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天雪花飞舞，冰冷刺骨，路灯昏黄，狂风呼啸而过，建筑屋顶已被冻上厚厚的一层冰雪，各家各户都已经安然入睡，云中市陷入一片黑暗。

由于路面结冰以及即将到来的暴风雪，马路上基本没有车行驶，好几个区域因为雪太大，压断了电线，导致暂时停电，等待明早的维修。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在雪地里行走，试图看清眼前的路，寻找回家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踩到暗冰，一下摔了下去，脑袋埋在冰冷刺骨的白雪里。

待他费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双黑色皮靴站在面前，一张苍老得像老树根的脸背着路灯光低着头看他。

那女人戴着厚重的黑色斗篷，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怀里是一只长着黄色眼睛的黑猫。

“是……神仙吗……”

醉汉呢喃，眼神已经有些看不清。

女人慢慢蹲下，一双苍老的手抚上他的头，笑容如此让人安宁。

“天神会保佑你……直至死亡……”

醉汉眼前一黑，感觉到身体变得温暖，再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早晨九点，云中市大街脚王记烤鸭门口，人群已经包围得严严实实，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些什么。

祁宋带着口罩和手套，仔细查看醉汉的尸体，很奇怪，这人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嘴上竟然还带着满足的笑，难不成是死前遇到什么事了？

胡大慰被冻得瑟瑟发抖，捂着口鼻，生怕尸体的臭味熏着他，嫌弃地说：“祁宋，看出来什么线索没有？”

祁宋摇摇头：“外观没有什么致命伤，看起来像是冻死的，但具体要等法医鉴定，先把现场保护起来，围观群众都驱散。”

胡大慰马上收到命令，赶紧吩咐手下人去遣散看戏的人。

人群里突然有一个人大喊：“天灾到了！魔鬼杀人了！”

顿时人声鼎沸，大家都开始讨论起来，似乎都在说天灾和魔鬼之类的话题。

祁宋微微皱眉。

胡大慰一听，赶紧叫警察加快速度把人都遣走，等周围人群散去了，他才过来说道：“前几天从天上飘下来很多白纸，纸上写着天灾将至，神灵下凡，这些群众盲目跟风，就引起了一阵迷信潮流，现在网上都传疯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纸。”

祁宋好奇：“天上飘下来的？有去查过白纸源头没有？”

胡大慰摇摇头：“最近暴风雪快要来临，每天都刮狂风，痕迹早就没有了，估计是谁家小孩子闹着玩从楼上撒下来的吧。”

祁宋开始沉思起来，胡大慰奇怪，笑他：“祁宋，你不会以为这和这个醉汉有关系吧？这醉汉很明显就是自己喝大了冻死的，难不成是魔鬼杀的？”

祁宋摇头，不做表态：“具体还是等法医鉴定再说吧，我们先回警局。”

胡大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等祁宋正要离开，他才想起什么一样，赶紧拦住他，说道：“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这不快要过年放假了嘛，那个戚局长你知道吧？上次来检查的那个，说是要设置一个年终总结大会，邀请所有分局领导班子都去参加，听说啊，还要介绍一位新上台的副局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祁宋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好，那你去吧。”

胡大慰笑着点头，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对劲，甩脑袋说道：“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戚局长点名你必须参加。”

胡大慰不放心，四处看了看，埋下身来压低声音：“祁宋啊，这个局长真的得罪不起，上次你不给他面子，他已经很生气了，这次他还挂念你，就是给你一次机会，你就识相点，去给他赔个不是。”

“他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真看不惯我，我随他处置。”祁宋根本不把这个戚顾臣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工作，跟工作无关的一切应酬都是无聊乏味的。

胡大慰当然知道以祁宋的性子固然是不肯去，只能可怜巴巴打感情牌，央求他：“祁宋，你是不怕，但是……我也会遭殃的……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吧，你知道，我爸妈很看中这层关系，我以后混得好，你不也跟着沾光吗？就当是为了我行不？就去敬杯酒，随后你想走就走。”

祁宋看着胡大慰一副祈求的可怜眼神，无奈的叹气。

就喝杯酒而已，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时间吧。

“到时候再说吧。”

胡大慰马上抖筛子一样疯狂点头，然后露出一口大白牙。

等到了年终会那天，胡大慰打扮得光鲜亮丽，穿上他从来没穿过的白西装，但是他忘了他身形实在肥大，西装穿在身上，犹如猪八戒穿袈裟，整个一肿大的包子。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外貌有多难看，还以为自己格外帅气，到了警局一看到祁宋的样子，笑嘻嘻的脸马上就垮了下去。

“你干啥？年终大会，你就穿这样？胡子也不刮，头发也不打理，就套了件衬衫去啊？”

祁宋冷冰冰地模样让胡大慰都怂了，又笑嘻嘻：“没事没事，长得帅怎么打扮都好看，那咱出发？”

祁宋点点头，两个人坐进公车里，一路往云中市最大的酒店——宝莱丽酒店而去。

“哎，你说这戚局长会提拔谁当副局长呢？这么久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就冒出来，绝逼是后门进来的，连我爸妈都没消息。”

祁宋坐在副驾，格外冷淡：“不管是谁，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那肯定有关系，上次在这个戚局长面前表现得太差了，给他印象不好，现在必须得在副局长面前表现好一点，不然我胡大慰的名头就真的毁了。”

祁宋很无语，他其实一直都不明白，胡大慰为什么会对职位这么重视，好像一生都是为了上去而存在。

车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停进了地下停车场，两个人从车上下来。

在锁车的间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朝着两人大喊：“天灾到了！天灾到了！天神不是神！”

胡大慰被他黑漆漆的手碰到了白西装，很快印上了个巴掌印，气的暴跳如雷。

“妈的，疯子从哪来的，我的西装你赔的起吗？”

胡大慰正想教训下他，祁宋突然敏锐起来，拦住他，问那个小疯子：“你说什么天灾到了？”

那疯子眼神惊恐，好像很害怕，一直在发抖，悄悄凑近他，小心地说：“黑猫，老太婆，符，道士……”

祁宋突然紧张起来，心提到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疯子脑子就不清醒了，又开始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都要死，大家都要死！”

看着他边跳边跑远的背影，祁宋心里好像有什么事一样，总是不踏实。

“真是个疯子，老子的西装可花了我两千！真他妈倒霉！”胡大慰吐了口唾沫，满脸晦气。

“好了，先上去吧。”祁宋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

上了15楼，电梯打开，入眼的便是一堵墙一样的礼品盒，被堆砌在大厅中间周围布置了很多气球和礼花，显得很热闹。

两人往右拐进一个走廊，走到底，两个服务员主动为他们推开了大门。

一片辉煌璀璨，舞台灯光闪烁，已经有两个美女在跟着音乐跳辣舞，旁边的主持人拿着话筒正在说一些套话表达对新年的美好祝愿。

底下已经坐满了人，每个圆桌上都写的各个分局分类，看来所有区域分局都到了。

胡大慰和祁宋坐到了第二分局那桌，这里距离舞台较远，要看到表演，都只能稍微仰头。

胡大慰一走过来，圆桌边已经坐好的几个人很快站起来迎接他。

“胡组长，好久不见，又长帅了啊！”

一个小胡子的精瘦男人乐呵呵地过来和胡大慰握手。

这种场面可是胡大慰最擅长的，虽然能力不行，但人际交往可是玩的溜熟，马上换上一副哈巴狗姿态弓着背。

“陈局啊，好久不见，哪的话，都是警局养的好啊，上次你结婚我因为出任务没去，现在给你补一句新婚快乐哈哈。”

“哎，虽然胡组长人没到，可心意我都收到了。”精瘦男人使了个眼色，胡大慰很快意识到他指的是胡大慰送去的那箱茅台，两个人心神领会，都闭口不提。

“这位就是祁宋副组长吧？”一个约摸三十几岁的女人注意到一旁的祁宋，眼睛马上亮起光芒，跟旁边人说：“这是祁宋副组长，那个经常在荣誉榜上的人，还受到过总局的表彰大会。”

“啊，真的又年轻又帅还这么优秀，祁副组长一定很受女孩子喜欢吧，不知道有没有结婚呢？”

几个女生都窃笑，期待地看着他。

祁宋很不自然，垂着眼，冷淡地说：“结了。”

胡大慰一点不知事，大大咧咧笑着拍他的肩：“啥玩意儿结了，净开玩笑，各位美女姐姐，我们祁宋可是老老实实单身汉一枚，我都愁死了，他这把年纪还不找老婆，你看你们给他介绍介绍呢？”

那几个女生一听祁宋单身，赶紧拥过来抢着坐他旁边，想挣得祁宋的好感。

只有祁宋，越坐越不自在，尤其是她们开始上手想制造些肢体接触。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去趟卫生间。”祁宋实在忍不住了，立马起身往门外走。

胡大慰还在嘻嘻哈哈跟那些女孩子分享祁宋的私事，包括星座，血型，属相全透露出去了。

祁宋快步走到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缓了缓以后，拿出了张一阳送他地护身符。

你说，要是你在的话，会吃醋吧？

祁宋不自觉苦笑，轻轻把护身符放在胸口。

张一阳消失以后，好像所有灵异事件都不再发生过了，身边人都劝他赶紧谈个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不要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是一旦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忘不掉了。

原来思念一个人到极致，真的会心痛到不能呼吸。

在隔间呆了很久，祁宋最终还是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打开门去洗手台。

洗了把脸，照了下镜子，突然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卫生间。

祁宋眼睛突然瞪大，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他疯一般冲了出去寻找那个身影，嘴里大喊：

“张一阳！”

路过的人纷纷递来视线，好奇地看着他。

那个身影很快不见了，祁宋在来往的人群里拼命寻找，像一只迷茫的鹿，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森林。

他最后无力的蹲下，眼泪从眼眶里流出，一颗一颗滴下地上，倒映出他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到处都是他的身影，是不是要一辈子带着这种痛苦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