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突然的沉默，让苏格兰变得更为沉默了。两人一路沉默着经过长长的旋转车道来到地面上，汇入车流的时候，一道新邮件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现在已经接近通勤黄金时间，路面上车辆很多，因此苏格兰没有去看邮件，而是顺势换了个话题：“那么您是见过朗姆本人吗？”

林庭语总算有理由把朗姆女装的污染画面清出大脑，心情变得轻松了些，就随手摸了一支原子笔在指间转起来：“对，前代朗姆死的时候他也在场。”

“……”苏格兰谨慎措辞，“可能您没有听说过，但是日本这边一直有朗姆为了继承父亲的权势而……的传言。如果他们知道您透露了这样的消息，再把这件事传到朗姆那里，我担心朗姆可能会对您不利。”

林庭语瞄了他一眼：“那么，有谁会知道呢？”

苏格兰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好的，如果有谁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朗姆，我就去请他保持安静。”

倒也不用这么复杂，你保持安静就可以了。

林庭语不置可否地转过头望向车窗外：“不用担心，朗姆不会因为这件事动我的——我可是唯一能作证前代朗姆不是死在他儿子手上的人了。”

苏格兰又是沉默了一阵，才问道：“您当时也在那里？对不起，我知道这是绝对禁止讨论的秘密，但是……”

“没什么。”林庭语笑了一声，“你在我这里的优待仍然生效，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不在现场。但是你应该听过吧，前代朗姆可是死在港岛——”

他指尖一弹，原子笔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回到它原来所在的置物盒里。

“那是我的地方，没有可以避开我眼睛的事。”

车辆赶在上班高峰期前通过了几个最容易堵塞的路段，顺利来到了米花大学门前。苏格兰对着保安出示了一下证件，报出预约手机号，就把车绕了几圈开到了一栋异常安静的教学楼前。

林庭语望着后视镜，有些迷惑地问：“后面那些学生……他们是在追着车跑吗？”

苏格兰：“……是吧。”

说追着车跑，其实是有些过于高度概括了。仅仅在后视镜里可见的那一小片区域，林庭语就看到了滑板、独轮车、旱冰鞋和平衡车等等匪夷所思的代步装备，整体呈现出一个看上身还算个人，看下身群魔乱舞的奇异景象。

“他们好像在喊什么？我们的油箱起火了吗？”

“……我想并没有。保安会拦住他们的，今天上课这栋楼附近一带都清场禁入，我还特地请他们检查了望远镜的不当应用问题。请您放心吧，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

苏格兰的声音突然断了。林庭语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看见了那栋教学楼前那位身姿笔挺，笑容可掬，正在朝这边招手的，莫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老爷子。

林庭语：“……”

林庭语：“他没死？”

苏格兰：“听说只是突发心梗，急救得当已经没事了……至少这次他身边，没有围着大群的学生吧。”

林庭语：“……”

林庭语面无表情地指出：“但他身边整整齐齐地站着三排至少五十个警察。”

苏格兰：“……”

林庭语继续面无表情地指出：“而且看胸标都至少是警部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过，今年有193名新入职的警部补吧？”

苏格兰：“……”

苏格兰艰难地说：“那是东大的警部补。毕业于其他大学的部分，我没有做相关调查，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Lucky直到下课也没有出现。

林庭语今天受邀到米花大学，是为这一期开在东都的国际刑警高级警务培训班讲一节犯罪心理学的实践应用课。他本来准备的主题是“如何利用警犬区分普通市民和潜在罪犯”，为此需要一条警犬作为配合，现场演示如何用警犬的动作表现向周围的人群发出暗示信号，以及人类对上不同状态的警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苏格兰原本是计划自带Lucky，但他出去打了个电话以后，只是回来神色凝重地向林庭语摇了摇头，说Lucky来不了了。鉴于在场警察众多，林庭语没有追问原因，直接向大石先生提出了借用一条警犬和它的训练员的请求。

他本来以为会有些麻烦，因为日本这里的公务申请流程是出了名的冗长，临时借用警犬和训练员不知道要打几寸厚的报告。没想到大石先生听了以后，十分流畅地回答道：“没有问题！鉴识课的田村课长今天也在这里参加学习，我这就去请他协助。”

林庭语：？

林庭语忍了又忍，终于在大石先生奇迹般地赶在上课前五分钟带着一条呼哧呼哧的黑背和一名制服齐整的警官来到教室里时，忍不住问道：“大石先生，请问您是否有一份名叫新手村村长或者东都市接引人之类的兼职？”

大石先生端正而礼貌的笑容一丝变化都没有：“林先生，可以重复一遍您的问题吗？抱歉我有些没听清。”

“……”

林庭语决定还是放弃疑问，好好上课。

虽然在上课途中，他好几次听到学生（警官）们似乎在窃窃私语“我好感动，他真的在试图教会我”之类令人迷惑不已的发言，但他还是坚持把内容讲完，并且感到自己的耐心又得到了进一步的锻炼提升。

作为助教负责在旁沟通警犬训练员的苏格兰则是一再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表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在宣布课间休息后，他先是走向几个聊得最起劲的警官——似乎都是年轻的警部补，礼貌地提醒了一番，这才回到林庭语身边，送上了早前准备在保温杯里的茶水。

“现在的新人实在是有点太浮躁了。”发现林庭语在盯着他的时候，苏格兰解释道，“在宝贵的学习时间里，却将心思全部放在奇怪的地方，尤其是在不停地谈论您的……和我的外表，实在是令人困扰，因此我去稍作劝诫。”

林庭语越发迷惑了：“我今天的穿着打扮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一点也没有。”苏格兰有些难以启齿，“他们在……称赞您的外表。我下次为您换一套更低调的造型吧，休闲一点的。您上次提到的那两个衣服品牌，他们似乎在东都没有开分店，我晚些时候再去对比着找找看类似的款式。”

林庭语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格兰刚刚一闪而过的，融合了尴尬、恼怒和羞耻的神色，追问道：“他们真的是在称赞吗？我说过的吧，你不适合说谎，而且你的说谎额度已经用完了，你现在是要挑衅我吗？”

苏格兰：“……”

苏格兰的表情一瞬间看起来竟有些视死如归般的安详：“那些话我实在无法复述出口，我会请培训班的组织者好好调查一下学员的心理状况，拜托您不要再问了。”

刚才一直专心授课，只在偶尔停下来喝水时断续听到一些奇怪言论的林庭语：……

谢谢，本来还有点好奇，现在完全不想知道都被谈论了什么连苏格兰都无法直视的话了。

——游戏论坛里——

【有人收到通知吗，怎么突然开了四阶段世界任务】

“如题，我还在林林的特别教学剧情里疯狂截图呢，系统邮件突然弹出来了，说是国际刑警C国中心局发来通知，让我今天下午协助一名目前潜伏在东都的成员执行任务，具体任务内容在确认接受任务以后才会告知——那我当然接受啊！结果再发来的通知就只是让我今天下午三点去杯户饭店等待一个叫‘曙雀’的人的指令？有大佬开了这个任务吗，都要带什么技能进图好啊”

“？？？还有四阶段？我都在坐等下午更新大结局CG了”

“什么特别教学剧情，截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原来这就是周末更新的目的吗，平时谁有空守在那里等到三点做任务啊”

“三点开始世界任务，五点更新大结局，这什么超强沉浸式体验，开发组难道真的对每个结局都做了CG？震撼我妈一整年”

“不愧是不差钱的鸭社，烧起经费眼都不眨”

“纯红线的CG是不是没戏了，日后会当彩蛋放出来吗，当特典卖也行啊，想看红方的老婆呜呜呜”

“紧急公告刚发：[公告截图.jpg]总结一下就是为了感谢大家牺牲的肝和肾，选择了世界任务贡献度占比前50的大佬特别赠送了四阶段任务的入场券，日后的世界活动也会有同样的机制”

“楼主原来才是真正的大佬”

“可恶这岂不是可以前排欣赏我老婆的战损特辑——！”

“求大佬全程直播我给你砸火箭”

“隔壁帖已经开始扒排行榜统计每个服务器的大佬了，现在看好像还是红方的大佬多”

“不奇怪，混邪乐子人那么多，红方真爱要是想力挽狂澜，可不得爆肝……”

“混邪乐子人路过，我也接到了任务，但我的任务和楼主有点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我在酒厂？反正我这边的通知是朗姆叫我今天中午十二点去杯户饭店等他下一步指令[邮件截图.jpg]”

“！这波是国际刑警VS酒厂？还有对抗环节？赤鸡起来了”

“楼上混邪大佬莫非是上次在测评区晒满破狙击卡的神壕大佬？！”

“合影大佬”

“合影大佬”

“大佬满破狙击好用吗，不会是要狙林林吧，求描边”

“挺好用的，任务分和琴酒好感度都刷到飞起，但是核心NPC狙不了，有等级修正。我昨天在杯户饭店附近做日常的时候刚好在地图上搜索到95级的苏格兰，试着瞄准了一下，系统提示成功率是‘绝无胜算’……只要动手就会被真大狙制裁吧。[截图.jpg]”

“绝无胜算太草了，现在玩家最高等级多少了，上次好像二服的top才33级？”

“没办法大家都人生重来多少次了，好好一个卡牌养成游戏玩得跟肉鸽似的”

“等等你这个截图里的苏格兰，他怎么没有胡子”

“他不但没有胡子，还穿得像个新郎”

“对面坐着的那是谁啊怎么被墙挡住了”

“这是杯户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桌子上摆着的那是玫瑰花吗？？？”

“谢谢大佬帮我公开我老公向我求婚的现场”

正在给前排一名警官答疑的林庭语发现学员们中突然发生了一些骚动，抬头往声音来源看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显得非常激动地在交头接耳，纸团飞来飞去，旁若无人地开展着交流。坐在他们附近的警官们偶尔有人被撞了一下会皱眉看一眼，但大多数人采取了无视的态度，继续低头做笔记。

林庭语：……

林庭语想起了警视厅那两个只是出来做个笔录却惨遭揭露感情生活的警官。

日本警界的前辈们，对后辈们的容忍限度真的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