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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樱树抽芽之时:苏格兰篇(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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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在夜色里飞奔。

白色的大型犬冲在他面前,敏捷得像一道闪电。他们快速绕过三条曲曲折折的巷道,来到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前。这栋居民楼的墙皮都有几处脱落了,屋后早就老化的路灯有一下没一下地照着偶尔窜过的老鼠,这样败落的景象,和仅仅一街之隔的豪华酒店形成了鲜明对比。

安室透戴上塑胶手套,尝试着握住楼墙侧面的防火梯的扶手,用力晃了一晃。铁架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但坚强地承受住了他给予的压力。

“好孩子,Lucky。”他用力拉住狗绳,做了一个安静的指令手势。拉布拉多低低地咕哝了一会,然后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这座似乎能被一场大风吹倒的脆弱楼梯。

安室透很快来到楼顶上。这栋居民楼只有五层高,站在顶上能看到对面有一片笼罩在酒店阴影里的宽阔平台。那是杯户饭店的裙楼,有特产展示区和多功能会议厅,平常也用来举办大型展会。

裙楼顶部的边缘离这里足有十几米远,光靠人力显然是无法越过这样的距离的。

但安室透早有准备。他解开背包,掏出一柄钩索枪,将一头固定在防火梯的顶端,另一头对准那栋裙楼的顶部——

“谁在那啊?”

一个含混不清的,像是喝醉了的男人的声音在墙角另一边响起。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阳台连成了走廊,防火梯在走廊尽头的侧边,显然它的响动引起了居民的注意。

“不是小偷吧,这破房子有什么好偷的……”

男人咕咕哝哝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一起,逐渐靠近了这边。昏暗的廊灯把他的阴影越拖越长,很快就覆盖到这个转角——

“汪!”

“啊?!”男人吓了一跳,“哪来的狗?还有狗绳,你是走丢了吗?我来看看——”

“Lucky!”

一个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从防火梯底下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来,气喘吁吁地来到猛摇尾巴的拉布拉多面前,用力摸了两把它的脑袋,大狗发出舒服的咕噜噜声。

男人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穿着运动服,稚气未脱的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以及一叠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Lucky它突然看到了一只老鼠就追着跑到这里来了,我都拉不住——”抱怨的尾音也清亮无比,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这里离杯户公园不远,晚上遛狗的人很多,男人于是教训了两句要把绳牵好云云,就扭头回家去了。

刚关上门,他突然想起来,又打开门朝防火梯那边喊道:“那架梯子坏了很久,你别走那边下楼,小心塌了!”

对方充满年轻活力的声音随风传来:“知道啦,谢谢大叔!”

男人于是满意地关上门,回去继续坐在了正在播映球赛的电视机前。

林庭语正翻过下一页报纸,这版的标题就被一只手盖住了。他抬起头,苏格兰从他的轮椅背后弯下腰,带着温和的微笑捏住了那份报纸:“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早高峰会堵车,从这里过去需要至少预留一个小时的。”

林庭语试图扯了了一下报纸,没扯动。于是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已经有些酸涩的眼睛,有些不满地说:“我不需要睡这么久,三个或者四个小时就够了。”

但苏格兰十分坚持,甚至送上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您需要充分的休养,今晚您只是出去吹了一下温暖的夜风,说话就带上了些鼻音呢。不好好睡觉身体会垮掉的,三四个小时也实在太少了。”

他垂下头,清澈的蓝色眼睛像温柔的水波:“请至少在我看着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可以吗?”

林庭语:“……”

林庭语怀疑地看了看那杯摆在手边的茶几上的牛奶:“你不会为了让我睡觉,在这里放安眠药吧?”

苏格兰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用力抽走了那份报纸,三两下折起来放到一旁:“是哦,这里确实有安眠药,就当做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让我现在送您回去睡觉吧。”

林庭语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皱着眉头端起了杯子。苏格兰用的似乎是某种配方奶粉,去除了牛奶本身的腥膻气息以后追加了一些人工的甜蜜芳香。

这类诱食剂通常添加在婴幼儿或者老年人的奶粉里,为了增进食欲和促进奶粉销量。

林庭语想起工藤有希子刚才对他的评价:“……你看起来胃口很不好呢,这也是我一开始觉得你已经决定和诸伏先生分手的原因,毕竟再美味的食物也还是要面对着喜欢的人才能舒心地吃下去吧。”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病入膏肓吗?林庭语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对着苏格兰吃不下饭,好像真的很失礼。特别是当考虑到这并不是苏格兰的原因,就显得更为失礼了。

算了。

林庭语再次看了看这杯仍然冒着微微热雾的牛奶,又扫了一眼等在一旁的苏格兰,警告道:“下不为例。”

苏格兰笑着说:“好的好的。”

林庭语只能硬着头皮把杯子凑到嘴边。舌尖刚品尝到微微的甜味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移开杯子,对苏格兰说:“对了,放在我床边的那个刚送到的箱子,里面有一套我之前准备的资料,其中应该有4份是跟明天早上的课程有关的,我在文件封面上标有关键词。你帮我找出来,一起放进包里明天带去吧。”

苏格兰答应了,但是犹豫了一下才动身,走开之前还很不放心地问道:“您不是要支开我,然后偷偷倒掉牛奶吧?如果您不喜欢牛奶的味道,我可以给您冲一杯麦粉或者其他的……”

林庭语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逃避牛奶的小孩子。”

苏格兰这才回到内里的卧室去翻找资料了。

林庭语端着杯子微微低下头,半阖起来的眼角锋锐如刀,却在袅袅升起的蒸汽里模糊了尖利的角度,而变得模糊润泽起来。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

“林先生?”

苏格兰轻声问道。

他找到所有的资料花了不少时间。这个箱子是通过国际速运物流发来的,地址写的还是原来下榻那家酒店,今天晚上才辗转来到杯户饭店。箱体本身不大,但是里面装的全是纸质资料,所以相当沉重。而且大概是为了防止文件散佚,这些资料按份装订后又分门别类套了几层包装盒袋,拆出来费了一番功夫。

……关键是,这些资料,虽然正文是中日双语,但档案盒上的标签和林庭语手写的标注,全都是中文。

苏格兰瞄了一眼还在起居室的林庭语,对方正在低头喝牛奶。因此他也不想去打扰林庭语,只能自力更生。等到他好不容易整理完所有的资料,再用手机上的识图和翻译软件一起配合挑出明天课上要用的四份文件,收拾起来拿出卧室的时候,苏格兰发现林庭语已经在轮椅里睡着了。

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像有些怕冷一样缩在盖毯里。倚着靠背的头稍稍歪向一侧,在轻轻呼唤声里也没有改变这个有些不适的姿势。

眼镜滑到了鼻梁下方,苏格兰尝试着拿走了眼镜,林庭语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已经喝掉大半的牛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苏格兰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转回来拿起杯子晃了一下,然后再次确认了林庭语已经熟睡,就把杯子带到了洗手间。

剩余的白色液体从杯中缓缓流出来,像一道纤细的小蛇,迅速爬进了下水口。

在它经过的痕迹里,残留着一两颗微小到难以注意到的白色碎粒。

苏格兰打开水龙头,先是用比较小的水流把这些痕迹都轻柔推走,当再也看不见任何奶渍和颗粒的时候,他把水放到最大,彻底冲掉了所有的痕迹。

他关上水龙头,双手撑在盥洗盆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视线向左偏移,看见了镜中映出的,轮椅的背影。

“林庭语。”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在心里无声地,再念了一遍。

林——庭——语——

苏格兰很清楚林庭语的信任有多难获得。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试探林庭语,仿佛走在只有一根细丝的悬崖上,颤动的丝线另一端系在林庭语的指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月下的机舱里,在次日清晨的早餐桌旁,在那台被炸毁的车上,在流水淙淙的餐厅里,在那个昏暗的客厅中——

在那么多次,命悬一线的尝试中,他一点点地靠近。

林庭语平时不吃旁人准备的东西,上课只喝自带的茶水,去做笔录的时候也没碰警视厅统一供给的纯净水。安室透制作的三明治,怎么样放进的林庭语轮椅的置物箱,又怎么样完完整整被拿出来。

但苏格兰带林庭语去吃饭,即使很明显毫无兴趣,林庭语也没有拒绝。而睡前牛奶这种看起来就相当可疑的饮品,也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勉强喝下去了。

丝线另一端的指尖,已经能够触及了吗?

苏格兰想象自己伸出手去,然后林庭语像平常那样微微皱了一下眉,就恢复了“随你吧”的面无表情,由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贴了上去。

也许林庭语的信任来源于自信。

——我这里有你想得到的东西。是从我以外的地方无法得到的东西。

心上的小小的蛇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把自己盘起来,绯色的舌尖露在外面细细地响着,像是在笑。

苏格兰想要抓住那条蛇,它的笑声却更大了,像是嘲笑又像是怜悯,属于兽类的竖瞳毫不畏惧地盯着比它大很多很多的人类。

你在害怕什么吗?

它的眼睛里这样说着。

害怕被识破吗?并不是第一次被识破了。

害怕被杀死吗?早就已经想象过这样的结局了。

小蛇终于像是被弄烦了一样,舒展开细而长的小小一道身躯,缓缓摆动着尾巴,消失在了心脏背面的阴影里。

看不见了。

苏格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你想想你付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你失去了那么多才来到我面前,你用怎样的代价向我换到的东西。

蛇离开了,那道咝咝的声音却仍然萦绕在空无一物的心房里。

不,不是的。苏格兰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一些蛊惑人心的话术。他从来没有真正失去,自然也无所谓代价。而且组织的情报,只要潜伏下去,迟早都能获取到,不必急在一时……也不一定需要从林庭语身上拿到。

——你想要把我拱手让人吗?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先响了三声,然后立刻挂断。苏格兰拿出手机,默数到十,铃声再次响起。这是他和零约定的暗号,重新拨打过来的电话意味着零那边现在环境安全。而他如果不方便接听,就等到第7声铃响以后再接起来,到时候电话对面的就会是波本,而不是降谷零。

他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铃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

苏格兰突然动了起来。他关上洗手间的门,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冲击在白瓷盥洗盆里,反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在第6声铃响前按下了接通键。

“怎么了?”降谷零问道。

“没事。”苏格兰飞快地说,“你那边怎么样?”

电话那边传来呼呼的声音,像是正在高楼外卷集起来又重重撞在玻璃幕墙上的风。

“我这边目前一切顺利,你呢?杜凌酒对你态度有什么变化吗?他不会平白无故告诉你这些重要的情报,你现在可是还在观察期呢……不过他以前都在C国,不太了解日本分部这边的规矩也有可能。”降谷零说,“嘘,Lucky,从这里慢慢地跳过去……对,做得好。”

苏格兰隔着磨砂玻璃看了一眼外面,轮椅被扭曲虚化的影像仍然停留在原地。

“杜凌酒没有什么异常,他已经睡了。但我不会参加今晚的行动,杜凌酒睡眠很浅,我不确定药效能发挥多久。我先去回收设备,其他就拜托你了,零。”

“没问题,你自己小心。”

苏格兰再次默数到十,挂断了电话。

他掬起一捧冷水冲了冲脸,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掉多余的水滴。接着打开洗手间的门,重新回到林庭语身边。

林庭语的姿势仍然没有变化。

苏格兰深深地看了林庭语一眼,然后越过他,停在了一旁的衣帽架前。他摘下那套华贵条纹西装上的左侧衬衫领扣,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搓,蓝色的宝石就和底座分了家,露出里面黑色的微型收发设备。

苏格兰掰下那颗小小的收发设备,卸掉纽扣式电池,接着把领扣合上,装回那件白色的衬衫领角。

他把设备和电池都扔进马桶,盖上盖子,连续冲了三次水。

对不起,但是人心……果然还是有偏向的。

还是不能为了你,让零、让大家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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