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宣和蓟时灯抬头望去，乌恓已经重新抬起了弓箭，手搭在了弦上，隐约的箭快要成型。

蓟时灯往上看去，在乌恓背后的虚影中，看见一双眸子正打量着自己。忽然他心中一颤，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被这样一双眼睛盯过。

“既然少均失败了，就由我亲自来，第一个就先长泠上仙吧，然后再是你。”他说着，箭头指了指蓟时灯。

慕锦宣把蓟时灯护在身后，挡住弓箭的方向。

蓟时灯想推开，却被慕锦宣抓住了手。

乌恓被眼前的一幕给逗笑了，他将弦拉大，弓箭正要成型的时候，手环处的图腾突然出现黑雾，缠绕上他的手臂。同时，搭在弦上的箭忽然消失，手中的弓箭也瞬间不见，整个人落了下来。

慕锦宣和蓟时灯看着眼前的一切，黑夜中的虚影隔着几米的距离再次看向他们，听见乌恓轻喘着说，“神尊，现在不杀，更待何时。”

可是离裳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看了慕锦宣和蓟时灯几眼后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留下乌恓一个人在那里挣扎。他低头看向左臂上的伤，疼痛感又来了，让他抬不起来。

“这次先放过你们，下次我一定会取你们的性命。”他说完便消失不见，留下三个人傻愣着搞不懂情况。

林莲见两个恶人都走了，才小声问，“什么情况啊，那什么东西临阵倒戈吗？还是说她良心发现，不愿意杀我们了？”

慕锦宣回过头，看着她，林莲瞬间心虚不敢说话了。

要说临阵倒戈的也是少均，魔神是不可能的。可刚刚那一幕很明显是她放过他们，不然乌恓早就射出了那支箭。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乌恓能射箭是因为离裳的帮衬，若是没有离裳，他没有办法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师尊？你怎么了？”蓟时灯见他走了神轻声唤道。

慕锦宣摇摇头，“我们先去水幕后看看。”

林莲见没了危险，才松了一口气，听他们要去水幕后，担心道：“里面不会有危险吧？”她想拉蓟时灯的袖子，但见他躲开，便只好颤颤巍巍地走到慕锦宣旁边。

“不会，你跟着我就好了。”慕锦宣安抚道。

林莲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

进水幕的时候，林莲跟在慕锦宣后面。洞里很黑，慕锦宣轻轻挥手，荧光在通道里亮起。

林莲睁大双眼，问慕锦宣道，“表哥，你是仙人吗？”

慕锦宣听了她的话，回答道，“是啊，哥哥这么多年一直在仙山学习法术呢，然后学有所成后在路上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便一起下山游历了。我们到了。”

荧光把整个山洞照亮，这里面躺着十一位少女。

“不会吧，他这一年把她们抓来就这么养在这啊？那他岂不是像那些勾栏院里的……”蓟时灯见慕锦宣回头看他，立刻闭了嘴。

慕锦宣对他无可奈何，“你嘴里积点德吧，人才刚死呢。嘴巴这么毒，小心娶不到老婆。”

蓟时灯被他这么一句给噎住了，他不知道慕锦宣为什么这么跟他说这样的话，让他心里堵的难受。

慕锦宣见他安静下来，回过头，心里百味杂陈。

“去看看她们吧。”慕锦宣心里舒一口气，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人的灵息。

蓟时灯默不作声地探了探另外几个人的灵息，安然无恙。

“真没想到这狼妖居然会护这些姑娘的肉身周全。”慕锦宣收回手，“看来他们没事了，等过段时间就会自动苏醒，我们先回去吧，告诉官府让他们来。”

“好。”蓟时灯答应道。

三人回到镇上已是天亮了，慕锦宣到官府把事情简略的概括后，便带着蓟时灯和林莲回了家。

林秀梅坐在外面望着天，微眯着眼打瞌睡，她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夜了，等着他们的回来。在看见慕锦宣三人身影的时候，她睁开眼坐起来，“小宣，你们回来了，莲儿呢？”

“祖母。”林莲从慕锦宣身后走出来，激动地跑向林秀梅抱住了她，带着哭腔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秀梅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林莲的背，安慰她。

等林莲松开怀抱，林秀梅上下打量了她，“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事。你这孩子叫你去送胭脂，你怎么就突然失踪了，真的被妖怪抓走了？你怎么回来的？”她边说边看向慕锦宣和蓟时灯。

“我，是被狼妖抓走的，是表哥和蓟公子救了我。”林莲微微看了眼蓟时灯便收回了目光。

林秀梅脸色担忧起来，“狼妖？他不是早年便被李门主杀了吗？”

“什么李门主啊，他就是个人面蛇心的禽兽！”林莲听见这三个字心里便窝了火气，她在被抓的这一天里，少均曾和她说过自己与花芙蓉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她太害怕了，听不进去，觉得这妖怪在拿她作消遣，然后吃了她。等后来下山的时候，她问慕锦宣这些事，才明白原来那妖怪没有骗自己。

林秀梅听她这么说连忙吓了一跳，并捂住她的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李门主虽已故去，但他为百姓所做的所有都记在大家的心中呢。你可不能这么诋毁他。”说着她松开捂住林莲嘴巴的手，探了探她的脑门，表情严肃又担心道：“你不会是被那妖怪摄了心魂吧？”

林莲把她的手从额头拿开，握住道：“祖母，我没有。我跟你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不真的，话可不能乱说。”

林莲见她不信，指向慕锦宣道：“您若不信，你可以问表哥，他可以作证。”

林秀梅看向慕锦宣。

慕锦宣：“......莲儿你带阿婆先进去吧，我和时灯还有事要去做。”

林莲点点头，牵住林秀梅的手，“祖母，我们先进去吧，表哥他们还有事要做呢。”

“什么事啊，都忙了一天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林秀梅关心道，却也觉得慕锦宣和蓟时灯的身上有种不同于人的疏离感。她被林莲牵着往里走，嘴里依旧念叨着。

“祖母，没事的。”林莲轻声道，说完回过头，看向蓟时灯，与他双目对视一下便回过了头。

等林莲和林秀梅进了屋，慕锦宣在蓟时灯面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我们现在得将当年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蓟时灯没应声。

慕锦宣笑了下，“看你这样子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有心事？”他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视，漫不经心道：“不会是与莲儿有关吧？瞧你们刚才的样子，莫不是......”

“没有。”蓟时灯立刻否认道，“我刚刚只是在想师尊在山上说的那段话。”

“什么话？”慕锦宣一时愣住，但一看到蓟时灯一脸愁苦的样子，便想起云舒当日跟自己说蓟时灯明显对自己也有意思。而昨夜他为了堵住他的嘴，随口说了一句，现在想起来他也只是当作玩笑故意笑道：“你是说昨夜我说你娶不到老婆的事？你现在还记挂着啊。”慕锦宣笑了一下，“我作为你的师父，自然要为你的婚姻事着想了。你看这么多年你的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陪，多孤单。为师呢，最大的希望便是你往后可以幸福，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你可以找到心里喜欢的女子，平安地度过一生。”他到后面越说越正经，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真的希望说的都如愿一样。

蓟时灯垂下眼睫，很是失望，将心底的失落压下去，“我以为师尊是开玩笑，原来师尊真是这么想。”

慕锦宣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没有接话。

“不过师尊说的也对。”蓟时灯笑着抬起头，“只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只能专注眼下，不是吗？”

慕锦宣没想到他这么豁达，心中倒是放松了许多，也露出个微笑，“是，看来这么多年你学到了很多，也会讲道理了。”

蓟时灯将嘴角的弧度拉大，看起来笑得更开朗，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故作坚强。

“那师尊打算怎么做？”蓟时灯问道。

慕锦宣想了想，“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唯一的知情者是那位老人家，我们再去那里看看，让他替我们作证。”他说着便朝前走去。

蓟时灯跟在后面，“可是那老人家说了这么多年也没人信，我们现在请他佐证，感觉也不是很有力。而且看阿婆刚刚说的，万宗门在人们心中是正道，是难以撼动的。若是要为花芙蓉正名，太难了。”

“这个我当然想过，既然万宗门是人们眼中的正派，那为何不找一个更有权威的呢？就像人间中，朝廷的话永远比地方官府有用和说服力的多。”

“师尊你的意思是……”

慕锦宣停下来，转身看向他，带着点笑意道，“常清山身为仙门之首，在仙门当中话语权是最重的。而你又是三大掌座之一，世人称为明华上仙，若是由你出面，岂不是最有用。如今万宗门突发，你恰巧路过除邪，无意中发现了当初的真相，再加上那十一位少女和官府，没人会不信。”

蓟时灯听明白了慕锦宣的意思，却又忍不住问，“师尊是想借常清山的名义为花芙蓉洗清罪名，那为什么不用师尊的，而是我的？”

“……”慕锦宣瞅着眼前的徒弟，觉得他时而聪明，时而脑瓜又不灵敏，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嘴里蹦出一句：“你傻啊？”然后又端起师父的架子，一本正经道：“我虽然恢复了法力和记忆，但在世人眼中我是已故之人，你让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去说这些，他们能信吗？”

蓟时灯点点头，“师尊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但是师尊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你不是已故之人。”

慕锦宣听后，微微一笑，转身之际，笑着说，“算你还有点良心，走吧，别浪费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