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荻沉默片刻，吹灭烛火坐到幸念禾身边，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百里宵先坐不住了：“还嫌人不够多事情不够乱吗？”
陆荻伸手握住百里宵悄无声息伸向师璟棠的手，懒洋洋道：“确实睡不下这么多人，要不你舍己为人一下吧。”
百里宵嫌恶地将手抽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先来后到，懂不懂？”
陆荻收回手，坐到百里宵身边，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我只知道能者居上，你如果管不住手我不介意大发善心把它们直接剁掉。”
百里宵到底还是有些怕陆荻的，闻言迅速缩回了手。她闭上眼睛试图蒙混过关，奈何陆荻压根信不过她的人品，依旧死死盯着她看。百里宵忽觉一阵恶寒，扯了扯幸念禾的衣角，可怜巴巴道：“可是有人盯着我，我睡不着。”
幸念禾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要的那些东西也不是撒个娇就能轻易得到的东西，装可怜这一招是没有用的。”
陆荻的话则更加露骨：“在场诸位都是体面人，想来某些素有旧情的人也做不出当着无辜者的面颠鸾倒凤的事情。”
师璟棠：“……”
就差指名道姓了。
百里宵剧烈咳嗽，连连摆手阻止陆荻继续说下去，面红耳赤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种事是可以在公共场合大肆宣扬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这种百姓喜闻乐见的爱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秋枕玉冷不丁开口，眼睛在黑夜里冒着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魔宫待了这么多年，我没看过女儿爱上继母的戏码呢。”
“我原以为你们几个人会两两配对，谁知道你们居然同时爱上了自己的继母，我那五百两银子看来是打了水漂了。”秋枕玉将手搭在师璟棠身上，在黑暗中对着陆荻挤眉弄眼，“话说回来，恶人自有恶人磨，魔主自恃美貌四处留情，谁曾想一朝动心，伴侣也是个四处留情的。”
回应她的是陆荻直接敲上来的长剑。陆荻瞥了一眼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云娘，从秋枕玉开始挨个敲了一遍。
受到无妄之灾的师璟棠捂住脑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陆荻懒洋洋地回话：“没办法，我就喜欢搞连坐。”
秋枕玉却没死心，她摸着脑袋，啧啧称奇：“不至于吧，为了和百里宵制造羁绊强行打了一圈人。好可惜，我原以为假以时日你们会相伴终生，结果你爱她，她却爱着小妈。”
百里宵：“？”
陆荻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我多打你一下是因为想和你制造羁绊呢？”
秋枕玉发出一声轻笑：“这种时候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陆荻冷冷道：“你再乱说一句，我会把你的狗头直接拧下来。”
百里宵被恶心到了，本着自己受到迫害，其他人也休想置身事外的原则，她冷笑道：“七个人两两配对，剩下一个幸运儿是谁？”
秋枕玉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一直觉得筠大人和魔主是一对。”
百里宵瞬间平衡。
金色蛇瞳慢慢转过来，幸念禾平静开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呢？”
“隔三差五为了她改变容貌，兢兢业业代处理魔宫事物，甚至还外出挣钱养她的孩子和后宫。如果这都不是爱情，那什么叫爱情？”
师璟棠：“……”你还怪会配对的呢。
“这叫等价交换，不叫爱情。”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幸念禾似乎换了个姿势，“我想要权力，而她需要别人代理她的权力。”
“得，又输五百两。”
百里宵幽幽道：“魔主知道你暗地里把她和她私生女配一对的事情吗？”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秋枕玉哀嚎一声，欲盖弥彰般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百里宵支起身子拉开秋枕玉的被子，如恶魔般凑到秋枕玉耳朵边耳语：“看来是不知道，没关系，她明天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师璟棠夹在中间，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何为左右为难。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停在幸念禾那双蛇瞳上。
私生女？
同出一源指的居然是血缘关系吗？
恕她直言，就冲魔主生死关头幸念禾不去护法反而通知别人去补刀这件事，幸念禾八成就不是魔主亲闺女。
似乎是验证她的猜测，幸念禾慢悠悠道：“魔主知道你背着她到处说我是她私生女的事情吗？”
百里宵迟疑道：“……你不是吗？”
幸念禾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如果被她捡到算私生女的话，那你也是魔主私生女。”
师璟棠却听见幸念禾在心里嘀咕。
【造物和造物者的关系，应该没法用母女来定义吧。】
“这不一样，你和陆荻的气息明显与魔主同源，我用寻子蛊查过了，她就是你和陆荻的亲生母亲。”
陆荻伸手将百里宵从师璟棠那边拉出来，拉长了声音：“你那蛊术也不准啊。”
百里宵不死心，继续追问：“真不是吗？”
察觉到百里宵不问出原因不会乖乖睡觉，陆荻朝百里宵伸出手。
百里宵只觉后颈一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像软塌塌的面条慢慢滑进了被窝里。
幸念禾没看到陆荻的小动作，回答了百里宵的问题：“非要说的话，我和陆荻的父母都是龙血树。”
师璟棠眯了眯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幸念禾看，两棵树是怎么生出一条蛇的。她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问题，就和同样眼睛发金光的陆荻对上了视线。
师璟棠缩了缩脖子，自觉闭上眼睛：“我不需要哄睡服务。”
“您是我的长辈，我怎么好厚此薄彼？”
陆荻朝着师璟棠伸出了手，但这一次幸念禾拦住了她。
“你下手没轻没重，万一误了明天的时辰可如何是好？”
陆荻转而打晕了秋枕玉和云娘。幸念禾继续看账本，陆荻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璟棠看，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书籍翻页的细微声响。
师璟棠闭着眼睛，她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安静的房间里，她能听到身边几个人的呼吸声，或平稳或急促。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在场六个人，却只有四个人的呼吸声。
师璟棠猛地睁开眼睛，她侧过身去看幸念禾和陆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那两个人的轮廓，那两个人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非人的冷漠。
幸念禾俯身替师璟棠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弯了弯眼睛，声音柔软：“做噩梦了吗？”
陆荻则淡淡道：“真的不需要哄睡吗？”
师璟棠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两个人怎么连呼吸都没有。她伸手勾住两个人中脾气稍好一点的那个人的脖子，试探性将头靠在那人怀里，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唔……我梦见魔主有危险。”
她侧耳听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声音。她不死心地将手指往幸念禾鼻子下面伸，也没探到任何流动的气体。
幸念禾难得有些沉默，她伸手拉下师璟棠的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道：“请不要摸我的……嘴唇。”
师璟棠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手下刚刚柔软的触感，但事情做都做了，起码名声和结果得有一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将手伸了过去。
幸念禾：“……”
依然没探到流动的气体，师璟棠恨不得把手戳到幸念禾鼻子里面，好在她还有两分理智，不至于做出这种社死事情。师璟棠依旧不信这种反科学的设定，伸手去摸幸念禾的脉搏。手下是细腻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脉搏。
她仰头凝视着幸念禾，张口便是：“你的心脏并没有为我而跳动。”
幸念禾忍无可忍，一手刀将师璟棠打晕。
陆荻望着眼前这出闹剧，幽幽道：“你下手没轻没重，万一误了明天的时辰可如何是好？”
幸念禾迟疑了片刻，将不省人事的师璟棠塞进百里宵旁边的被子里：“我自有分寸，说起来，人族抚摸对方嘴唇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陆荻笑了：“此类问题我建议你去问魔主。”
——
次日清晨，师璟棠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坐在床头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陆荻，陆荻背后则是浑身冒黑气的百里宵。师璟棠顿觉不妙：“幸姑娘不在吗？”
陆荻将师璟棠拉到梳妆台前，替她梳理头发：“幸念禾一大早就走了。”
闻言，百里宵蹙了蹙眉：“她就这么走了？”
陆荻斜睨了百里宵一眼，笑吟吟道：“大抵是不高兴公主摸她嘴吧。”
师璟棠一点也不想回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离谱事情，她默默捂住了脸，虚弱地咳嗽一声，试图在陆荻说出更离谱的事情之前结束这个让人社死的话题。
百里宵眯了眯眼睛，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摸嘴？你个花心浪荡的混蛋，稍齐整些的女人都不放过是吧？”
陆荻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没得到预想的结果，遂继续道：“你昨夜借口做噩梦对幸念禾上下其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她会直接躲出去。”她的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笑意。
百里宵火气更大，几个箭步站到师璟棠身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还上下其手？”
陆荻无辜地点点头，像是不知道百里宵和师璟棠的孽缘一般，主动将梳子递给了百里宵：“你来得正好，我不太会梳新娘的发髻。”
百里宵接过梳子，捏着师璟棠的下巴打量着镜子里的新娘，露出雪白的牙齿：“好啊，我最会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