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老师这几天忙着改卷子，也没怎么睡好，没一会儿就打不起精神头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易清县到南辉厂的路没有那么平整，一路上有不少颠簸的地方，突然车的前轮越过一个小土丘，车的后半部往上一跳，张老师直接被甩的悬空了。

她的脑子陡然清醒过来，祝舟，是不是周云瑛跟祝思来的女儿？

原来这位张老师就是当初介绍周云瑛和祝思来认识的媒人，也算是看着舟舟长大的。

但平日里见得不多，都是靠着长相认人的，加之大家叫舟舟总是叫她的小名，故而一时半会儿张老师才想明白祝舟是谁。

虽然弄清楚了，张老师也没有就这么去找周云瑛报喜，只是数学成绩统计出来了，语文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张老师还算沉得住气，她打算等总分排名出来之后再去跟周云瑛说。

毕竟她也不知道舟舟偏不偏科，要是让周云瑛现在就知道了舟舟的数学成绩，抱了很大的期望，但是语文成绩不理想拖累了排名的话不就又是空欢喜一场吗。

*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几日。

往年期末各个学校的老师自行出卷的时候，还没等到拿成绩那天家长就早知道孩子的成绩了，因为就跟老师在一个家属区住着呢，遇到了问一句就晓得了。

当然，上一学期舟舟是跳级上一年级的，周云瑛他们也不明白这个潜规则，等到舟舟从学校拿了成绩单回家才知道成绩。

这次全县统考声势浩大，家长们探听成绩的热情也就更大了，钟老师每天吃完晚饭出去散步，在广场上几乎都能被带着孩子来玩的家长团团围住。

钟老师每天都要给家长们解释好一番，说县里还没统计完分数，卷子还没发下来，才能把来探问成绩的家长劝走。

虽说天天被人围着问，但钟老师也不觉得烦，家长对孩子学习成绩上心是好事啊，总比万事不管当甩手掌柜的好。

2月8号晚上，周云瑛正带着舟舟在广场上滑旱冰。

舟舟脚上那双粉白相间的旱冰鞋是周云瑛给舟舟新买的，算得上舟舟的新宠，是玩具店里最贵的一款，花了足足八百块！

连店老板都说周云瑛这个当妈的对孩子够舍得。

其实按照现在家里的收入，这双旱冰鞋的价格不至于让周云瑛多心疼。

但祝昭记得，前世家里一个月挣一千出头的时候，周云瑛照样给她买了一双两百多块的旱冰鞋，后来祝昭的脚长大了不能穿了还可惜了好一阵。

自从周云瑛给舟舟买了旱冰鞋，似乎周围的小伙伴都跟风买了。舟舟现在也是厂里出名的小天才，许多父母培养孩子都是照着她来。

南辉厂几乎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大部分家长还是很舍得给孩子花钱的。

舟舟跟盈盈贝贝一起排成一列，用手搭在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慢慢地往前滑，也亏她们有点默契，不然指不定脚就绊到一起去了。

明明现在是腊月间，温度不高，但广场上的气氛却一片火热。

孩子们玩得开心，家长们也不去打扰，就站在旁边聊天。

突然看到钟老师慢悠悠地往广场这边走来，祝昭就晓得最近一天一次的大戏又要上演了。

果不其然，等到钟老师走到广场上后，其他二年级的家长就纷纷围拢在钟老师身边问到：“钟老师，今天成绩出来了吗？”

钟老师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地露出点笑意：“要是成绩再不出来，我看你们都得沉不住气跑到县里去问了。”

家长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别看钟老师表面上看着为人冷淡，实际上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然家长们也不敢天天缠着她问成绩。

家长堆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尖利的声音：“钟老师，成绩到底出来了没有啊？我听住县城里的老姐妹说前两天她家孙子都晓得成绩了，你可别故意瞒着不告诉我们。”

周云瑛转头看过去，原来是前几天在四号家属区遇到的郑大娘，看她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就让人心烦，周云瑛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来。

家长们也开始议论纷纷，不过大家倒是比较理智，没有说钟老师的不是。瞒着不把成绩告诉大家对钟老师来说有什么好处？也就郑大娘会恶意这么想。

大部分家长都只是觉得县城消息是灵通些，知道得早些也正常。

钟老师看到人群中起了骚动，便抬手往下压了压：“今天学校里刚得到成绩，卷子也拿回来了。大家安静一点，想问成绩的一个一个问！”

说着钟老师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了班上学生的成绩表，她早就知道家长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成绩，所以就把成绩表多复印了一份带来。

站在钟老师面前的某位男家长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率先问到：“钟老师，我们家晨晨这回考多少分？”

“我看一下，语文77分，数学63分，班上排第35名，县里排1292名。”钟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诫到，“晨晨爸爸，你回去得多督促孩子学习，上回晨晨还考班上的25名。”

郑大娘轻嗤一声，撇撇嘴：“考这个分数还读什么书啊，出去捡垃圾算了！”

要是换做平时，晨晨爸爸非得跟她骂起来，但现在晨晨爸爸正在气头上，压根就没听到。

他不知道县里有多少考生，但他知道班上有多少学生啊，三十六个学生里排第三十五，不就是倒数第二吗？

“我就说这仙人板板这段时间偷看电视了，给老子考了倒数第二回来，看我不回去收拾他一顿。” 晨晨爸爸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正好现在是冬天，大伙都能看到他头上冒出白烟来。

人群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晨晨爸爸怒气冲冲地走了，钟老师急了，对着他的背影喊到：“晨晨爸爸，回去别打孩子，教育为主！”

但钟老师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其他家长的询问中。

“钟老师钟老师，帮我看下我家玲玲考多少分。”

“还有我家小鱼儿！”

听到分数后，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家长气不过，直接回家打孩子去了。

等到其他家长都问得差不多了，郑大娘才施施然开口：“钟老师，我们家欣欣这回考多少分啊？”

郑大娘虽说也着急知道欣欣的成绩，但要是她随大流跟着那些家长一起问了，即使欣欣考得好也没什么人关心，当然要等到大家都问的差不多了再问才能显示出欣欣的特殊来。

祝昭乐了，这位郑大娘还挺懂衬托的嘛，等到一众不好的成绩都摆在前头，方才能显示出欣欣的考得有多好了。

钟老师的手指顺着排名往下，在第二名的地方停住了：“欣欣这回考得非常好，语文92分，数学90分，全县排第18名。”

家长堆里炸开了锅。

“全县第18名？欣欣也太出息了，我看整个二年级的娃娃也就欣欣能跟外头那些比一比。”

“上回全县统考抽中的是四年级，我听说子弟校考得最好的都没进全县前三十，欣欣真是了不得哦。”

“郑大娘，你们平时是怎么教欣欣的啊？说出来也让我们学学吧。”

郑大娘满脸得意，直接昂起下巴用鼻孔看人。虽说她看不上这些差生的家长，但她却不想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平时我们根本不管她的，都是她自己晓得学习，也是她稳得住。不像有的孩子，平时考试倒是得意，一遇到大考就不行咯。”

看到周云瑛站在一旁不说话，郑大娘更忍不住想要把之前丢过的脸找回来。

“云瑛，你怎么不给你们家舟舟问问啊？舟舟上回可是考了双百分，你妈到处夸她。不晓得这回能考多少，能两科都考上九十分不？别到时候丢了你妈那张脸。”

钟老师又是一阵头疼，刚刚她刻意没有说欣欣在班上的排名，就是不想让郑大娘回去又批评欣欣。

郑大娘这学期一直拿欣欣跟舟舟比，一旦欣欣没考过舟舟，她就拉长了一张脸数落欣欣，说供她吃供她穿，还考不过小两岁的舟舟真是白养她了。

照钟老师看，欣欣已经考得够好了，全县第18名，即使放到前进校和毓秀街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即使她没考过舟舟那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郑大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嘲讽，周云瑛也忍不了了，她沉着脸对郑大娘说：“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给你老人家积点德吧。”

没等郑大娘反应过来，周云瑛又问钟老师：“钟老师，我们家舟舟考多少分你也说说吧。即使她考差了也就考差了，大不了下回努力。”

钟老师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舟舟过来。

舟舟正跟小伙伴们玩开火车玩得开心呢，看到钟老师冲她招手，就跟小伙伴们说了一声，不急不徐地滑了过来。

钟老师本想拍拍她的脑袋，但舟舟护具穿得齐全，手肘膝盖都带了护具，脑袋还带了一个头盔。钟老师伸手只拍到了她的头盔，发出砰砰的声音。

钟老师忍不住笑起来，和声问：“你觉得你这回考试考得好吗？”

前世祝昭在尖子班的时候，每回考完试大家都唉声叹气，一致认为这次考得不好，结果出成绩之后各个都在年级前五十。

倒不是他们故意隐瞒，而是对于尖子生来说，该做对的题没做对，不该犯的失误犯了，那就叫没考好。

舟舟想起祝昭跟她说的，有一道她在做题的时候觉得十拿九稳的题其实不一定对，舟舟就沉吟片刻说到：“没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