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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表达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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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也许是路粲表现出来的友好十分不一般,计瑾瑜提出了一个新需求。

“洗澡?”路粲抱着胳膊怀疑地看他,“你洗澡需要人帮忙的吗?”

计瑾瑜正在把阳台顶上的晾衣杆摇下来,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路粲又恍然大悟:“噢……那你之前都是怎么洗的啊?”

“之前手还好的时候还能自己给石膏套上防水层,手摔了以后……”计瑾瑜叹了口气,“就只能勉强擦一下,还好老待在空调房,出汗不多。”

路粲想到他爱干净的程度,十分不忍:“那你叫我啊,真是的!”

“这多不好意思。”

“得了吧,我帮你。”路粲走进浴室溜达了一圈,好像从不知道自己的家什么样似的,走出来时带着一脸巡视完毕的信心,“怎么帮?”

计瑾瑜顿了一下:“帮我套紧防水套再洗就是了。”

“行。”

浴室里,路粲把防水袋的硅胶密封圈撑开,仔细地拉到他的膝盖上方勒紧,惊叹道:“还有这种高级产品!我之前就想过石膏沾水了可怎么办,你不会洗着洗着变成一个雕塑立在我家浴室拔不下来吧……”

“那很符合我的形像啊,一个花瓶。”

路粲毫不买账,扎完防水袋还弹了一下:“花瓶,你看你的容器多像个真空火腿。”

他的呼吸打在大腿的皮肤上,计瑾瑜低头瞥见他的发旋儿在下头,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那还得找个抽气筒啊。”

“不抽气你是不是可以自己发酵?”

“不知道,我还没决定要让我的腿承受这么多。”

路粲站起来拿起手臂用的那个,计瑾瑜拦了一下:“先把三角巾取了,我要脱衣服。”

“噢。”

他住了手,站在原地,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你……”

“脱个衣服还要我回避啊?”

计瑾瑜噎了一下:“……倒是也不用,你又不是没看过。”

路粲还没回答,就见计瑾瑜单手扯着后衣领,把身上的T恤顺利脱下,卷成一团扔在洗衣篮里,身材挺好,没有退步。若不是现场环境不太合适,路粲简直想拍他两下,打个十分。

把胳膊上的防水套套好,路粲好奇地打量着他:“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头发……”计瑾瑜迟疑道,“还是帮我扎起来吧。”

“我家没有皮筋。”

“我也没带。那算了。”

“诶,之前去你家,我看到你的头发是扎起来的,你自己怎么扎的啊?”

“用的夹子,我把它随便团起来夹起来的,就那样也夹了好几次。”

计瑾瑜叹了口气,路粲倒是很有兴致地绕到他身后拢起了他的头发:“你之前是不是都去理发店洗的啊?”

“嗯。”

头发软滑如缎地在手里滑过,路粲饶有兴致:“要不我帮你洗吧!”

“我……不用了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五分钟后,金鱼王子无望地躺在路粲特意搬到浴室的躺椅上,手脚套着防水袋,头架在浴缸边上,与一条被捞到岸上的金鱼也别无二致。

洗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恐怖,反正就是浇水、打泡沫,虽然不时扯痛头发,但路粲整体动作还算小心翼翼,只是……

“你还打算搓多久?”计瑾瑜偏头避开汩汩流下的香喷喷泡沫,“你自己头上不起泡是吧?”

“对啊。”路粲低头盯着他的头发,手上很认真地揉搓,时而展开拉直,再卷成团盘在头顶,细腻的泡沫从指缝间盈起,“我的头上就不起泡!”

“你那是假发啊……”

话音未落,花洒突然被打开,冲了他一脸。计瑾瑜呛了一下,路粲手忙脚乱地挪开:“不好意思,没注意你的脸在这儿。”

“怪我,谁能想到脸就长在头发下面呢。”

路粲心情很好,笑着没再回嘴,可见真的很喜欢这个娱乐活动。拿着花洒冲干净了他的头发,还用手去接水流:“会变成一小股诶。”

“路粲。”计瑾瑜平心静气地道,“你自己的也可以,你试试。”

“那我自己的我又看不到!”

他把计瑾瑜的脑袋一拨,搓了搓他耳后位置的泡沫冲干净。他的手指即便是在热水里也显得烫,计瑾瑜想说什么,但愣了个神的工夫,就又听见“哐哐”按洗发水的声音。

“我看理发店还有配套按摩服务啊,要不我给你拎两下,是不是就提脖子后面……”

“差不多得了!!”

一个头洗完足花了平时三四倍的时间,为了表示友好,路粲还给计瑾瑜擦了背才走,自己也搞得一身湿淋淋,在地砖上一踩一个水印,像个玩草都能玩一下午的学龄前儿童,难掩快乐。计瑾瑜被他洗得一点杂念也没有了,边艰难冲水边想,他的友好是不是为了下次还要来玩头发做的铺垫,不能细思。

好在是玩也玩不了几次,过了一周计瑾瑜去复查胳膊,已经可以拆夹板,接下来小心别再伤到就是。第二天又去看腿的骨科医院复查,右腿恢复得也不错,再半个月可以去拆石膏。这样一来,计瑾瑜起码能独立活动了。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路粲正打车时,计瑾瑜手机响了,来电人让他有点意外。

“老师?”

“诶,小计啊。你不在工作室吗?”

“我有点事,这几天都不在。”计瑾瑜有点意外,“您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

“您回来了?”计瑾瑜说话间匆匆拿下手机来看了一眼,“哎哟,今天都十号了?”

“是啊,大忙人。”陈仰之从那条简笔画鱼前头走开,“晚上有空吗?”

“没有也得有啊。还去赵家菜馆,我定位置。”

“行。”

计瑾瑜挂了电话,打的车刚好到。路粲拉开车门道:“你有事?”

“嗯,我老师回来了,请他吃个饭。晚上……”

“我睡得晚,你回来敲门就行了。”路粲说罢坐进车里,干脆地关上了门,“拜拜。”

计瑾瑜还没回什么,出租就一溜烟开走了。他站在原地,突然有点怅然,但怅然得没头没脑。就算将近半个月来他们每顿都一起吃,也只能说明路粲不爱出门而已。这与他是不是习惯自己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况且他还说了晚上回来可以敲门——“回来”这个词很亲切,像保龄球颠了一下又回到正路上一般,怅然又被骨碌碌地放倒了。

正事要紧。计瑾瑜没想多久,先打电话去定了位置,又自己打了车赶往饭店,老板与他们相熟,留的雅间是平日里常坐的,挑着常吃的菜点了几道,再要一份必点的冷吃兔子和一壶高粱酒,就等老师来了上菜。

之前路粲说他是“艺术家”,他说自己就是个烧玻璃的,这话实在不是谦虚,他自认就是学了门技艺并以此为生罢了。但他的老师不同,陈仰之在业内是个无人不知的名字,尽管常被诟病“色彩艳俗”“艺术性尚缺”,写着这个名字的玻璃艺术品依然动辄便被拍出不菲价格。计瑾瑜现在的工作室也是陈仰之以友情价租给他的,仔细算来,这么大的房子却可以说是根本没收钱。

况且——计瑾瑜喝着茶水看向窗外那扇爬山虎覆盖的墙心想——如果色彩艳丽就是缺少艺术性,那艺术只能去公墓里找了。

“来这么早,菜点好了?”陈仰之推门进来,看见他放在旁边的拐杖先是一乐,“腿好点了吗?”

“点了,双椒鸡、蒜泥白肉、熊掌豆腐,还有冷吃兔和高粱酒,没错吧?”计瑾瑜笑着起身,“好多了,下周就能拆了。只不过今天不能陪您喝一杯了。”

“都是好菜!我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让老赵存着吧,你好了再喝。”

计瑾瑜要给他拉开椅子,被他赶紧挥手示意坐下。陈仰之向来没什么架子,爱吃肉、爱喝酒,打扮也不像个大众认识中的艺术家,略微发胖、笑容和蔼,常年穿着适合运动的舒适衣服,说是一个正要去钓鱼的老头也有人信。他还真带着计瑾瑜和其他学生去钓过鱼,可惜最后在河岸烧了大半天的玉米和板栗吃,压根没人想起鱼,晚上一行人只好拎着唯有一条小泥鳅的水桶回家去了,老头还在月光洒满的路上唱《喀秋莎》。

计瑾瑜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一边夹菜一边问道:“老师,这次去意大利怎么样?”

“太棒了,每次去穆拉诺都看不够。五颜六色的手工玻璃制品满街都是,那株玻璃花树更是美……真想干脆在那里定居。”陈仰之兴致勃勃,“还有锡耶纳的麦田、向日葵、彩陶,都太漂亮了。”

“我看朋友圈,您还在那儿做了个碗?”

陈仰之乐呵呵地夹了一筷子蒜泥白肉:“对,送给玻璃工坊的老板了。他说他听说过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好歹是个面子,别在意真假了。”

陈仰之朗声笑起来,和他碰了下茶杯。

“老李那个展,怎么样了?”

“挺好的,虽然我这两天没去,但我们一直线上沟通。”计瑾瑜调出手机里的照片,“这次李老师带的学生还都挺不错的,最后用拼贴和视觉错位做的这个,有点意思。”

陈仰之拿来看了一眼:“《爱》?多方折射是爱,特定角度才能看出的是爱?有点意思,难免小气。”

计瑾瑜笑起来:“哎哟,您可真够不客气的。”

“是还不错啊,我这不先肯定了嘛。”陈仰之扒了一口饭,摇摇头,“不如你。”

“别给我戴高帽子啊。”计瑾瑜看他一眼,“您不会要涨房租了吧?”

“瑾瑜啊,不是我说你,我缺你这点钱吗?”陈仰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打算做一组新主题。”

“意大利果然是灵感之地啊。”

计瑾瑜低头喝茶,陈仰之索性敲了敲桌子边缘:“别装傻!”

“我装什么傻。”计瑾瑜笑着放下茶杯,“我真不了,我不是那块料。”

“胡说,难道什么人我都会收来做学生?”

陈仰之呼噜噜地喝了一杯茶,放到旋转桌上让计瑾瑜给他加满。计瑾瑜拎起茶壶来给他加满,道:“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艺术追求,能当您的学生真的是三生有幸,您大人有大量……”

“再说这种见鬼套话把你逐出师门。”

陈仰之一瞪眼,计瑾瑜又笑了:“对不起老师。”

“干我们这行,什么科班、什么追求,都不要紧。”陈仰之的神情认真了起来,“是有的人,注定有一天会被表达的渴望追上。你觉得自己不行,只能说还没被追上罢了。”

“还没被追上怎么就不能是没有呢?”计瑾瑜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其实能像现在这样做东西我就挺高兴的,只要能把形做得漂亮,我就已经满足了。”

“能做漂亮的东西怎么就不是追求?多少人甚至都不知道漂亮。”陈仰之筷子一挥,“而且那种东西啊,你有,七年前在我的工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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