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寒朗的道行不够高，靠近有帝王紫气之人难免会不舒服，不过每个妖类具体的反应不太一样，脑子就算再有毛病他也不会主动凑上去给自己找罪受。
以前就说过，寒朗虽然比秦均烈小几个月，但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反而比他高上大半个头。
当秦均烈抬头看着寒朗那双淡色蓝妖瞳在眨眼的工夫就变成和普通人一样的玄瞳，完美地伪装成了寻常人族。他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了。
他好奇地求证道：“你们妖族是真的能够感受到那种龙气吗？那种潜龙在渊的也能看出来吗？”
凡俗都喜欢把人族帝皇称为真龙天子，所谓潜龙在渊，用大白话来讲就是未来的皇帝。寒朗搅着鲜嫩入味的肉汤：“大都能感受到一些，有六七成把握，但是我们都不会说，因为随意泄露天机会遭天罚折寿的。”
芙蓉晶丸汤简直名不虚传，光闻见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不仅新鲜肉丸子煮得软烂，入口即化，入喉之后的唇齿之间满满都是莲荷淡淡清香，简直教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寒朗吃着吃着，不禁想起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故事：“不过有一类妖怪是特例，妖界典籍之中记载过有一族鸟妖叫天雀，传说要是它们降临到某朝君主身侧，不久就会有福祉降临。”
他接着道:“而且它们的血也很神奇，沾到衣服上就像画上了山川四海，把血洗干净之后再对着太阳看过去，连衣服都会变成金色，触摸的时候还能听见黄金的声音。”
秦均烈奇道：“有这么神奇？”
寒朗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 ，但这一族对帝主的感知能力比我们强多了，在后来确实是被当作帝星现世的预兆之物。
不少人为了归拢权力、收服人心就大肆抓捕它们。后来天雀一族逐渐销声匿迹，典籍上记载最后一次看见它们还是在三百年前的渲水一带。”
不过问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当初准太子秦骞失势，老渝帝也不管不问，不少见风使舵的宫人都凭着本事找到了更好的归处，只有从小将他们拉扯大的几位老仆还守在这座空殿。
此番秦均烈乍然随着帝师归来，破天荒地还肯带回来一个同伴，他们这一晚高兴地都忙里忙外地整理洒扫，就连乌橘这只小猫都在院庭院里面有个临时的小窝。
因为它没事的时候喜欢喵喵乱叫，尤其是在晒太阳的时候。虽然它那个巴掌大的体格叫不了多大声，但寒朗还是担心乌橘吵着纪仙主，于是就一起带来了。
夜色催更，老仆大多都睡了，作为皇子的秦均烈在这些年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倒是看开了不少，早就褪去了娇生惯养的做派。
当两个人一同收拾的时候，乌橘被碗碟碰撞时候发出“嘭哩哐啷”的惊醒来，竖着跟尾指一样细的小尾巴凑上来喵喵叫地想要吃东西，秦均烈看了一眼凑上来的小橘猫，就用勺子挑了些还没有吃完的肉羹放在地上供它吃。
秦均烈拿着碗筷，空不出手：“你别跟着我了，先陪它玩吧。”
乌橘只顾埋头吃饭，寒朗蹲在旁边看着它吃，时不时贱兮兮地伸出魔爪把小家伙捞起来转个方向，并且还乐此不疲：“你怎么这么能吃啊？睡之前才喝了一碗羊奶。”
他小声地凑在乌橘的耳朵边上：“你有没有觉得秦均烈的身上好像散发着一种贤惠的光辉？”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话音尚未落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根筷子“咻”地一声深深插在寒朗靴边的地面上。
乌橘：“喵？”
一狼一猫面面相觑，对视三秒之后很有默契地埋下头来，一个死命地大口吞着地上肉沫，飞速嚼巴之后就囫囵咽进肚，生怕迟些就变成饿死猫投胎，另一个心虚地用手指在地上摸摸这戳戳那。
寒朗抠着地面砖缝：“这地不错哈哈哈……”
他低头低得脖颈子都酸了，正想要抬头夸夸“这月亮可真月亮”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遥遥长空之上结了若干个紫光图腾法阵，以法器为中心流淌着源源不断的灵流，如幕似瀑，在夜空之上与皎月交相辉映，既神秘又朦胧。
“那个是什么？”
“镇邪的。”
秦均烈挽下衣袖慢慢地走出来，沿着寒朗的目光看过去，他解释道：“帝师本来是原来老国师的徒弟，从前跟着学了些奇门术法。”
后来老国师寿终正寝，听溪接任他的位置。但后来他被渝帝看重就兼任帝师一职，教导了秦骞五年有余，因此也和秦均烈关系亲近。
可惜听溪的修为不够，这些法器并没有发挥出十成十的效力，对于鬼祟是只镇不驱，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拖延片刻时间罢了。
“原来是这样。”
说起帝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打寒朗在镇上石桥下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听溪的心跳声和在场之人不一样，听上去觉得很奇怪。
具体也讲不清什么所以然来，反正最明显的就是他的温度居然比纪仙主还要冷一些，但瞧上去仍然是一副健康人的模样，而秦均烈却说帝师一直都是无病无灾，这是让寒朗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寒朗是妖族出身，对同类有着特殊的敏感度，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于是委婉地提醒道：“其实……如果以凡人之躯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碍于秦均烈的缘故，希望是自己多心的寒朗也识相地没有再提。
……
……
黎明既起，清晨收露。
清归长墟昨晚并没有选择跟着去渝朝皇宫，于是帝师安排他们住在了一座空置许久的亲王旧别院里。
今日上午是师尊给小弟子们补文籍课的时候，只是还没等两个小懒虫还没有睡醒，一向晚起的纪挽就特意起了个大早，因为他要去见一个人。
霜白薄雾在翠色掩映之间柔柔地蒸腾而起，在静幽深深庭院中，身着逐月浅蓝袍的年轻男子坐在青岩磐石上，银纱曳地，潺潺溪水作着如同空山泉流的环佩叮咚声响，皑皑水汽萦绕在宛如神祇的仙主身旁，远远观去，更觉人间风月如尘土。
“寂逐莲花鉴……”
听溪帝师还没有到来，纪挽已经虚空一握，取下其中一个用来镇邪的法器。
寂逐鉴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了，在盘错繁复莲花纹上覆着陈旧铜绿，借着在树叶斑驳间投下来的日光，倾斜着掌心就能看清沿着纹路悠悠流转的淡色金光。
“这原是佛家法器，你本来不该用的。”
端详许久的纪挽并没有抬头，而在身后一只带着青蓝琉璃手持的手挑开垂下来的碧绿翠微，听溪那张清雅的脸随着脚步也逐渐显现出来。
听溪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并没有上前，整个人站在暗影斑驳的青竹之下，泛着青黑的血管纹路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如同碎裂瓷胎，听溪的双眸望着纪挽的背影：“还是多谢前辈愿意屈尊到来，解霄城的燃眉之急。”
听溪就算言语虚浮无力也带着十分的恭敬，说话间也不再隐藏着身份。再抬起头来时能够清晰地漆黑瞳眸中划过一线如竹月般的青碧色——古籍记载，环琅天雀，阎忘明光，瞳若青妍，听帝事。
他不知道纪挽是何等人物，只知道当初是地卦天象在冥冥之中指引自己到清归长墟。
后来在岁安小筑中见到了纪挽，听溪第一眼就有近十成的把握纪仙主与天雀族是同源而出，并且眼前人的辈分与天雀先祖相比，只会更高而不会低。
作为天雀子民的听溪当然不知道他此番请回来的居然会是禽鸟类的老祖宗。
纪挽叹道：“当年天雀先祖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在千万次摸索中寻得一处仙洲秘境，为的就是不让族人再步他们后尘。你这般为渝朝耗费修为，将来只怕有家难回。”
悉心听教的听溪垂下眼帘，神色也黯淡下来，没有血色的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晚辈知道的。”
没有人知道那处仙洲秘境到底叫什么，只是当年先祖为了不让后代子民被发现而卷入人族纷争，再次陷入灭族之祸，就合力在仙洲入口设下法阵，同族也好，异人也罢，凡是身上沾染有凡尘之气的一律不得入内。
听溪在人界逗留太久，已经是不能回去了。
更何况，他本是妖族，与己身相克的佛家法器哪里能够随意动的？
听溪在纪挽眼神的示意下走到他的身边，随后缠在腕上的摘下青玉琉璃手持，掀起衣袖将手递到纪挽的眼前。
长桥横卧在碧绿泉水之上，假山翠林倒映在水天之间。在轻水拍打青岩磐石的汩汩水声中，没有人能听清楚他们的交谈。
“你已经用妖力催动了寂逐鉴，伴随而来的无相真火足够将你的真身反噬殆尽……”
纪挽的目光从听溪的手腕上收回，遗憾神色中更多带着的是惋惜，纵使神凤声音轻灵，但落在听雀耳中无疑是在下着最后的审判。
“抱歉，已经不能再留你了。”
……
……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才能突破个位数收藏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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