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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Summer F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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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以后,大家看路粲好像都亲近很多。路粲自己没有什么感觉,走廊上和他打招呼的同学变多了,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转头就问计瑾瑜是谁,同一个人能问上八遍。体育课碰上隔壁班同学打篮球缺人,还有人自然地来叫他:“长跑冠军打球啊?”

体育课是计瑾瑜唯一不来的课,但优等生自有特权,他从来不去,体育老师也从来不找。他边写物理卷子边听说了这件事,问道:“那你没去打球?”

“没去,我也不是很爱打球,体育课就是去食堂吃鸡排的课嘛!”路粲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使劲甩了几下头上的水,“跑回来还碰上下雨,幸好鸡排已经吃完了,不然被雨淋了还怎么吃。”

真不知道这学校里还有谁在乎体育老师。计瑾瑜只觉得好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来扔给他:“别甩我书上。”

“对不起。”路粲接过纸来猛擦几下,又从校服兜里拿出一罐咖啡放在计瑾瑜桌上,“对了我给你带了这个。省得你下课还要去买。”

深绿色的铁罐,干燥崭新地立在桌上。他确实下午第一节课后都会去买这款咖啡,防止走神。计瑾瑜顿了顿:“怎么没找我拿饭卡?”

“就一个咖啡要什么饭卡。是这个吧?我没有买错吧?”

路粲湿漉漉的头顶着一张湿漉漉的纸看他,满脸“快夸我”,计瑾瑜只好不再计较饭卡的事,对他笑起来:“谢谢,就是这个。”

路粲摇头摆尾,然而计瑾瑜翻脸不认人,翻开备忘录道:“既然你提前回来了,可以开始做物理选修3的卷子了,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你的基础要抓点儿紧。”

路粲立即起身:“我想去打球。”

计瑾瑜抬头看着他,窗外雨声轰然。

路粲悻悻地回头坐下,翻开本子,刚写下一个“解”字,整张脸就像被在大太阳下猛烈融化的冰雕,模糊又痛苦。计瑾瑜见怪不怪,故意不看他,低头唰唰写题:“加油。”

但路粲实在太好对付,第二天下午计瑾瑜要去买咖啡的时候叫他:“一起去吗?”

“要去!”路粲蹦起来,“我要吃炸年糕。”

计瑾瑜往前走:“我请你吧?昨天的题全做完了,有进步。”

“真的?”路粲快乐地跟上去,“太好了!!”

路粲不在意钱,认真说了他也听不懂,所以计瑾瑜为了不欠他钱,在学习时间外还分了好些时间和他待在一起创造结账机会,反应过来时一天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和路粲待在一起。但也没什么不好,连老师看到都很欣慰,言语间净是没想到捐器材进学校的富二代也能有这一天的感慨。

路粲自己也没想到,高二上学期结束时,他的期末考排名不仅不是吊车尾,甚至上升到了中等,开家长会的老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点名不是被批评的这一天,再三确认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小孩后回家把路粲狠狠表扬了一通,要什么给什么,虽然他正是如此长大的,但这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赢来了奖励,意义格外不同。

计瑾瑜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路粲的报喜电话,跟着报告的还有他喜气洋洋的购物计划清单,从大鱼标本到最新的山地自行车,等他介绍完,计瑾瑜都快把自己额外加的化学名师课堂写完了。其实路粲的考试结果他大概能预估到,从80到90并不容易,从0到60要容易得多,况且路粲不笨,所以这段时间排名上涨快也是正常的。

“嗯……”

“你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也买个礼物吧!”

“我就不用了。我们是……”计瑾瑜的笔尖在不饱和度上顿了一下,又顺畅地写下去,“朋友嘛,不用计较这么多。”

“可是你对我太好了!朋友没有只有一个人付出的道理啊。”路粲很烦恼,“那我请你去五星级酒店吃一顿!”

“别,我也吃不出区别。”计瑾瑜想了想,开始转移话题,“你过年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妈会煮桂花豆沙汤圆,很好吃。”

路粲立即同意:“好!”

但计瑾瑜也没想到接到他电话时是大年三十,他刚洗了年夜饭的碗,手机就在裤兜里震,家小得跟一枚螺壳似的,外头的烟花爆竹声在四壁间来回激荡。妈妈穿了他买的新衣服,正在客厅看电视,计瑾瑜回房间扯着嗓子接了电话:“喂?”

“我现在可以来找你吗?”路粲也扯着嗓子,“我不想看春晚!”

计瑾瑜伸头看了看天色:“那你多穿衣服!”

那边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路粲高声道:“什——么?”

“没什么!”计瑾瑜吼道,“注意安全!”

结果路粲只是换了个地方看春晚,但看得喜气洋洋的。计妈妈很喜欢他,单给他煮了一碗桂花汤圆,笑眯眯地看他吃。路粲吃一口夸一句,也不管能不能听到,简直好像一个吉祥话制造机。

“我们家没一个会做饭的,年夜饭都是阿姨做的,阿姨做的虽然也挺好吃,还会雕萝卜花,但是没有妈妈的感觉。”路粲被香得眯起眼睛,“都不如这碗汤圆,煮出这种汤圆的家才能生活比蜜甜!”

计瑾瑜听得好笑:“那你家是什么?”

路粲皱起眉来遣词造句:“生活比萝卜还花……”

计妈妈笑着来拦他的话:“哎呀你这个孩子,这叫锦上添花!”

那年是个暖冬,只在二十九那天下了薄雪,除夕这天反而很晴。吃完汤圆,计瑾瑜带他出去玩,其实破巷子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好歹家家户户都贴起了崭新的对联和福字,有点过年的气氛了。路粲下巴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新奇地踢着路边成堆的炮仗屑,兴致很高。

“其实老路给我发了两个指头那么厚的压岁钱。”路粲凑到他身边,汤圆的余香被风浸得凉丝丝的,“我分你一指头吧?”

计瑾瑜皱起眉来:“说了不用。”

“家教也得收报酬啊!况且你这么好的家教上哪找。”

“家教也收不了一指头的钱。”

路粲手揣在兜里,显见很是为难。走到巷口,一蓬烟花在他们头顶绽开,几个孩子发出兴奋的叫嚷声。路粲看到巷口的烟花摊,眼睛一亮:“那我放烟花给你看吧?专属烟花秀!到你家窗前去放,让徐姨一起来看。”

不等计瑾瑜阻止,他就三两步冲进买烟花的小孩里,在一堆羡慕的眼光里扫了一大堆粗壮的烟花筒,最后还抱了最大的那个方形的,两手几乎抱不住。

“走走走。”路粲跑过他身边,也不知道跟他说还是跟后面跟着的一串小孩说,“回家门口去放!”

远处不停升起烟花,眼前窄窄的小巷也被不停炸开的火树银花照得亮如白昼,吵闹又盛大。小孩们在窗外围着,计妈妈在窗里等着,她不能受冷风,所以不爱出门,但其实也喜欢热闹,在窗口看得很高兴。

路粲忙得很,每次点了火就飞快地跑回计瑾瑜身边躲着,引线燃尽的几分钟里还把脑袋埋在他肩上。计瑾瑜道:“你很紧张吗?”

“不是,我不敢看。”他离得太近,所以说话听得清楚,“事情还差一点成功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不看就会成功的。”

计瑾瑜笑起来:“那成功了这么多次,多亏了你啊。”

最后那个大方块被端出来时,架势堪称众星捧月。路粲很郑重地将它放正,还确认计妈妈已经站好了,这才转身把火机交到计瑾瑜手里。

“这个给你玩!”

计瑾瑜只当是他的好意,小跑着去点了火——其实他怀疑周围小孩期待的目光也迟早能把它点燃——又跑回来。那根引线略长,烧了好一会儿,他感到路粲抓着他的袖子,转头一看,这人很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飞速缩短的引线。

“这个怎么能看了?”

“当然可以啊。”路粲很有信心地道,“你做什么都会成功,你这么厉害。”

话音未落,引线燃尽,烟花呼啸着一线腾空。但这个万众期待的烟花好不好看,计瑾瑜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五光十色的亮光里,在路粲的眼中看到银火瀑布似的倾泻而下。大概是很好看吧。

“好看吧?”路粲转头看他,笑容比烟花明亮,“那一指头钱就是烟花资金了,以后每年都来给你放烟花看,够看十年的!计瑾瑜你亏死了。”

下学期开学时,烟花资金被挪用了一点。路粲送了他一支新钢笔,捏握舒适,重量恰当,出水顺当,显见是下了功夫选的;还送了一条羊毛围巾给计妈妈,说正配她的红裙子,听得计妈妈眉开眼笑。计瑾瑜有心想问剩的钱还够不够放十年烟花,但又觉得自己也跟着这样问未免太傻,于是没问。

反正一起放两个二踢脚也能算烟花。

路粲喜欢夏天,计瑾瑜总觉得他夏天时好像话都要多上两三倍,衣服也花里胡哨的,上面总画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鱼图案。有一天他到了学校,外套一脱,背后一个巨大写实的鱼头,计瑾瑜终于没忍住:“这是什么鱼?”

“这个啊?”路粲高高兴兴地答道,“金枪鱼!很好吃的。”

计瑾瑜:“……?”

从那以后,路粲每天来了都自觉向他介绍自己衣服上的鱼,大概是因为计瑾瑜听人说话时总是下意识显得很认真。但路粲讲得还真的有点意思,听他把鱼严谨地分门别类,一点也看不出这人连配平都算不好。

“原来鱼只有7秒记忆是假的啊。”

计瑾瑜边在他的英语作文上打批准边回。自由讲话的时间自然也有规定,比如此时此刻——把今日作业做完的此时此刻。

“是啊,金鱼的记忆其实挺长的,能记好多年,说不定就是它们的一辈子。其实养过鱼就觉得不可能的。之前我家缸里换掉了假山,小金鱼还一直在那里转悠呢。”路粲撑着下巴看他,突然眼睛一亮,“诶计瑾瑜,我突然发现你也是金鱼啊!”

计瑾瑜愣了一下:“啊?”

“你看啊,瑾瑜和金鱼!”路粲非常得意,“连前后鼻韵都一样!”

“嗯嗯嗯。”计瑾瑜把改完的作文推过去,“我很荣幸。”

“也不用太紧张。你这么厉害,金鱼会喜欢你的。比如我们家缸里有一条兰寿金鱼就很受尊重啊,它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让着,你要是来了也能当个金鱼王子什么的,水草最多的地方给你住……”路粲说着说着羡慕起来,“啊,为什么我不叫这个名字呢?”

“……叫这个名字我也不住你们家鱼缸啊。”计瑾瑜莫名其妙,“金鱼认识汉字吗?”

路粲又高兴了:“诶,对啊!你好聪明。”

“那倒是也没有。”

“这里不是confidence吗?”

“confident,形容词。”

“噢。”路粲记下来,又开始开小差,“不过我觉得你挺好,你和鱼一样好。”

他说着说着顺手在卷子边上画了个草草叠在一起的圈,再加一点权作是眼睛:“好鱼。”

“是吗?”

“对啊。都没有别人听我说这些话,还教我做题。你也太好了吧!”

计瑾瑜顿了一下:“咱俩是同桌嘛。”

“我觉得我好英明,去求老赵让她把我们调到一起坐!”路粲支着下巴,也不写字了,手上的笔转得飞快,“要是让别人做你同桌,我就没朋友了……”

是吗?

计瑾瑜看了他一眼,他虽是随口说的,却很入戏地眼睛一垂惆怅起来。他的眼睛眼廓偏圆、尾稍向下,实在长得无辜;睫毛茸茸一弯,不看人时浅净无波,看人时近乎直白地坦诚。其实不管谁坐在他旁边,都会想听他说话的。

计瑾瑜转头看向窗外。尚是初夏,蝉鸣不躁。教室窗外的高大樟树婆娑碧绿,摇来微风。

盛夏像是有开关,一拨就来势汹汹。路粲期中考的成绩稳稳保持在中等,没什么可担忧。气温节节攀升中,校园戏剧节来临,他虽然不演角色,但会帮着借借演出服和道具——准确地说是让他爸的秘书去借。而计瑾瑜身为班长,自然要帮老师分担一些排练监督的工作。其实老师很想让他演个角色,但反正一切都能用要学习推过去。

他也真的在学习,大家在教学楼下念《仲夏夜之梦》的台词,他帮大家看舞台效果,同时和名校模拟卷纠缠不清。路粲在排练中没什么用处,就是跟着走位体会一下道具的位置,因此也总是跟计瑾瑜待在边上。排练的教学楼临湖,太阳落山后气温会渐渐和光亮一起落下来,高大榕树下栀子花幽静盛开,湖水上吹来的风馨香而带着凉意,坐在廊下的瓷砖地上会稍微有点冷。但路粲总是很热,不用贴紧他也总是有隐约的热度透过来,暖气片一样。

“最近不打工了吗?”路粲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他做题,“你做题好快啊。”

“改成周末兼职了,那个时薪高一些。”计瑾瑜翻过一页去,“都是基础题,练手感的。”

路粲很觉自己会做两个题了,然而凑过去一看计瑾瑜的基础题,又默默地缩回了脖子。旁边录音机里的bgm猛地到达高潮,计瑾瑜一抖,抬头扫了一眼,道:“张如笙这次出来得是不是有点慢?”

演赫米娅的女同学拎着替代裙子的长桌布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哎呀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计瑾瑜按下后退键,bgm倒回一段,让同学们又再来了一遍。路粲在旁边看他左手退键右手写题,不无惊叹地道:“其实你也可以不当班长啊……反正奖学金一定有你的。”

“适当地参加集体活动可以提升自主招生的评价。”计瑾瑜头也不抬地答,“班干部还有单独的奖状。”

路粲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啊,你要考的医科大学这么厉害,肯定要很努力。”

“嗯。”

“不过你肯定没问题的。等你毕业,就可以做徐姨的专属医生了!”

“还早呢。”计瑾瑜叹口气,“再努力也要七八年。”

“因为医生很厉害啊!得慢慢培养。”路粲改成盘腿的姿势,伸长胳膊搭住他拍了拍,“到时候也不用打工了,你赚大钱,和徐姨搬到大房子去住,她可以在阳台上种花。”

虽然还是远得摸不到边的事,但计瑾瑜还是点点头笑了起来:“嗯。”

“要不你就住我隔壁吧?你工作肯定很忙,我就闲在家里啃老,徐姨有事可以找我……”

“什么啃老。”计瑾瑜道,“你爸爸听见要背过气去。”

“老路不会,他心里明白着呢。”路粲突然把头埋在他肩上拨浪鼓似的蹭,“说好了啊,咱们以后还一起玩。你不能因为成了大医生就看不起我……”

“怎么可能,你要看病我还给你优先挂号呢。”计瑾瑜几乎要被他扳倒过去,只好喊道,“挡着我书了路粲!”

舞台剧得了第几名,他不记得了。大概是不赖,也或者只要能和友善的集体一同齐心协力完成某事,不管得第几名都会不赖。他们师生在学校剧院前比人高的绣球花丛边合了影,他的左边是班主任,右边是路粲,戴着不知哪位同学头上顺来的小精灵帽子,笑容灿烂得很。

舞台剧落幕后,又有年级球赛,整个下学期被塞得满满当当。但附中毕竟是附中,球赛这周早上上课、下午打球,晚自习更是雷打不动,理二班无人缺席。路粲深觉不可思议,但其实也没事好做,于是只好跟着为期末考埋头苦学。

那时天气已经热得很不可思议,路粲在桌上放了个小电风扇,对着计瑾瑜的方向,这样他们俩都能吹到。除此之外,他喝水似的喝冰可乐,一天三顿地吃冰淇淋,计瑾瑜不得不阻止:“你少吃点吧,再这样又嚷嚷肚子疼。”

“今天只吃了两个。”

“还有一根是冰棍是吧?”

路粲摇头晃脑:“哎呀——”

坐在后排的数学课代表突然拍他的肩膀:“诶班长,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对面那个体育馆今天要开演唱会!”

“是吗?”

路粲转过头去:“谁啊谁啊?”

“SUMMERTIME!那个摇滚乐队。”

就算是不关心明星如计瑾瑜也听过他们的名字,实在是家喻户晓。路粲一蹦三尺高:“怪不得早上我往那边过的时候看到好多好多花篮……哇,咱们这里能听到吧?”

“要是能听到就太好啦。”数学课代表语气神往,“我都没抢到票!”

事实证明附中的隔音太好,也可能虽然说是隔壁,但中间还是隔了附中的整片水池和外头的一条公路,传不过来。他们安静地上了半节晚自习,计瑾瑜遇到难得的难题,皱着眉头苦思了半个小时,突然眼前一黑——停电了。

议论声开始还很小,等了五分钟也没来电后渐渐地大了起来。计瑾瑜站起来道:“大家先坐好,不要乱跑,我去找老师。”

他摸着黑走上走廊,其实外头还亮一些,因为月光很亮。隔壁班也闹哄哄的,有人说话,但走廊上只有他一个,在向办公室走去。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正要让开,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谁……”

这问题没有问完,因为他看见月光下路粲后脑勺翘着的那撮头发。但路粲没有回答他,只是牵着他的手冲出楼道口、大步向楼上跑去。

停电的学校楼道像幽暗的迷宫,而他们没有预兆地出逃。计瑾瑜没有停下来、没有问为什么,他听见路粲的呼吸声,除此以外也没有解释。他们一层层地转过黑暗中的楼梯,拐角的绿植一动不动,像童话故事里尽职尽责的锡兵。最后路粲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月光和世间的声响一同又涌向了他们。

路粲抹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转头对他笑起来。计瑾瑜轻轻顺气,听见耳膜里狂鼓的心跳。

天台有绿植社建造的一片小小花园,牵牛花绕着细细的篱笆开得茂盛,植物的涩味在风里一触即走。路粲抓着他向前走去,跨过重重叠叠的花盆,最大限度地靠近了天台边缘,兴奋地道:“听!”

路粲身上橘子汽水一样的味道热乎乎地扑来,计瑾瑜几乎忘记说话。路粲歪头认真听了一下,又道:“听到了吗?”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听……什么?”

“《Summer Fling》!”路粲趴在天台边上,也不管砖台上灰大不大,“我刚刚刷微博看到实时说开始唱这个了,就想来试试能不能听到。还真的能啊!”

仔细地听,风里果然有如梦似幻的歌声远远传来,像踩着天际星斗弹奏,连聒噪的蝉鸣都显得微不足道。脚下停电的校园缄默不语,唯有树叶轻响如涛,捧着这轻轻的歌声。路粲站在他身边,轻轻地跟着打拍子,清凉的夜风把他额前的头发扬起来。他转过头来笑了一下,浅棕色的眼睛像蜜色的诗句。

计瑾瑜没有回答,他又忘了回答。忘记学习计划、忘记要找老师、忘记明天或者上一个小时。唯有月色明亮的夏夜中,不该记得那些事。

他抓住路粲的手腕,靠近了他。被这浅色的瞳孔纳入其中,仿佛就是柠檬茶被封冻,将他与夏夜一同。

Summer Fling。

计瑾瑜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在何处。

梦中的吻未能来临,泡影似的消散了。他转头看到床头柜的时间是半夜三点半,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打开灯,又关上。慢慢起身,摸黑走到起居室,倒了一杯水。月光没有照进来,那盏幽蓝色的灯在头顶静静悬着。寂静的夏夜,没有蝉鸣与乐曲,也没有风声。

大概是下午去医院时想了太多路粲的事,晚上竟然梦见。除了路粲,还有在附中快乐自由的时光、明确的规划和梦想,还有永远等着他回家的妈妈……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本该前途光明的人生。

角落里的加湿器轻轻响了一声,开始喷吐水雾。他一口一口地把水喝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渗入体内,让他一点点地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所有的这些里,都只剩下路粲了。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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