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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间之章:海水与火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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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语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他站住了。属于生物的第六感在向他发出生命遭受严重威胁的警报,但属于某种更高的——既不符合理智也不符合本能的,感性的,令人迷惑的,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的认知,在告诉他根本无需害怕。

这也许是某种可怕的习惯,被圈养已久的绵羊面对主人的屠刀时也只会咩咩叫。但这信任似乎又和那些盲目的依赖不同,因为它是有源之水,有根之木,它的根源来自另一个人长久的注视,又在这样的注视中抽芽开花。

当花瓣落下的时候,出现的是残破的花萼,还是幼小的果实呢?

他不知道。

他只有那三天的记忆,在那三天的记忆之后就一片空白。杜凌酒在那之后是死是活他都无从知晓,同样也没有办法去判断,现在的诸伏景光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面对“林庭语”这个名字。

林庭语试图阅读那双蓝色的眼睛,它们仍然如同记忆中一般清澈,却再也见不到底,瞳孔深处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什么都映不出来。

是在痛苦吗?还是在庆幸终于摆脱了重负呢。从那三天来看,杜凌酒带给苏格兰的,恐怕不能算是什么甜蜜而美好的体验吧。

林庭语忍不住问出了口:“这个……名字的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到林庭语觉得这个问题已经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他才轻轻地开口:“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想我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完全出乎林庭语的意料。

在那场梦里,苏格兰的心情已经真实地写在了眼中,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一句没有关系可以轻轻带过的——但或许最终的事实就是“没有关系”,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林庭语记得杜凌酒的访问期只有半年,所以是半年后回国去了,再无联系吗。那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毫无关系了。

他很难想象自己能够在那样如同水波一样温柔环绕周身的目光中保持铜墙铁壁度过半年时间——大概是让琴酒把人调走了吧。好像还有个叫什么的代号成员有空,卡尔瓦多斯?

被换掉的时候,苏格兰会是什么反应呢?

记忆里有一个舒展的,像被春风抚平的草地一样的笑容。

——我还以为您想要放弃我了。

那个笑容突然碎成了千千万万锋利的残片,哗然坠地。

再一片一片被捡起来,拼合上去的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沉默的诸伏景光。

林庭语于是也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你能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诸伏景光仿佛在出神,过了一会目光才重新聚焦,落点回到林庭语的眉间。他直起身,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对不起,不可以,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说出这些话让诸伏景光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语调也变得更平静了:“你还是个学生,不要试图沾染某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秘密。也许你很想知道,你确实也有资格,但是这太危险了——你不要动。”

他突然抓住林庭语的手臂一拉,林庭语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就笼罩了他的身体。是一件运动服外套,毫无预兆地被展开来,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林庭语,兜帽拉起来往下遮住了脸。

在林庭语最后能看到的一角世界里,一辆黑色的跑车从路面上呼啸而过。

“抱歉突然冒犯了。”诸伏景光低声说,“但是……命运总是这样突然的。”

就像把那个林庭语带走一样突然。

——也像把这个林庭语送来一样突然。

诸伏景光忽地笑了,这次的笑没有出声,却进了眼底。他望着眼前这个有些迷茫地摘下兜帽,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杜凌酒当年眼里的他也是这样的吗?莽莽撞撞地乘上了一趟不知道要飞驰去哪里的列车,远未得知前面等待着的是什么。

命运的轮转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诸伏景光把一张名片放进林庭语手里,“如果遇到什么事,特别是察觉到什么危险,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我相信你一定也有和你这个名字相配的洞察力……请让它好好保护你。”

他停顿了片刻。

碧海一样的眼睛之中,忽然再起波澜。

“别再……让我经历失去了,可以吗?”

林庭语捏着名片,目送匆忙离开的诸伏景光,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所以杜凌酒后来到底做了什么啊。

虽然从常理来推断,既然诸伏景光会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想象空间。在工作中浮现的情愫本来就很容易无疾而终,更不要说是在组织那种高压环境下的情愫了,没多久就会被枪炮声和爆炸声覆盖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着为对方保持体面的默契,杜凌酒对苏格兰并没有任何恶感,自然也不会出口伤人——

但这不妨碍林庭语对上那双清澈眼睛时产生了逃避的冲动。

仿佛自己一定对苏格兰做了什么很糟糕的事。

总之还是想办法补偿一下……这到底要怎么补偿啊,还他一个男朋友吗,去哪里再找一个杜凌酒给他啊。

对恋爱没有任何概念的林庭语,卒。

苏格兰快速绕过两个街角,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停在他面前。

一个戴着黑色高礼帽,在乍暖还寒的初春里仍然严严实实地裹着高领毛衣和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人正半靠在车边,微微低下头,单手挡风给咬着的烟点火。苏格兰来到车前时,男人只是略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就夹下了烟。

“你在这里干什么?”语调冰冷。

苏格兰并没有被这样的冰冷吓倒,面上仍然挂着微笑,眼神却变成了纯然的冷漠:“刚才好像见到组长的车经过,这里附近条子很多,顺路过来看看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跟上来。”

琴酒嗤了一声,并没有发表什么肯定或斥责,只是重新咬住了烟:“他们跟不上来。比起无能的条子,还是情报组那群地鼠更烦人。”

这些年,情报组从代号成员到菜鸟新人对琴酒无孔不入的围追堵截,苏格兰也有所耳闻,于是他露出一个迷惑而无奈的表情:“那组长要用我的安全屋吗?我有几个没在后勤那边登记过的地方,可能有点缺乏打理,不过应该不那么容易被情报组发现。”

“……”琴酒喷出一口烟气,“地址拿来。”

苏格兰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撕下一张纸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折起来递给琴酒。琴酒看也不看地塞进口袋,转头从车里拎出一个长条状的提包,扔给了苏格兰。

“本来要让后勤带给你的,既然在这里碰到,你就自己拿回去。”

苏格兰掂了掂包,至少有30磅。这个重量和尺寸他相当熟悉,显然是全套的狙击枪,附带子弹和配件。但他一向是有任务的时候才临时从后勤领用装备,为什么琴酒会专程带一套枪给他?

“是要出什么重大任务吗?”

琴酒拉开车门,重重地坐进去,脸色很沉:“不是,送你的——杜凌酒以前的一个落脚点进了老鼠,后勤去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柜子里的夹层有这个,外面还放了张卡片。”

黑色保时捷的引擎发出沉重的轰鸣。

“老鼠反抗的动静比较大,卡片烧得差不多了,留下点边角,给你塞包里了。”

绝尘而去。

苏格兰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才拎着沉重的提包慢慢往街道外走去。这是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暗巷,两侧都是潮湿而腐朽的墙。他独自走在中间,连自己的影子都无法找到——光根本到不了这里。

他突然站住,环视周围,眼神警惕,然后面朝墙壁半跪下来,把提包放在腿上,小心地拉开了一点外侧的拉链。

一小块带着暗纹的,边缘被火焰烧焦的白色薄卡纸,从侧袋中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苏格兰飞快地在它掉到地上之前一把抄住,举到眼前,手指微微颤抖。

这张,显然是属于某种明信片的一部分的纸上……

残余的发黄的边角写着:

To:Sco

他完全不知道杜凌酒在东都还有什么别的落脚点,也不知道那个人曾经在他的视线之外,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了这张卡片。杜凌酒不擅长枪械,更不擅长狙击,但杜凌酒留下了一套狙击枪——这套显然不可能是杜凌酒自己使用的狙击枪。

卡片上到底写着什么呢?有什么无法对面说出口的话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而要深藏起来不见天日,如果不是意外,可能他到死也不会知道还曾经有过这样一张卡片。

而现在也无从再知道了。

苏格兰突然拔足狂奔。他向来处跑去,沉重的提包也不能阻碍他的脚步。那个从他耳畔消失而从未在心底离开的名字,他知道就在那里,近在眼前——

“阿庭你也过来,这个地方有脚印!”

苏格兰慢慢停下脚步,藏身在拐角处的阴影中,望向那张几乎和印象中一模一样,只是变得更稚气和朝气的面容。

不能过去。

理智这样告诉苏格兰。林庭语附近全是刑警,杜凌酒曾经说过,资深刑警经验丰富,对犯罪企图相当敏感。他现在手里提着可疑的(而且十有八九是非法的)全套狙击枪具,出现在那里恐怕会被拦下检查,到时候说不清楚,而且还可能会被扣下这套枪。

这套杜凌酒留给他的枪。

……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抱住长条的提包,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

犹带着黑色尘灰的帆布外袋贴紧了他的面颊,仿佛一道自阴影中生出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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