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答疑时间也结束，林庭语如释重负地听着大石先生宣布下课，自己把轮椅移到一旁让开道路，等待在讲台那边收拾材料的苏格兰。大多数警官们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离开教室。然而刚才那些经常开小差的年轻警部补们还留在原地，你推我我推你，眉来眼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庭语感到他们时不时像针一样冒出来的视线都快把自己的侧脸扎麻了。
林庭语：“……”
林庭语忍无可忍地转头朝他们说：“你们，来一个代表。”
警部补们发出了混乱的惊呼，然后突然有一个男警率先跳了出来：“林酱叫我——”
林庭语：？
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的日语听力好像真的不是很好。
但当他把咨询的目光投向苏格兰时，林庭语发现苏格兰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带温和微笑望向那群警部补，背后隐约冒出了和黑板融为一体的，如有实质般的杀气。
林庭语：……
紧接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年轻警部补还没迈出富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步，就被他的同伴一拳击倒在地，几只脚踩在背上再起不能。
“这种人不如还是物理超度了吧。”
“+1，私联狗死不足惜。”
“大家都冷静一点，这是和平地图，在这里开PVP会被守卫挂通缉。”
“喂喂喂真的是林林在叫我们啊——”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亮属性面板比过再说。”
“可恶，今天没有装上我的满破说服，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过场剧情，我恨。”
“我我我有带大脑封闭术，我上了！”
林庭语：“……”
林庭语揉了揉额角。这就是代沟吗，为什么现在年轻人说的话他已经有大半听不懂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群人，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为年轻的女孩子，拿出学员名单比对了一下照片，对她招了招手：“筱原小姐？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女孩子正在跟同伴激辩，被他叫了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另一个女警官拉了拉她的衣袖凑近耳边说了话，才惊叫一声：“什么，老婆叫我！”
……
………………
死亡一般的沉默，在阶梯教室中蔓延着。
苏格兰的微笑已经完全挂不住了：“这位小姐，麻烦您稍微注意一下措辞，谢谢。”
姓筱原的女警官也是一脸看起来要立地成佛，但她仍然坚强地背负着同伴期待（谴责）的目光，勇敢地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了林庭语面前。
“林、林老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庭语怀疑她其实也想脱口而出“林酱”，但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不管怎么样还有改过之心就算了。
于是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道：“是你们有事找我吧？”
警部补们又是一阵骚动。“这就是99级大佬的世界吗”“来了！Bking的开场白”“我回去就把读心术满破”之类的迷惑言论不断地发出。
“……”
林庭语觉得自己的话可能哪里有歧义，但是一时也没想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你们从上课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吧？讨论的时候也在盯着我，是课程内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必不可能是课程不明白，因为这几个人恐怕压根没听他在讲些什么。林庭语只是尽可能地选择了一个委婉的台阶，先稍微放下对方的戒心——
“不不不您讲得非常好！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从今天开始每晚重刷三百遍！”女警热情洋溢地说，“我们讨论的，呃，跟课程内容无关，反正绝对不是您业务能力方面的问题！当然啦我们也很想在业务方面跟您加强学习，请问那个，呃，这个培训班的结业考试能帮我们画一下重点吗——唔唔唔！”
林庭语望着被两名同伴捂嘴拖走的女警，无言地想：真是浪费感情，对方显然一点戒心都没有。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打开课前大石先生发的介绍文件，查了一下自己的课，发现这个延续时间长达四个月的培训班居然有三门主课计划是由他讲授的，今天这场只能算是个开胃菜。虽然在刚开头就要画重点显得过于急功近利，但是总比在结业考试前才突击重点多少算得上更好学一些。
因此他按了按太阳穴，对着刚刚被推举过来的另一名年轻警部补说：“你们带了教学大纲吗？我可以圈几个对你们工作比较有帮助的点，到时候只对这些内容出题。”
“有的有的。”那名警部补看起来稍微沉稳一点，先鞠躬致谢，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讲义夹，递给林庭语。
林庭语接过讲义夹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有点印象：“你刚才做笔记了吧？你还提了个问题，关于不同品种警犬的表现是不是会有区别的。”
“是的。”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我自己就有一条昆明犬！今天下午刚好有个紧急任务，想去试验一下，但不知道高级酒店给不给带大型犬。”
昆明犬？
林庭语微微有些惊讶。
昆明犬是一类广泛适应于各种气候和地形的优良狼犬品种，因为在C国昆明基地培育出来而得名。这种犬体格健壮，个性活泼，警觉性和攻击性都很高，而且性情偏凶猛，一般不会作为家养宠物犬的选项。但它对主人极度忠诚，执行力非常强，只要得到指令，即使刀山火海也不会退缩，所以很受军警欢迎。
但是由于一些原因，在国外，昆明犬一般会被认为是德牧的一个分种，不被承认为独立品种，所以不太受民间爱好者重视。
这个人不但选择了在日本来说应该是偏冷门的昆明犬作为伙伴，还准确地读出了“昆明犬”的名称。林庭语一下子对他产生了些兴趣，查了查学员名单：“樋口警官？你的昆明犬参加过职业训练吗？如果只作为宠物饲养，震慑力和配合度可能会不太够。”
樋口警官信心十足地说：“我的库洛酱绝对没问题！它可是满破——它可是上届东都都防卫犬大赛的优胜！”
林庭语不禁笑了：“好，和你的库洛酱一起努力吧。”
他心情变好，也就不介意再花点时间，多照顾照顾这位很有眼光的年轻警官了。林庭语打开樋口警官的讲义夹，找到大纲目录，翻了几页，思索着勾出了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几个主题，并且标注了一下讲解的关键词以后，顺手打开了今天课程的部分讲义准备检查一下。
笔记做得比较潦草，不过看起来确实是经过了自己的思考，虽然有些地方想法偏得近乎异想天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林庭语顺手批注了几个记错的点，再往下看时，目光突然凝在了其中一处：
下午三点，杯户饭店，曙雀。
这个名字——
——我有个主意，我们来互相取个炫酷又绝不会重复的代号吧！日后要是看到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是自己人了！怎么样？你先来给我取一个……
记忆里那个热烈如朝阳的笑容，转瞬间像被猛地拉下帷幕的舞台，一下子熄灭了。
再见到时，已经变得冰冷而沉默。
苏格兰那边已经收拾完东西了，大概是看林庭语在这边教导学生，就先去那边继续“劝诫”年轻警官们。林庭语扫了苏格兰那边一眼，估测了一下距离，然后垂下眼继续批注：“你课听得很用心，不靠重点应该也可以轻松通过考试——你们这批都是新加入的国际刑警吗？”
樋口警官老老实实地回答：“还不算，要这次结业考试通过才能获得资格。听说考试很难，刚好现在也在假期，而且我自己对这些也比较感兴趣，所以认真地听了。”
林庭语在讲义页面右上角写了一串邮件地址：“我的课考试不会很难，毕竟再多的理论进到实践环节也是需要自己判断和变通的。这是我的邮箱，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我——对了，这是你今天下午的任务吗？”
年轻警部补顺着他笔尖点着的那条记录看了一眼：“啊——是的，刚刚收到的通知，想着事情的时候顺手就写在这里了。林老师您也知道这个任务吗？”
林庭语把讲义夹合上，递还给他，刀尖一样的眼角流出锐利的目光：“你们的任务细节应当保密，不需要告诉我。但是，我确实知道这个代号。”
——因为这个代号，正是我取的。
“啊！是吗？”年轻的警部补惊喜地说，“我们猜了好久他可能的身份，哦，我和一个朋友都收到了任务。您认识这个人吗？是男是女？脾气怎么样？需要怎么配合？第一次接这种限时任务我就怕搞砸……”
林庭语定定地注视着他，过了三秒钟，才收回视线：“抱歉，我不能说。但如果你得到了这个人的情报，请务必告知我——我找了这个人很久。”
他眼角余光瞥见正在走来的苏格兰，唇边泛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恐怕我的……一些朋友们，也会很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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