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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讨人厌的远不止贝尔摩德一个。
莱伊，因为他死咬着那通电话不松口，导致雪莉错过了迎接三下雾回家。
他还一副隐忍又受伤的样子，装的倒是真切，若不是刚才贝尔摩德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居然……
算了，先不管他了。
休息室的门一打开，三下雾就像只小狗似的跑到了雪莉的身边，弯下了腰嘟嘟囔囔地让雪莉去看她被琴酒揪红了的耳朵：“志保，疼！”
雪莉轻轻按着她的头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三下雾的耳朵的确只是有点发红而已，三下雾可没有这么娇气，她八成只是想短暂地从琴酒身边逃走。
平时不是最爱黏着琴酒了吗？难道说今天的琴酒…有些反常？
切，不过是处理了一具长相相似的尸体，他不是组织有名的冷酷杀手么，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了情绪。
雪莉揉了揉三下雾的耳朵，自己的脸颊反而热了起来：“别撒娇，这种程度还不需要药。”
“不要嘛，雪莉雪莉～你不是有那个，滋滋喷一下就不疼了的那个～”
“不可以。”雪莉瞥了眼沙发上打盹的先生，坐在了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轻声对三下雾说：“如果你随便用药的话，我就不批给你了。”
三下雾吃了瘪，闷闷地不说话了，雪莉倒是想起她昨天那一身的血，又问：“有哪里伤口疼吗？”
三下雾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脸颊：“牙疼。”
“吃太多甜品长蛀牙了吧！”基安蒂看热闹不嫌事大。
“每次说你都不听，真是的。”伏特加也小声训斥。
雪莉利落地带上了医用手套：“张嘴。”
三下雾没有讲话，只是乖乖地张大嘴巴，雪莉很快摸到了一颗松动的牙齿：“这是…昨天在哪磕到了？”
“辣个捞秃绿…偶打不郭…”
“别说了……这颗牙脱位了，要尽快去看牙医。”雪莉依次抚过那排牙齿，确认它们是否坚固：“其他的呢？”
“霉有啦…”三下雾含糊不清地说。
舌尖划过手套上的褶皱，像是在无意识地驱赶闯入者。
雪莉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淡淡道：“外伤导致的的牙齿脱位，回东京后立刻马上带她去基地。话说，那群和尚有那么难缠吗？”
这话不知道在问谁，但显然不是在问三下雾。
在场的其他人也大多有这个疑问。
那群和尚有那么难缠吗？——当然没有，如果事先大家做了准备的话。那么，为什么要瞒着他们？以至于出现这些不必要的伤亡……
房间里或许知道原因的几个人——贝尔摩德倚在窗边抽烟，没有理会的意思。琴酒坐在三下雾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喝酒。先生靠在沙发扶手上打盹，据说他昨晚和基安蒂通宵打牌了……
屋子的气温与分贝一同降了下来。
三下雾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空气里仿佛有细细的针，一下一下地刺着肩膀上的淤青。
不要吵起来——她这样想着，伸手拽了拽先生的袖口：“boss，怎么雪莉也凶我…都是琴酒带的！您看他们！”
先生伸了个懒腰，放下手臂的时候顺手撸了把卷毛，他的眼睛温和又明亮……一点也不像刚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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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什么代号？”
先生慢慢地摸着三下雾的发顶，黑色的蓬松发丝在先生的手下胡乱跳着，半长的刘海趴在她的额头上，下面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来。
先生没有和三下雾做解释的打算，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唔，差点忘记，给小雾取代号的资格被琴酒讨去了。”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琴酒，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一时间，房间里原本散漫的几人都来了些兴致，拿警惕或是戏谑的眼神看了过来。
琴酒没有解释，也没有推脱——因为boss说的没错，这是他讨来的。boss太冒险了，琴酒已经一再退让……这是底线。
时间原本就已经十分紧张，琴酒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略过所有殷切的恳请，冷漠地穿过每一栋房子每一个角落，它打破白天也打碎黑夜，即便他们费尽了心力，留下的也只有残破不堪的身体和七零八落的记忆。
“希冀”。
对，就是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却实在难以根除的东西。琴酒觉得可笑，但还是坦荡地承认了——它们飘在空气里，浮在水面上，坚固地攀在琴酒柔软的银色发丝间，然后它们就像酒杯里的泡沫，一个接一个的破裂，轻轻地，发出微弱的悲鸣。
事情朝着难以逆转的方向去了，琴酒紧紧抓着舵盘，船还是横冲直撞地偏离了航线。
先生站在帆下，露出一双悲伤……虚伪的眼睛。
这是底线。
三下雾非要成为代号成员不可的话，那她只能做琴酒的下属。只能是琴酒，而不能是其他任何人，无论是威士忌还是先生本人。
这是底线，这是合作的基础。
矮几上的玻璃杯里盛着淡色的酒液，半块将化未化的冰块浮在表面上，那是三下雾的杯子。
琴酒的目光扫过酒杯，又看向对面的三下雾，她已经松开了先生的手臂，眉头撇得像刚起床时一样。
三下雾还在缓慢地消化这件事，她身旁茶色头发的女孩却先放下了手里的橙汁，夹枪带棒地道：“琴酒也有这样的好兴致，今天闹那么大，原来只是代号考核吗。”
雪莉在咫尺的对面看着他，她在防备着他，或者说他们——琴酒，先生以及其他人，甚至包括野格。唯独对三下雾，她似乎被激发了一些可悲的保护欲。
三下雾的禁酒令是雪莉特别要求的。但除了雪莉之外，没有人在乎这种毫无可能实施的霸王条款，喏，伏特加就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刚给她叫了一打没什么度数的啤酒。
而杯子的主人三下雾，仅喝了一小口就皱着眉吐了吐舌头，然后抛下酒杯和伏特加，急不可耐地钻到了先生身边，卖弄那些无聊的笑话去了。
琴酒觉得有些不快，他产生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焦躁感。
但这不是很严重，他只需要深吸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
“我的代号考核？”三下雾垮着一张脸，有些哀怨地看了过来：“大哥你是知道的吗？至少提醒我一下嘛，我还以为是单纯的旅游。”她提起在胸口挂着的琥珀吊坠晃了晃，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除了这个我什么都没带，不然我肯定能做的更好，暴打那个老秃驴什么的……”
哼……明明已经暗示她了，自己没有听懂还倒打一耙。
琴酒根本没有提前给三下雾准备什么代号，他瞥了眼那杯酒，坏心眼地道：“皮尔森。”
“啊勒？什么？”三下雾一脸讶异，她双手撑在矮几上，整个上半身都拼命朝这边探过来，姿态滑稽极了，和浴衣上那些仰着脑袋的鸟儿有些相似，琴酒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轻巧……不，是手忙脚乱地翻过来。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满意：“我的代号居然是啤酒吗？为什么？大哥，我也想要烈一点的酒做代号嘛！”
“不为什么。”琴酒拿起那杯皮尔森啤酒递到她的面前，冰块已经碎掉了，杯壁外侧密密地结了一层露，玻璃带着露珠蹭过她的脸颊然后在皮肤上化成一滩透亮的水。
三下雾的反应速度远不及琴酒，她被酒杯冰得偏了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琴酒方才这是做了个什么幼稚举动。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忙不迭接过那杯已经不再冒泡的皮尔森，哄小孩般地道：“好吧好吧～如果大哥喜欢的话，小雾也可以试试看～”
三下雾这样说着，但是看起来并没有把它喝掉的打算。
恰好基安蒂凑了过来，因为好奇想要尝一尝三下雾的啤酒，三下雾便抱着杯子四处跑，两个人上蹿下跳，然后不小心洒了莱伊一身。
浅色浴衣上洇出一大片痕迹，莱伊的脸色有些难看。
基安蒂敏捷地跳开，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贝尔摩德倚在窗前，她垂着头轻缀了一口酒，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伏特加把三下雾揪到一旁，挡住了莱伊满是怒气的视线，故作严厉地数落着她。三下雾熟练地装乖认错，一边听着伏特加念叨，一边抱着空杯子打起了哈欠。
房间里乱哄哄的，大家的视线投在莱伊或是三下雾的身上。
先生的身侧也空了下来。他和雪莉之间隔着方才三下雾的位置，像隔着一条松软的鸿沟。
雪莉端坐在沙发上，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摆，她有一些坐立难安。通过余光可以看到先生微微弯曲的手指和带着褶皱的袖口，先生前面的酒杯被轻轻拿起再放下，他还是一贯地语气柔和：“对了，志保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明美了吧？”
“是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小志保会偷偷去见她。”
“boss，我不会违抗您……呼，即便我去看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别紧张，我相信你。”先生倒了一杯柑橘味的皮尔森，绵密的泡沫迅速冲向了杯口，他把杯子推到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意有所指地说：“小雾不也相信着你吗？她不明白你为什么针对苏格兰，但她相信着你。”
“和她没有关系，boss。”雪莉盯着酒杯里的泡沫，头垂得很低：“我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试药。”
“雪莉，这是你的……自由。”先生卷起自己的袖口，淡蓝色的血管从腕部开始清晰起来，沿着手臂逐渐向上最终隐在袖管里，boss向年轻的科学家露出弱点，坦然地道：“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限度的自由。雪莉可不要让我失望。”
雪莉垂眸盯着那条血管，上面散布着几个细小的针孔。
像是诱惑，像是警告，又像是信赖。
“boss！”三下雾从沙发后面翻了过来，她挤到两人中间，毫无分寸地抓住boss的手臂，一脸的别有用心：“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又吵又吓人，boss您的手好凉哇！您一定需要小雾陪您吧？小雾可以去您的房间哦！”
和基安蒂闹了半天，三下雾的盘发已经散开了，其中一绺卷毛跳到了雪莉的脖颈上，让她有些痒。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柔软温热的手附上了雪莉攥紧的拳头，那指节俏皮地拍了两下，然后又迅速收走。
或者说是被迫收走，因为琴酒黑着脸把三下雾提了起来。
boss叹了口气，示意三下雾松开他的袖子：“不可以，听话。”
“boss～”
“听话，皮尔森。”
三下雾失去了笑容，琴酒倒是很满意，拎着她径直走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除了雪莉和boss，就只有贝尔摩德还倚在窗边，她点了一支烟，轻盈的烟雾略过精致的盘发飘向窗外。
雪莉也站起身，她朝着先生微微颔首，一字一句地道：“boss，雪莉决不会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