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成员和普通成员之间向来是单向通讯的,但最后安室透还是在酒吧堵到了琴酒,为此他甚至不得不求助了一位讨厌的同事。
彼时琴酒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见到狼狈的安室透很是不悦,听了他的来意之后脸色更差了。
琴酒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酒吧,又在五分钟后返回来,带回来一个悦耳的消息。
“宏日酒店。”
安室透冲进那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时,还不小心踢到了门口一个碍事的尸体。
他费力地适应着这里昏暗的光线,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从眼前褪去,他这才看到墙壁上和地板上都是刺目的血迹,简直像外面的天空钻了进来。
一盏微弱的手电悬挂在墙角,正下方,稻川昭宏的双手缚在身后,正在急促地喘着粗气,看起来也不会再喘多久了。
那张脏兮兮的沙发上有两个人影,一个年轻的男孩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头,三下雾正安安静静地枕在他的腿上,两个人都睡得很安稳。
“幸子?”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三下雾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还沉浸在梦境里。
倒是那个年轻的男孩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他对安室透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抱起她走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我带她去隔壁休息。稻川廉马上就会过来,总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让她做了,毕竟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吗。”
“松嶋洋祐?”
“是我。”那孩子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有些奇怪地挂着一副不合时宜的笑容,他轻声说:“你可以信任我,虽然你并不会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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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川廉不多时便赶到了这里,刚好有机会亲眼见证稻川昭宏的死亡。
“廉,为什么?”稻川昭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弟弟。
“我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任何地方,赌场也好,妓院也好,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都无所谓,可是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从没想过是你要杀我。我们不是兄弟吗,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为什么?难道说,你还是为了那个的家伙,为了他,你背叛我?”
“和他无关。”稻川廉不耐烦地说道。
“一个才出现半年的小鬼,他凭什么!从你十岁我们就相依为命,我们一起弄死那些老家伙,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稻川,他一个半路出现的人凭什么能那么轻易地抢走你——”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完全不听别人讲话。”
“自以为是?可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这位老家主似乎短暂的合上了自己的耳朵,也好像从来都没有打开过,他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家长里短,什么爱恨纠葛。
那些从他嘴里零碎说出的事情,如果放在娱乐报纸上还是能引起不小的波澜,但是可惜现场没人对这些八卦感兴趣。
稻川廉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稻川家的人都是这样,恶心死了。”
稻川昭宏愕然地看着他,呢喃道:“廉,是因为当初那件事,妈妈的事情,你还在恨我吗?很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兄弟,念在多年情谊,你,能原谅……”
“情谊?兄弟?别说笑了,”他看了眼地上这个命不久矣的男人,又嫌弃地移开视线,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脏东西。
稻川廉毫不留情地说:“你总是用你那恶心的兄长身份,用你那滔滔不绝的命令,淹没我,勒紧我,胁迫我,让我窒息,还要让我敞开心扉地叫你哥哥,明明是你亲手杀死了她,是你毁掉了我的一切。”
已经神智不清的稻川昭宏堪堪靠在墙角,语无伦次地说出几句不太连贯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你,我,稻川,”
他沉重地喘着粗气。
“好好的——”
稻川昭宏不情不愿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带着不甘或者留恋。
没有人再去分给他半分目光。
属于年轻人的谈话才正式开始。
“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是不是可以收取我们的报酬了?”
安室透不耐烦地开口,他实在是厌倦了这场恶心透顶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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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稻川廉刚进到房间时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小谷泽一,但他赌气似的不去看他,右腿上的弹孔还在隐隐作痛,这个疯子——
昨天小谷泽一不管不顾地闯进稻川宅,明明那个老家伙把他支了出去,他不知怎的收到了消息在半路上突然掉头回来,野狗一样见人就咬。
稻川廉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意外地小谷泽一没有杀他,见从这里问不出下落,小谷泽一就只是对着他的右腿开了一枪,不知是威胁还是恐吓着说道:“她活着,交易才能继续,她死了,你也只能去死了。”
虽然安室透从来都没有真的打算杀掉他——所有和三下雾有关的事情,都根本不需要安室透来善后。
但是事到如今稻川廉完全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掌控了。
好在没有往更难缠的地方发展,甚至意外地提前达到了目的。
稻川廉更加意外地是他所提到的交易,直觉告诉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虽然早已和橘幸子达成了共识,在武器方面有所合作。
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额外的收费。
“橘幸子没有死,我们该继续什么交易?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和小谷先生谈过这些事情。”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谈吗。”安室透烦躁地说道。
安室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他很厌恶这个房间,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因为没有排风设备而迟迟散不去的血腥气,短暂居住过的痕迹和散落在桌子下的几个针管,这些种种讲述了一个令人十分不愉快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在隔壁安睡的那个女孩。
他也如愿地在日出之前,踏着浓重的夜色带小雾离开了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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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雾是在安全屋醒来的,这个长觉睡的她浑身酸痛。
但是此刻她活力满满,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琴酒。
“你好,来一杯汤姆科林斯谢谢!”少女轻快的嗓音在吧台处响起,酒保犹豫地看着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未成年,又看了看少女旁边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转过去身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调酒了。
“大哥,我好想你啊!”三下雾一把抱紧琴酒的手臂,满脸的委屈。
“走开——”琴酒皱着眉头拿博来塔去推三下雾的脑袋。
“不要!一个月没有见大哥,我的电量已经完全耗光了。”
枪口在额头上硌出了红印,三下雾还是倔强着不放手:大哥才不会开枪,大哥从来都只会吓唬人。
“喂,小鬼,不要总是粘着大哥!”伏特加又忍不住担心三下雾的小命,想要伸手去把她从琴酒身上扒下来,却一不小心对上琴酒带着点笑意的眼睛。
伏特加揉了揉眼,再定睛去看时,便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大哥了。
刚才是幻觉么,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了!
“伏特加,我也好想念你哦!”三下雾分了两分注意力给伏特加:“外边的人心眼好多,像你这样没脑子的是在太少了。”
“你才没脑子,幼稚小鬼——”
“我给你带了橘子茶哦伏特加。”
伏特加忽然就没了脾气,拳头也不尴不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此时三下雾整张脸埋在琴酒的臂弯里,只有很淡很淡的烟草味——大哥真贴心。
没有听见伏特加的回应,她闷闷地威胁道:“不准不领情,我做了一下午的。”
“谁稀罕……”
“安室透呢?”琴酒打断了二人的口角。
“我打发他去停车了,他在的话肯定不会让我喝酒。”
三下雾缀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酒液,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果然还是要喝琴酒嘛——”
低度数的鸡尾酒对三下雾来说完全是小意思,不过她还是仗着若隐若现的一丝醉意,滔滔不绝地对琴酒输出赞扬。
“这么久没见,大哥的头发还是一样的顺滑,身材还是一样的结实,头脑还是一样的充满智慧,面容还是一样的英武帅气……”
琴酒面色毫无波动,干巴巴地打断了三下雾:“在稻川会那,你遇到了什么人。”
闻言三下雾虚心的吐了吐舌头:“果然瞒不过大哥。”
她瞄了瞄琴酒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便吞吞吐吐地说:“一个废物小鬼罢了。”
“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遵命!放心吧大哥!我永远是大哥最忠实的小弟,区区稻川会而已,大哥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她絮絮叨叨地说:“大哥才是最重要的,大哥就是我的立场,大哥就是我的信仰,大哥就是……”
“呵,你最好说到做到。”
“大哥,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嘛——”
琴酒瞥了眼黏人的小鬼,真是个,……骗子。
他淡淡的开口:“那瓶威士忌怎么样?”
“他,我不确定。”三下雾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眼神异常地清亮。
“琴,我需要再等等。”
说罢她又恢复了没大没小的样子,朝角落里挥了挥手,那里正坐着装鹌鹑的酒保先生:“先生,再来一杯约翰科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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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走进酒吧的时候,琴酒坐在深处没有亮光的卡座里,正面色平淡地按着手机键盘,没有抽烟。
三下雾在眉飞色舞地讲着稻川家的八卦,旁边放着只剩下小半的一杯酒。
伏特加似乎不在。
这,太近了,小鬼的额头几乎要贴到琴酒的手臂上了。
对于他们这些危险分子,尤其是对组织的top killer来说,完全超出安全距离了。
安室透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于琴酒的和善,还是该感慨三下雾的胆量。
沉默了几秒,他挑了挑眉朝三下雾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威士忌了?”
“嗯?哈哈,我偶尔也会喝一点其他的,威士忌,白兰地之类的。”三下雾说道:“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琴啦!”
安室透发誓,他只是嘴欠问了一句,并没有什么试探的意思。
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接下来会看到,那个烦人小鬼三下雾亲昵地抱住了组织第一杀手琴酒的手臂,而琴酒只是拿伯来塔推了推她的脑袋——甚至都没有打开保险。
现在他的脑子里忍不住蹦出来许多杂七杂八的想法,诸如冷面杀手流落在外的亲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灵魂的少女,看似成熟口味却很青涩的男人,职场上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安室透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二人身上飘,很快便收获了琴酒一枚凶狠的眼神:“看够了没有。”
琴酒推着三下雾的脑袋用力抽出手臂,冷冷地说道:“起开——”
“好嘛!”
“稻川会的任务,可没人叫你们换一个新的会长上去。”□□调转方向,指向安室透。
依旧没有打开保险。
所以,不是充满怀疑和指责的诘问。
安室透思索着,这是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筹码已经生效了——
“酒保先生,再来一杯杰克科林斯!”三下雾带了些酒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不准喝了。”琴酒忍无可忍地道:“滚出去。”
“哦……”三下雾惺惺地起身,若有若无地看了眼安室透。
“嘛,那老会长是个古板的家伙,鼠目寸光的完全看不清形势,啊对了,郊外那批货是他动的手。”
安室透挂上了一脸让人不爽的笑容,起码琴酒这样认为,他不止一次觉得安室透那一副愉悦犯的样子简直恶心死了。
这个恶心的情报贩子夹枪带棒地说道:“所以我们就拿了点小主意,换了他弟弟上去,毕竟我和小雾演了这么久的戏,不能就稀里糊涂地只是挖来一个废物吧。
呐,这个小子可是个狠角色,脑子也挺灵光的,是个不错的交易伙伴。琴酒,这点小事而已,不用麻烦你来做主了吧?”
“呵,他可靠吗?要是他出了问题,你知道组织的手段。”
“没问题,他会听话的,”安室透志得意满地说:“那个男人有了弱点。”
“琴酒,我的任务可是圆满完成了,不祝贺一下吗?呀呀,毕竟我们搞情报的最计较得失了。”
安室透笑嘻嘻地倚在靠背上,深紫色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那你也准备好接受那一位的考验了么。”
琴酒将盛满酒液的玻璃杯推到安室透面前。
“波本。”
作者有话要说:汤姆科林斯:以琴酒为基酒,加上柠檬,糖浆,苏打水
约翰科林斯:以威士忌为基酒
杰克科林斯:以白兰地为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