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宣侧身躲了过去，铁链直插入土地，迸溅出泥土，落在芙蓉花上。

慕锦宣手中的剑化成金光融入手心，随之一支笔出现在手中，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符咒，打入地面。很快，这一方地面开始震动，无数根树藤从地面破土而出，如利刃般直指乌恓。

乌恓收回铁链，同时，用铁链挡住了树藤的进攻。还未等他第二步防御，树藤原本锋利的藤尖像青蛇一样蜿蜒缠上铁链，紧紧的禁锢住了铁链，让乌恓不得动弹。

“好厉害的化形术。”乌恓驱动不了铁链，整个人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

慕锦宣收起灵符笔，他的符咒术是随师尊一起学的。但他曾经问过符咒术达到顶峰是怎样的，会不会和师父一样厉害。那时，初烨摇了摇头，微笑的对他说，真正厉害的符咒是不需要法器的辅佐，也不需要去描绘基本图形，直接用手结印，便是大阵。当时他还小，怀着一颗好奇心追问道：那天底下最厉害的结印之人是谁啊？他期待着回答，而初烨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回答。

树藤紧紧的收紧，想把铁链给拧断。乌恓手中传出法力，铁链燃起火焰，灼烧着树藤。树藤上的灵力慢慢褪去，被火焰烧成灰烬，落到地上。

乌恓成功脱困，还没等他站稳，几支金剑朝他射来。

呼啸的瞬间，左臂被其中一支剑划破。乌恓皱了皱眉，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有着浅浅的金光，有种疼痛传来。

“你虽然是死后亡灵，但我依然可以让你疼痛万分。”慕锦宣站在他的不远处，丝毫不动容地看着乌恓。

另一边，蓟时灯和少均对阵，脸色愈发苍白。他咬了咬牙，冲出屏障，将少均的攻击阻挡在外。一股巨浪袭出，少均被震出几米，才站稳。而蓟时灯手撑着剑，显然体力有些不支了。他捂住心口，衣服透出丝丝血迹。

少均眼见他要坚持不住，右手化成利爪，飞速向蓟时灯刺去。

蓟时灯气喘着看着他一点点逼近，手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刹那间，一道绿色的身影挡在蓟时灯面前，把少均隔绝在外面。

“师尊。”蓟时灯看清人，慕锦宣回过头，扶住他。

“你还好吗？”慕锦宣看见他心口浸透出血迹，“我帮你止血。”说着，便催动灵力帮他止住了血。

随着灵力的输入，蓟时灯心口的伤迅速好转了，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些许。蓟时灯抓住慕锦宣的手，细声道：“师尊，我好很多了，不要再耗费灵力了。”

慕锦宣停下手，看蓟时灯的神色确实恢复了一些便安心了许多，把他护在身后。

少均看到这一幕，心里颤了颤，低头看向右手，想到他当时和蛇妖对战之时，受了重伤起不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击退了蛇妖。那时，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便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才知道救自己是一个女子。

少均从走神中抬起眼，刚刚那一幕太像了，使他一时错愕，心里激起小小的浪花，收敛了最后的攻势。

这时，乌恓从后面走到他旁边，手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今蓟时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得到他的心头血，我便帮你救花芙蓉。”乌恓瞥了眼少均。

少均眼睫微动，手上慢慢蓄力，一把短刀出现在他的手上。慕锦宣眉毛下垂，戒备地看着他们。他其实刚刚能感觉到少均最后一下没有用全力，不然他和蓟时灯早就震出去了。

乌恓看见慕锦宣的神色坚决，有种只要你敢上我就敢拼死抵抗的杀伐。这副神情让他心情愉悦，便饶有兴趣地往后退了退，打算看这一出好戏。

少均握住短刀，耳边忽然响起花芙蓉对他说的一句话：我修行芙蓉剑法不仅仅是为了护花家安稳，更是为了保佑天下苍生不受妖邪侵扰，过上平稳幸福的一生。

然后她转过身，笑着对自己说，“少均，我希望你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如果他帮乌恓对付慕锦宣和蓟时灯，是不是与她背道而驰了。

这一刻，他的心里有了动摇，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握着短刀的手逐渐紧张。

站在他对面的慕锦宣的神色没有变，却也感觉到了他的微小动作，他正要说，对面便传来一阵风，他想要出手，便看见本来对着他们的刀头忽然转向朝另一边打去。

乌恓显然没有想到少均会临阵反水，被他突如而来的攻击打个措手不及。

“你做什么！你不想救花芙蓉了吗？”乌恓用铁链抵住刀，瞳孔泛出微红色。

“我知道，我很想救芙蓉。可是我也不想让她失望，如果她醒来知道我在助纣为虐，要祸害苍生，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少均往下用力，咬紧牙关不肯松力。

乌恓被他这段话给说笑了，“助纣为虐？你可真是笑话，在我来找你之前，你为了报仇，不是也屠了万宗门满门吗？你为了救花芙蓉，不也残害了十一条少女的性命吗？你早已满手血腥，现在你说不忍心，要迷途知返，你配吗！”

是啊，他配吗？他早就走上了不归路。可一旦想到日后的结果，花芙蓉的表情，他就坚持不下去了。蓟时灯的话没有错，人死后若是魂魄健全，落入冥界，尚可找寻。可一旦和肉身一起湮灭，便没有可能了。这便是人间的极刑，为了防止人或妖死后归来报复，把一切可能都斩断了。

少均没有退开，而是加重了力度，把乌恓往地上压。

乌恓见他不肯退让，像是要和自己对抗的模样便燃起了怒火。

他最讨厌这样！明明说好了同仇敌忾，却临阵反悔，反过头来对付自己。明明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却头也不回的为了天下牺牲自己，把自己抛弃在身后。他本以为找到少均，会是个懂自己的人，没想到他也是个死脑筋。他的脑海中一下翻涌过许多画面，让他看着少均的脸的怒气达到了顶峰。他用力推开少均，飞身到一株芙蓉花上，嘴角勾起笑意。

“少均，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是你自己放弃了复活花芙蓉的希望。”

“是你在骗我，拿着莫须有的幻影让我帮你办事，你其实没有办法救芙蓉，不是吗？”少均虽和对着说，但他心里清楚，此刻他是无比矛盾的。他就像处在天平的中央，随时会往另一侧倒戈。

乌恓听了，微眯起眼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是没有办法救花芙蓉，可是有个人可以，你不想试试吗？”

“你说的是被封印在崐虚境的魔神吧，她是毁灭之神，三千年前就差点毁灭这个世界。如果她出来了，世界会重蹈覆辙，你认为她会帮你吗？”

“她自然会帮我，这个风险我愿意去承担，去冒险，我相信事成之后，她不会食言。”乌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对他的话心中有了忐忑，可他还是要故作轻松。离裳若是要出来，还得靠自己，她没资格跟自己谈条件。

少均摇了摇头，他虽久居深山，对一些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魔神是毁灭，不是新生，她拥有的也不是创造生命的力量。他闭上眼睛，闪过花芙蓉的面孔，内心不停的挣扎着。等他再睁开双眼，有着清明，不自觉地说：“芙蓉说希望我也能成为一个好人……”

“好人？看来你是没有救了。”乌恓的笑冷了下去，他手中黑雾涌起，手环处的图腾发出暗暗的光芒，化成一把弓箭。他拉动弓弦，出现了一支黑色的箭。与此同时，在乌恓背后的黑空中出现一道黑色的虚影。虚影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她抬起的眼神足以使人畏惧。

慕锦宣骇然，“快闪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箭已离弦。

离箭速度很快，快到来不及眨眼便已经逼近了少均。少均一手握住箭身，仍然能感觉到箭上散发出来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属于乌恓，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另外那两个人。

“噗。”少均胸口受到了猛烈的一击，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上脱了力，抓不住箭身。

慕锦宣想上前挡住离箭，可他距离少均太远，那支箭的速度太快，只有几秒的时间，还没等他靠近，离箭便已经穿过的少均的心口，刺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离箭落地的瞬间掀起的巨大气浪让慕锦宣不能靠近。

“师尊。”蓟时灯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没事。”慕锦宣站稳身子，刚刚气浪掀起的时候，他似乎从那股力量中感觉到了什么。他好像以前见过，可他想不起来。

少均失力跪在了地上，从他的心口处慢慢有黑雾溢出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最后化成灰烬，和花芙蓉一样。

他想起自己一开始是不喜欢穿白衣的，太眨眼了。后来是花芙蓉说他穿白衣很好看，想谈吐文雅的翩翩公子。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他还想起，花芙蓉喜欢舞剑，每次舞剑的时候都像芙蓉花一样美丽绽放。那时，他便在一旁看着她，陪着她，笨拙地学习几招，最后狼狈的摔在地上，被花芙蓉一阵嘲笑。

这些记忆真的很久很久了，他以为自己都快忘了。

他这一生遇见花芙蓉是幸事，爱上花芙蓉是本能，得到两情相悦是恩赐，尽管一时走火入魔，做着伤害无辜人的荒唐事，但他为她报了仇，他觉得他也满足了。只是可惜了那个爱他的女子，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挂上了勾结妖邪的污名，他却无法为她正名。

“你放心，花姑娘的事，我们会告知世人，还她清白。”

最后一刻，他的心里响起这么一句话，他知道是谁，也放心了。

等他完全消散，怀中的珠子跌落在地上碎了，里面的彩光化成十一道不同的颜色飞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后，往瀑布内的水帘而去。

彩光穿过水帘，往深处而去，很快消失在人们眼睛中。

“那是什么啊？”林莲看见少均死了，以为事情完结了，便悄悄地躲在蓟时灯身后问道。

“那是精魂，若是细心培养，才能散发出这么美丽的光彩。本以为珠子碎了，她们的魂魄也就散了，看来并不是的，她们的身体被保护的很好。”蓟时灯答道。

“哦......”林莲迷茫的应了一声，等她转过头，瞬间惊慌失措：“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