颜，脑袋窝在围巾里，不知不觉就想伸手去撩拨他的碎发。
可是祁宋毕竟是警察，感观敏锐，手指还没触碰到他，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干什么？”
祁宋眼神满是防备，语气变得冰冷。
封沫心上一慌，尴尬的笑笑，然后伸手将祁宋围巾上沾着的一只虫子尸体拿下来。
“我有点强迫症，看到这个脏东西就总想拿下来，祁警官不要介意。”
祁宋还是不完全信任他，别过脸，淡淡说了一句：“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自身有实力，年纪轻轻，不要想着依靠谁就可以一朝飞跃枝头当凤凰。”
封沫当然知道祁宋的意思，很快收住了笑容，全神贯注的开车。
车行了两百公里，封沫才注意他们到了荒郊野外，两边树木茂密，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些动物石像，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山路盘旋往上。
祁宋这才叫他停车，去后备箱拿了些东西后靠在车窗说道：“你就在这等我吧。”
封沫望了望崎岖的山路，不太明白祁宋为什么要一个人到这里来，不过有了刚刚的防备，想必祁宋是不会再告诉他任何事了，他便识趣地点点头。
祁宋拎着东□□自爬山，山路很不好走，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但是心中一个信念让他始终坚持了下去。
终于到了山顶——巴托山。
和一年前不一样的是，这里已经没有幽冥酒店了，也没有鬼打墙，只有参天的古树，将阳光都挡在了外面。
凉风一吹，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诀别。
“祁宋，我喜欢你。”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如果你的世界没有了张一阳，你会难过吗？”
“好好活着，我的警察大人。”
一字一句，包括那个人的神态语气，每天都在祁宋的脑袋里重复，每一次深夜醒过来，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一天。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没有过这样如此思念一个人，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他没有爱过人，但是张一阳教会了他，怎么去爱。
是男人又怎么样？那个人会用生命来守护自己所爱的人，祁宋却像胆小鬼一样逃避自己的感情，直到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他才慌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等他真的看清自己的内心了，这个人又很不负责任的消失了，让他每天深受煎熬。
祁宋打开口袋，拿出香烛纸钱，寻了个大树底，慢慢地看着他们燃烧。
烟雾慢慢飘荡在空中，越升越高，祁宋在想，这个人会不会突然就出现呢？
挺过分的，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就走了。
祁宋就着纸钱的火点了一只烟，喃喃自语：“不知道你这个天师在地府会不会受鬼差欺负，有没有忘了我们的约定去投胎了？”
“像你这样不安分的人，地府一定有很多女鬼喜欢你吧，你还会记得我吗？”
“张一阳……”
燃烧的火堆里掉进一颗泪，仿佛要将它淹没了。
“你还会回来吗……”
封沫在山底从天亮等到天黑，祁宋才慢慢地走下来，坐进了副驾，一句话也没说。
封沫没忍住，试探的问了一句：“祁警官，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的坟墓吗？”
祁宋望向窗外，淡淡地说——
是我很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