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看好了？周云瑛哑然失笑，她这个弟弟真不愧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是周六，舟舟他们又带了四百块凉糕去临江广场卖，倒不是他们不想卖更多，而是受场地限制，也就只能做那么多了。
周末广场上的人流按理说是比五一假期要少一些的，但他们的凉糕竟然比五一假期卖得还要快。
面对这个有点儿异常的现象，舟舟歪着小脑袋倍感疑惑，祝昭却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
在易清县，凉糕可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人人都爱吃的。
就跟菜市场谁家的菜最便宜、最新鲜的消息会在大爷大妈口中传播，不出两天熟人圈里就人尽皆知一样，五一来买凉糕的那些人一传十十传百，恐怕有半城的人都听说了临江广场上多了一家新式凉糕。
吃了这么多年的凉糕，从没听说过什么新式旧式的，不管是抱着好奇还是怀疑的心态，有不少人都特意跑来尝试一下，今天的客人可不就比往日更多吗？
况且舟舟他们的凉糕摊，还被迫搞了一出饥饿营销——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卖，还限量四百块！
摊子前头不知不觉就排起了长队。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祝思来站在队尾，对正要走过来排队的那个中年男人委婉劝退，“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们家的凉糕只剩二十碗了，人数已经齐了。”
言外之意就是您正好是第二十一个，现在排队也买不到了。
中年男人听懂了祝思来的弦外之音，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现在还不到中午十二点，你们这就卖完了？你们家可真有意思。”
不怪中年男人不高兴，除了菜市场的凉糕摊会一大早出摊让买菜的人能顺路买回去外，易清县的凉糕摊大多都是下午出摊，唯独舟舟他们家是另类。
中年男人的老母亲听回家的邻居说买了新式凉糕，就想要亲自来买点儿给家里的孩子们尝尝，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老母亲在大太阳下头劳累奔波？
男人只好安慰母亲不用着急，说现在还没过晌午肯定能买到，又急匆匆地跑来买，没想到一来就听说了这么个让人不愉快的消息。
听到人群后头的骚动，舟舟把收到的钱理了理，又重新用橡皮筋捆好放在柜台上。
她原本只是单纯负责收钱的，维持秩序、安抚客人的事都交给了祝思来，但现在有了祝思来没办法处理好的纠纷，舟舟自觉这件事她当仁不让。
意识空间里阿尘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察觉出了一点不寻常的意味，他扭过头问祝昭：“你教她的？”
祝昭知道阿尘说的是舟舟出面主动帮忙解决纠纷的事，她浅浅一笑，骄傲地看着阿尘：“对。”
这件事换作祝昭小时候是绝对不敢的，但她却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给舟舟洗脑，让她凡事要占据主动，主动在家里的生意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祝昭小时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她即使内向一点儿，面对外人害羞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舟舟现在又不一样了，在她的牵头下，家里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在前期大家会记得是舟舟提出要卖凉糕，是在舟舟的提醒下周云理才获得了灵感改良了凉糕配方，所以对舟舟参与凉糕店的生意没有任何异议。
可是等到三年后、五年后呢？那个时候凉糕店已经走上正轨了，舟舟在其中能发挥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大。
大人们虽然没有坏心，但或许还是会以为她好的名义，觉得她应该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自以为是地把舟舟渐渐排除在生意之外。
并非是祝昭杞人忧天，这些例子简直比比皆是。
天下之事，有一就有二，舟舟被排除出局之后，她想要再做什么生意就会被大人以之前的例子为借口来劝阻了。
祝昭心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能让，所以她要让舟舟尽量表现出自己的优势，让大人们意识到舟舟在其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现在就等着看舟舟的表现了。
“真对不住。”祝思来连连道歉，“我们家里地方小，做不了太多凉糕，不过我们现在正在找门面，准备在附近开家店，到时候就不会让客人们白跑一趟了。”
祝思来的余光看到舟舟像一条小鱼灵活地从人群中穿了过来，不落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开店？”中年男人眉头舒展开来，“你们这个主意倒是好，依我说在店里舒舒服服地坐着吃多安逸。”
舟舟见缝插针对中年男人说到：“今天那么热的天叔叔来买凉糕却没买到是我们不对，等凉糕店开起来，欢迎叔叔来店里吃凉糕，我送叔叔一杯酸梅汤就当给叔叔道歉了。”
中年男人本就只是因为空手而归有些气闷，要说气到镇关西面对武松那个份儿上还真不至于。
被舟舟童言童语这么一哄，中年男人感觉像是在炎热的夏天里喝了一整杯加了冰块的酸梅汤，有再多的气都消了，他弯下腰对舟舟说到：“小朋友，那我们说好了！”
“好，叔叔，到时候见！”舟舟伸出手掌跟中年男人击掌为誓。
目送中年男人离开，祝思来伸手在舟舟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鬼灵精，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做酸梅汤了？”
舟舟狡黠一笑：“刚刚说的呀。”
还在排队的其他客人闲着无聊，纷纷向祝思来或者舟舟打听他们新开的凉糕店的消息。
凉糕店开在哪儿？会不会涨价？店里还有没有别的吃的喝的？
这些客人把相同的问题跟车轱辘似的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你问完了他又再问一遍。舟舟被他们团团围住，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说干了。
就这样，凉糕店的门面都还没选好呢，就已经被迫给凉糕店宣传了一波了。
周云瑛在摊子里一边打凉糕一边无奈地笑笑，现在看来开凉糕店真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都说出去了要是食言恐怕会被客人们的唾沫淹死。
*
正好赶在午前卖完最后一碗凉糕，舟舟他们利索地收拾好推车上的东西，准备找个地方吃午饭，吃完午饭还要去看门面呢。
因为现在要买门面，处处都要用钱，大家出手也没之前那么阔绰，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燃面就算把午饭解决了。
借给周云理小推车又带着周云理找门面的那位小兄弟姓江，家就住在临江广场附近的居民楼，跟周云理一样没正经工作，都是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的。
下午两点，周云理推着推车到小江家楼下时，小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小江生得高大魁梧，身高在易清县算是极其高的了，祝昭粗看一眼大致估计他的身高起码在一米八五，长得跟路边的杨树似的。
这体格摆摊做生意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不仅有一把子力气，还不容易被人欺负。
祝昭怀疑周云理让小江帮他寻摸门面，除了相信小江身为“地头蛇”的能耐外，也是觉得这些房东见到小江这体型，不敢轻易糊弄他们。
周云理惊讶地说到：“我也没跟你说我是下午两点来，你怎么就猜的那么准？难不成你能掐会算？”
“我可没那本事，只不过我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路过你们吃面的面馆了，我看到推车摆在旁边，就猜到你把凉糕卖完了，肯定下午两点就要找上门来。”小江笑嘻嘻地说到。
“你看到我怎么不进来，难道我请不起你一碗面？”周云理不乐意地锤了小江一下，又向周云瑛祝思来介绍到，“姐姐姐夫，这是我兄弟，你们叫他一声小江就行。”
虽然之前跟着周云理来还推车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祝思来和周云瑛只不过跟小江点头示意了一下，这还是周云理第一次把小江正式介绍给他们。
舟舟可就不一样了，照她看来，见过这位小江叔叔好几面了，当然就是熟人啦。她一点儿也不认生地喊到：“小江叔叔好！”
“你好你好。”小江先回应了舟舟，才对祝思来和周云瑛说到，“云理的姐姐姐夫就是我的姐姐姐夫，二位也别跟我见外。”
周云瑛在外头还是很给周云理面子的，笑得格外温柔：“小江，这回的事多亏你了，回头让云理好好谢谢你。”
周云理看了看表，不想听他们在这儿寒暄了，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多余的话过后咱们慢慢说，先看门面去吧。”
小江也不生气，笑了笑：“行，那我们一起把推车搬上去，你的不锈钢桶也暂时放我那里吧，一会儿看完门面再回来拿。”
说罢，谢绝了祝思来的帮助，小江一把扛起推车就往楼上走，周云理费力地提着两个不锈钢桶跟在他后面。
小江可能是长期在外头跑，脸晒得黢黑，配上他那浓眉大眼，脸上又时常露出憨厚的笑来。
舟舟觉得小江叔叔好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大黑熊，可惜她刚刚把这个绝妙的比喻说给了周云瑛听就被周云瑛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嘴：“舟舟不可以这样说，对叔叔多不礼貌。”
“好吧。”舟舟有几分失落，但还是听妈妈的话答应以后不说了。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她说好朋友盈盈是小熊的时候盈盈明明就很高兴，为什么小江叔叔会不高兴呢？大人们的心思可真难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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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理和小江领头，带着舟舟一家三口看门面去。
小江一边走一边给祝思来周云瑛介绍：“姐姐姐夫，前几天我也跟云理两个看了好几家门面，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好的吧，结果房东坐地起价。”
想起那件事周云理还气着呢，用川省方言骂到：“那个瓜娃子硬是脑壳有包，七百块一平方都说得出口，看之前说得好好的，六百二一平方，看完就涨价。”
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脏话，周云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周云瑛瞪了好几眼才收敛。
小江连忙替他转移话题：“那些不高兴的就不说了，姐，我先带你们去看我跟云理都觉得不错那家，看了你们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看别家。”
昨天上午看的那间门面样样都不错，小江和周云理把那间门面摆在了此行的第一站，要是觉得那间不错就不用跑别家了，在大中午带着个小孩子跑来跑去也热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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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带着大家走回了临江广场，背对着长江往临江广场的左手边走了五十米，就到那家门面了。
祝昭对临江广场这一带熟得很，她心里有张地图在。
这家门面再往左手走五十米就到了易清县最受欢迎的那家面馆，面馆隔两家店就是新华书店，从新华书店再往左手边走二十米就是易清一中的初中部。
门面的位置可谓是相当不错。
老板早早地就等在这里了，他坐在店门口的小木凳上，拿着一把蒲扇用力地扇着。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眉目间颇为沉稳，向走进门面的大家点点头就算打了个招呼。
“该介绍的我都介绍给小江和小周听了，要是我再说你们反而觉得我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如就让小江带着你们看吧。”说着老板给大家让开了条道，自己去门面外头透透风。
店里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老板之前是做什么生意，已经把店里清空了，做餐饮要摆上的方桌、卖东西要放置的货架一概没有。
周云瑛走进门面，她是个有点儿洁癖的人，第一眼先看地面。
地上铺着菱形瓷砖，绿白相间，看着很清爽，上头没什么油污，不知是特意打扫过了还是老板做的生意油烟小。
用鞋子磨蹭了一下也不觉得滑，周云瑛满意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门面的整体。
门面直接能看到的空间大约有二十五个平方，墙上刷着简单大方的白漆，虽然不够新潮但也无功无过。
好在墙面十分完整，不仅四周的墙面没有脱落的墙皮，连最里面靠近后厨的墙面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污渍的。
看完地砖和墙面，周云瑛就满意了大半。
祝昭在意识空间里跟着舟舟的视角打量这间店铺，她把舟舟当成人形摄像头指挥。
“舟舟，蹲下来，我看看地砖。”
“诶，好好好，再站起来。”
“离墙近点儿，我看看墙上的漆行不行，万一掉灰可不行，还得重刷。”
“那儿地面上的砖是不是缺了个口子？舟舟你往前走两步。”
“哦，没有啊，是我看错了。”
这是什么夏国式封建主义大家长，时时刻刻都要靠发布指令控制孩子来展现自己的权威。阿尘对着祝昭明目张胆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自己切换视角不行吗？非得折腾孩子。”
呃……祝昭尴尬地笑了笑，她确实忘了这茬，但她能认吗？当然不能了。
祝昭理直气壮地说到：“透过屏幕也不如真听真看真感受，我这是让舟舟自己亲身感受一下。”
阿尘无语地看着祝昭，你就编吧。
看得祝昭自己都心虚起来，她果断转移视线，对着店铺一通分析：“舟舟，我觉得不管是墙面还是地面都挺好的，到时候不用重新装修就能用。”
凉糕店的生意就是赶时间，一年里头从四月开始卖，卖到九月底天气转凉就不卖了。
现在已经五月初，你先装修大半个月，再花大半个月散散味儿，一转眼到六月中旬才能开张，岂不是把客人往竞争对手那里赶？
门面里没有桌椅摆设，很容易就看完了，后头带了一个隔间，与门面前头只有一门之隔。
周云瑛起初以为那后头是后厨，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才发现里头地方虽然不大，但是隔出了两个部分。
一个小一点儿的隔间是卫生间，另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部分铺了一张行军床，可能是老板私人休息间。
粗略看下来，这间门面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不用再格外装修，稍微添置一些桌椅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后头带有休息间，周云理必然是要在店里天天从早待到晚的，中午的时候也可以在店里歇一歇。
这简直是祝昭的梦中情店，她在意识空间里疯狂怂恿舟舟，让舟舟一会儿一定要参与讨论，只要价钱合适，就游说大家买下。
小江还站在店里，时刻准备给舟舟还有周云瑛讲解这间门面的情况。
祝思来和周云理已经准备去跟老板套套近乎，买之前一定要把这家门面的情况打听清楚。
房东一个人靠在门面左前方的树干上，望着门前马路上的车流，手上夹着一根烟，却也不见他放在嘴边。
见到祝思来跟周云理走过来，房东给他们递过来一盒烟：“这么快就看好了？不多看看？”
“我不抽烟的。”祝思来一摆手，状若无意地说到，“我们家是我爱人做主，她觉得可以就可以，她要是觉得不可以我说了也不算，哥老倌儿，你家门面之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祝思来的语气轻描淡写，让人丝毫都感觉不出来他在打探情况，只以为他在闲聊。
房东拿起烟抽了两口，吐出几个大烟圈，烦躁地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烟灰。
看房东这副样子，肯定有隐情，周云理和祝思来对视一眼，耐心地等待房东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加长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