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时灯微微一愣，以为他是不习惯与人亲热。他把手收了回来，放到袖子里。

“也就是说，云舒真神和司婉姑娘下落不明了？”蓟时灯轻声道。

老人点点头，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

“现在冥界个个人心惶惶，情况很不稳定。”老人的表情越说越凝重，他遥望对岸，看到很远的地方燃起了火光，“而且我听闻乌恓最是厌弃仙门，他在屠神之后，把本在冥界的仙门弟子全部屠戮殆尽。”

他说完叹了口气，回过头，复杂地看着两人。

“没想到……”蓟时灯藏于袖中的手慢慢紧握，“看来现在想要化解怨气，只能先找到云舒真神的下落了。”

“是的。”老人说着从腰间接下一个锦囊，交到蓟时灯手里，“这里面是我养的一只觅蝶，它曾经闻过云舒真神的气味，你只要施以追寻术，它便回带你去找。”

蓟时灯听后，收下锦囊，他打开一点缺口，看见里面有一只正扑棱飞着的蝴蝶。

“你怎么会有？”

“哎呀，老身不才，曾得过一次机缘。”老人躺倒在船上，拿起帽子扇了起来。

蓟时灯把锦囊收回，朝老人郑声道，“多谢。”

老人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他吃到了甜头，慢慢说，“想不到此生还能听见明华上仙对我说声谢谢，可真是值了。”

蓟时灯：“……”

老人见他那副表情，瞥了眼对岸，催促道，“你不该快去，我看这位小公子体内怨气着实厉害，拖一秒都不行，你就别犹豫了。快去寻，寻到了，便可快些结束冥界混乱的局面。”

“你说的是，那先就此别过了。”蓟时灯朝他行了一礼，转头看向慕锦宣，柔声道，“我们走吧。”

慕锦宣点点头，他知道此时冥界危机，自己的心也跟着紧张。

蓟时灯右手聚灵，带着他一起消失在原地。

老人躺在船上，看着那束光消失，本来笑着的脸慢慢松下来。

这期望可就放在你们身上了。

这时，离对岸最近的城镇燃起巨大的火光。老人往过去，便能看见对岸的鬼们四处逃窜。

很快，火光熄灭，对岸归于寂静。

一道黑色的灵气掠过忘川，落于船前。

老人抬眼看过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带着一群黑衣死士走了过来。

老人微微睁眼，看清来的人。

“幽王，许久不见。”老人拿开帽子，露出碧绿的双眸，看着他。

乌恓见到他，笑了一声，“樊璇师叔，好久不见，您都这么老了啊。”

樊璇坐起来，扯出一抹笑，“岁月不留人，老便老了，倒是你，依旧如以前一样。”

乌恓一脚踩在船沿上，逼近樊璇，“那是自然，总不能让师叔失望才是，毕竟你以前可是衡璇宗的第一美人啊，据说就连我师尊都被你的美貌吸引呢。”

樊璇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一派胡言，你还好意思提你的师尊。”

“我怎么不敢提，那是我的师尊。”乌恓说着，一把掐住了樊璇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为什么当时献祭的不是你。”

樊璇见他这样，表情淡然，他见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乌恓盯着他，眼中满是戾气，他用力掐着樊璇的脖子，越掐越狠，周身灵力泛滥，使人不得动弹。

忽然间，他松开樊璇的脖子，将他推倒在船上，笑着说，“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我现在已经是冥界的新主人了，我有足够的能力去折磨你，现在谁也保不了你。”

樊璇听后，脸色未变，淡然道，“乌恓，你生前欺师罔上，图谋不轨，死后更是弑神，你这般，必遭天谴。”

“欺师罔上？图谋不轨？那又如何？许清河他怜爱苍生，唯独不怜爱我，而我如今这般，却都是为了他……”乌恓说着开始冷森地笑起来。

樊璇看着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还没等他想完，就听见乌恓像是着了魔一般说，“不要紧，不要紧，等我杀了云舒，夺了观尘镜，这一切都会被逆转。”

原来他竟是为了观尘镜。

樊璇看着他。

“在此之前，就只能请师叔去我府上坐一坐了。”乌恓说完，便挥一挥手，他身后的死士上前抓住樊璇，封了他的灵脉，压住他。

樊璇挣扎了一下，表情愤怒地看着他。

乌恓视若无睹，只觉着抓了他，他的心里稍稍抚平了一点，却仍然不够。

他要许清河。

***

奕国京都。

慕锦宣跟在蓟时灯后面没有说话，自从听到樊璇说的那句话后，他便心中难受，好像哪里缺失了一样。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蓟时灯回过头，见他神色落寞。

“没有。”慕锦宣轻声道，“可有云舒真神的踪迹？”

他只是跟着蓟时灯来化解怨气，等到化解之后，两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蓟时灯看向空中飞舞的觅蝶，伸出手，觅蝶落于他的指尖上。

“她来过这儿，但现在并不在。”蓟时灯收回觅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里是奕国京都，九州中最为繁华的地带。

若是云舒真神来过这儿，说不定会有线索。

蓟时灯回过头，看见慕锦宣双手抱着手臂，浑身微颤。

“怎么了？”蓟时灯过去扶住他，心生担忧。

慕锦宣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间浑身发冷，四肢百骸像是浸入了冰水一样。

蓟时灯微微皱眉，看到他身体中有黑色怨气溢出。

想来是入了冥界，阴气太重，牵动了体内怨气。

蓟时灯将灵力汇聚于右手，握住慕锦宣带着安魂铃的手，通过安魂铃，慢慢把灵力注入进去。

现在在街上，不适宜直接渡法力，只得采取这种隐晦的方法。但这样做，在别人看来会略显亲密些。

蓟时灯瞥了眼周围，果然有人见到此景发出了微微惊呼之声。他们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看向他们的目光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像是磕到了。

慕锦宣被周围的目光吓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抽出手，可蓟时灯握得紧，他挣脱不掉。

“道长，我好多了……谢谢你。”慕锦宣说道。

蓟时灯一愣，看到他体内的怨气消停，慕锦宣神色尴尬，他只能慢慢收回手，内心抱怨道，我还没握够呢。

“你好了就行，但还是需要注意，你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蓟时灯顿了顿，“还有，别叫我道长，叫我时灯。”

慕锦宣抬眼看向他，发现他竟如此的好看。

他点点头，轻声道，“时灯。”

蓟时灯听了，微微一笑，心中雀跃。

这时，慕锦宣说完，他的肚子就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捂住肚子，略有些尴尬。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吃东西，肚子已经饿的不行。

蓟时灯低头看着他，笑了出来，“饿了？”

慕锦宣偏脸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蓟时灯拍了拍他，“别再偏了，再偏你的脖子就歪了。”

慕锦宣听了，回过头，看见蓟时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蓟时灯知他会不自在，于是又说了一句，“走了。”

然后，他转过身，走在前面。

慕锦宣看着他的背影，背好身上的包袱，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挑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店小二从柜台里拿了一则菜单递到蓟时灯面前。

蓟时灯接过菜单，眼睛扫了一会儿，把单子放到慕锦宣面前。

“你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客气。”

慕锦宣看着他，然后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菜单，纠结了两下，随便点了三道菜。

“就这些吗？”蓟时灯看着慕锦宣点的菜，两个蔬菜，一个荤菜，都很便宜。

“嗯。”慕锦宣把菜单移到蓟时灯面前，“你喜欢吃什么？”

蓟时灯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把菜单拿起还给小二，“你点的这些够了，多了会吃不了。小二，就这些吧。”

“好嘞。”小二接过单，笑着招呼道，“客官请稍等。”然后，他便转去了厨房。

慕锦宣坐在蓟时灯旁边，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然后他拿起茶盏，给蓟时灯倒了一杯茶。

“多谢。”蓟时灯接过茶，温柔地笑了笑。

慕锦宣见他的模样，心中忽然“怦怦”地跳了两下。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和你无亲无故，在昨日之前甚至我们都没有见过，但你却愿意特意奔走，为我寻找化解怨气的方法。

蓟时灯听了，眼中一亮，柔声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慕锦宣愣了一下，随后道，“自然相信。”

然后他就看见蓟时灯笑了，用他那双桃花眼，眼中温柔缱倦道，“世事变迁，前世尘缘，你便是我寻了九百年的人。”

蓟时灯喜欢打直球，对喜欢这件事从来不喜欢掖着藏着。他只要喜欢，便会直接说。

慕锦宣听了，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他避开蓟时灯那双灼热的双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了起来。

等他喘过气，把茶杯放下，再看向蓟时灯，就看见蓟时灯正撑着脑袋，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自己。

“是吗……”慕锦宣轻声道。

“是。”蓟时灯肯定道。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对吗？”慕锦宣虽然相信前世今生，但他的心里总有一道坎，难以迈过去。

蓟时灯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于是一字一句道，“你和他没有区别，那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