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白狼的皮毛当真是炙热又柔软，尤其是肚子下面的那一块。

沐浴吹干之后，浑身狼毛膨胀起来就像一只纯白的蒲公英，还带着好闻的香气，手掌放进去就像陷里面一样，温温软软，并且随着呼吸浅浅律动着，当真给人天然又奇妙的吸引力。

寒朗也不介意把后脚悄悄抬起来，让纪挽把手放在它肚子下面捂着。

现在还没到脱毛期，还是冬天用来保暖的细细绒毛，就算纪仙主的手再冷，不一会儿就暖热了。

纪挽解释道：“同音不同字罢了，他叫巫隐，道分阴阳的那个‘巫’。只不过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忙，将来有机会让你们见见。”

云止羽说过清归长墟的弟子贵精不贵多，并且只能留到他们二十岁的时候，而跟了纪挽六七年的首徒巫隐去年就到了年纪了，只不过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不知为何，寒朗心里却莫名地对此人不抱有什么期待。

即便还没打照面，光是听名字就觉得他既神秘又危险，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

并且萧不寅也在饭后闲聊时无意提了一嘴，说他这位大师兄在门派时就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并且脾气也阴晴不定，唯有师尊才能和他多说上两句。

萧不寅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七夕，墟里临时接了邻镇的委托，处理完之后已经天黑了，许久未曾出门的纪挽想要顺道去看游河花灯，巫隐就推着他去看。

那时萧不寅也跟在后边，谁承想河对岸不知道哪里来的浪荡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纪挽吹了个哨，接着还说了一句什么，总之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轻佻又难听，引得同行的混混一通哄笑。

要知道纪挽那一副不用打扮也是神仙入凡的模样，不用想就能猜出来这些刚从烟花柳巷快活出来的流氓痞子说的是什么床笫上的污言秽语了。

萧不寅循着声音看过去，还没来得及找着人算账，就记得只眨眼的工夫，旁边的黑影“咻”地一下，直接就窜进长河对面乌泱泱的人堆里，精准地把那个嘴欠的揪出来，就地一顿狂抽。

时至今日想起那晚的惨状，萧不寅依旧忍不住连连摇头，啧啧叹道打得那叫一个惨——

那时巫隐全程一个字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将人抽个半死，任谁拦都拦不住，并且鞭鞭见血，打得皮开肉绽，差点把人揍成残废！最后纪挽好不容易叫住他才作罢，结果还是门派赔钱，云止羽连夜下山，赶来给人治伤赔药。

据说那是萧不寅他们第一次见到纪挽生气。

师尊脾气好，但是大师兄却开创了清归长墟弟子被罚的先河。

要想想，连出身在医药世家的云止羽都费了好大劲才保住那人性命，可想而知，巫隐下手到底有多狠了。

其实寒朗一开始听的时候他甚至都怀疑萧不寅有夸大的嫌疑，毕竟有师长在场，换谁出手都会收敛一二，后来云止羽也证实说的确如此。

并且巫隐经常不在墟里，神出鬼没的，和他们两个师弟的关系并不太亲近，这也是让纪挽一直有心无力的事情。

寒朗以前没有什么朋友，作为未来危险分子常年在太荒那一带流窜活跃，但也老实本分地从来没有出过自己的领地，如今在陌生的环境地方能遇见纪仙主，居然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了。

或许是纪仙主是阿爹故交的缘故，少不得也要问问他的课业。果不其然，纪挽纵使看到小家伙看起来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不像受欺负的模样，他还是不忘问道：“在朝帝境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太杀星在大大小小近百个门派中最后选择在修真界的凤家“洗心革面、改造做人”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寒朗如实道：“我差得太多了，所以三位师长管教都很严，幸好有秦均烈陪我挨骂说话，不然真的会憋死。”

宽大温热的手掌静静地覆上了它的脑袋，像是悄悄陪伴着。

不过寒朗的悲愁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唰地一下就没有了。

他接着高兴道：“纪仙主是不知道，每每我上演武场的时候，好多女修都被我的风采倾倒，一个劲的夸我呢。后来有好多弟子听说我要来，就提前乌泱泱地围了几圈人，连秦均烈都说我表现得不赖呢！“

寒朗的嘴皮子就像倒竹筒一样，哗啦哗啦地一个劲说着，疯狂摇着尾巴的模样活在外面得了好成绩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回家找师长分享夸耀。

纪挽笑意晏晏，嘴角泛起的那抹淡淡的笑容也到达了眼底，一副迁就模样：“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厉害啊，哪天让我也瞧瞧？”

白狼飘飘然地“哼”了一声，它得意道：“纪仙主可别小看我，我的本事多着呢。”

不过说着说着，肯定不由得想起了秦均烈。他先前就说想要回秦岭一趟找他的哥哥，现在又遇上了秦骞以前的老师听溪，虽然是碰巧，但也算是另外意义上的家里人来接了，想来这一次是不会跟寒朗回拓坤山了。

寒朗不禁有些沮丧，因为又要过一个人的日子了。

狼妖问道：“听溪帝师找纪仙主是有急事吗？据我所知，霄城离这里少说都有三百里之遥，离清归长墟怕是更远。”

纪仙主这一副风吹得大些就要生病的身子骨，怎么可以来回折腾这么远？

寒朗停了停，忽然想起自己又算什么？

朋友？徒弟？什么都不是，哪里有资格去管那么多？不觉得很奇怪吗？

真的以为仗着纪仙主和自己多说几句话，他就真的能把自己当成一碟子菜了？

白狼疯狂脑补着，结果把自己的心给伤到了。

纪挽看着寒朗上一秒还在兴高采烈地分享着日常小事，怎么问个问题之后就像被突降大雨焉坏的小苗苗。

果不其然，还没等纪挽开口去问，情绪低落的白狼就作势想要从腿上下去，独自一狼去角落里窝着。纪挽疑惑地想要去拉住它，结果后者就越在扑腾着，硬是不想留下来，搞得他简直一头雾水。

纪挽没办法，只能伸手把半个身子都悬空的白狼抱回来，然后重新梳理着被弄得有些乱的后颈白毛。

他以为寒朗是在关心秦均烈，心里着急罢了。

左右不是什么不能隐瞒的事，反正霄城已经人尽皆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挽道：“秦均烈是会巫蛊占卦对吗？”

这件事就算是秦均烈本人也是讳莫如深，就算是他以前同吃同住的师兄弟也是在相处多日后，在某个深夜趁着秦均烈不在的时候真真切切找到证据的。

“他……确实是会一点。”寒朗吃惊道，“纪仙主这也看得出来？”

不仅如此，秦均烈还对自己说将来的媳妇是朝帝境的姑娘呢。想到这里，寒朗心里莫名地有一股烦躁。

纪挽点点头道：“没猜错的话，他的本事应该是听溪帝师教的。而帝师在半月前凭着占卜与星象，算到可以解灾救厄的缘者在东南方，再仔细算算，就能算到清归长墟了。”

寒朗恍然道：“原来如此。”

可是他又不理解：“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秦均烈做了好些天的噩梦，连帝师千里迢迢地来找纪仙主啊？”

纪挽停了停，斟酌道：“因为霄城闹鬼祟。”

寒朗不解，它偏头看着窗外小缝露出的一线天光——暮色深深，即便萧不寅已经顺带清理一番，可是漆黑的夜空在不久之后，仍然有不少如同薄雾般的怨灵在上空飘荡盘旋。

白狼道：“是这个吗？”

连寒朗这只妖都知道，霄城作为南渝朝的帝都，自然有帝王紫薇星气运镇压，寻常妖鬼根本不得近身，如果插手去扰乱人族帝星命格，将来是会有天谴降临的。

更何况当年季行谏放出来的这类怨灵，经过多年的炼化早就不是一开始从魔域丧幽山放出来穷凶极恶、能轻轻松松夺人性命的那一批了，现在有点修为的寻常术士都能解决。

纪挽摇摇头道：“是厉鬼。”

“随处可见，来去自如，并且能够触摸到的厉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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