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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宛如美梦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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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粲很喜欢露营。具体地说,他是喜欢新鲜的空气、广阔的原野,一切能让他想起无垠的自然的东西,与此同时会有的不便他可以全不在意。新的桨板船今天刚送到,浅蓝与橘黄条纹相间,板身线条修长流畅,在阳光下熠熠地散发着崭新的气味。他翻来覆去地摸,恨不得这就去松林湖大划一场。

当然,陈明珰是不会允许的。她的计划正在井井有条地推进,这一点除了体现在督促各位成员上,还生动地表现在她每天找路粲的对话框里,图文并茂、琳琅满目,全是让他帮着挑酒。路粲对衣服还能说上两句,对酒则是完全没有品味的细胞,只能闭着眼睛瞎选,或另辟蹊径地抗议要喝汽水,陈明珰则言简意赅地道“去和计瑾瑜说啊”。

是要说,但饶是计瑾瑜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送礼物来,也没再能在路粲的思绪里留下更加深刻的痕迹,他没头没脑地丢一句“要喝汽水”过去,然后马上把此事抛在脑后。路粲根本没在意,他要试验新的自动喂食器、要学新的帐篷搭法、要看松林湖能不能钓鱼等等,总之是很忙。

萧朗突然来跟他聊了两句,开始给他推荐天幕和吊床,两人一番交流,路粲认为还是自己的吊床更好,不耐烦下树就可以直接拉上拉链,在里头睡觉兼打游戏,非常完美。

-你是真不怕虫啊。

-带蚊帐的啊 再说是我们去人家野生动物家里玩不好挑三拣四

-有道理。我还以为你会租房车。

干嘛租房车?路粲很奇怪,萧朗又回:你那位好朋友看起来不是很习惯户外活动。

计瑾瑜吗?确实很不习惯。高中的时候他们打算一起去露营,结果目的地早上下过雨,他们到了以后,计瑾瑜在湿润泥土里看到灵活蠕动的虫子,脸色可与土色相媲,执意要站在旁边醒一晚上,路粲多方劝说未果,只好又和他连夜骑行回来。这么说来确实可以直接租一辆房车——但当他思考到此处时,愤然道:“凭什么给他租房车!爱住不住,不爱住滚回家去。”

绿莲灯从水草后幽幽浮起,隔着玻璃看他一眼,又轻快地游开。

萧朗没等到他的回复,还当他是不高兴他说计瑾瑜的闲话,试探着转移话题,谈起松林湖的交通状况来。路粲正在电脑上查松林湖的实景地图查得入迷,看到露营地旁的河滩位置宜人,认为很可以带上鱼竿、小桶、小铲子,能弄到好植被和小鱼也说不定。手机响了几声,他摸来一看还是萧朗,礼貌地回了个“嗯”,就兴冲冲地到地下室翻东西去了。

除了这个“嗯”,萧朗再没等到什么回复,愈发摸不到头脑,之前任他开路粲什么玩笑路粲都不会突然不回,哪知涉及到计瑾瑜就这样,他不由得为自己越发渺茫的机会哀叹一声。

临出发的前一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陈明珰紧张了好一阵,路粲满不在乎地道:“不会下雨的,你信我。”

第二天早晨,果然天色明净,万里无云。陈明珰直呼神了:“小路,你还会看天象啊?”

“因为计瑾瑜也去。他运气很好,像出门玩这种事,很少碰上下雨。”

“这是迷信吧!”

萧朗只在一边笑着帮陈明珰搬她的烤炉。他的车最大,又只坐他一个,其他人占位置的装备基本都在他车上。路粲也把浆板船安置好又跳下来,看后备箱甚至还有空装下折叠自行车,不禁感动地道:“车大就是好。”

“是还不错,要不一块儿走?”

“回来再坐。”路粲留恋地摸了摸这辆线条硬朗的黑色越野车,“我先等计瑾瑜一块儿,他可能不认路。”

那不会导航吗?但经过之前的经历,萧朗心有忌惮,认为这闲话大概是路粲说得自己说不得,于是笑了笑:“那我们先走?”

陈明珰在前头应:“先走,收费站回合!我和杜玥张闻川,萧朗自己开车,你和计瑾瑜后面儿来。十点半等不到你们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开导航吧。”

“好!”

路粲高声应了,挥挥手送走了两辆车。时间走向九点五十,离十点半也没几分钟了。昨天说了来接他一起,结果这会儿也没见人,不像他的风格。他想到自己的新浆板船已经随着萧朗远去,总觉得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正要低头打电话,突然感到拐角有车冲过来——果然是之前他和陈明珰坐过的那辆银灰色SUV。但开车风格狂野,几乎是擦着马路牙子停在路粲面前。

路粲伸脖子去看,眼前的车窗降下来,是一张九分陌生一分眼熟的凶巴巴的脸。

“你是……”

“你好。”沈彦早习惯了,“不好意思啊好几年没回了,根本不认路,还在那边碰上个单行道……”

路粲道:“计瑾瑜呢?”

“这儿呢。”

沈彦打开驾驶座下来,大拇指往后头一指,路粲伸头看去,副驾驶有个人正在放倒的座椅上酣睡,脸上盖着一本书,但看书底下露出来的头发、看身形、看一丝不苟的安全带,确实是计瑾瑜无误。

“不好意思,他这周帮我赶急活儿,本来预计昨晚就能结束的,中间出了点小问题,硬是熬了个通宵,他看时间要到了急得不行,非要自己开车过来,一上车就倒头睡着了,什么玩意!就我开过来了。”

“你的活儿?你是老板吗?”

“哪个老板给他在这里当司机!”沈彦没好气地道,“路粲,我是他朋友,咱们认识一下?我叫沈彦。”

“噢!”路粲恍然大悟,这就是曾经他要找的人,连忙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位神情凶煞的男人,然后点点头,“我记住了,下次肯定认识你。你好,我叫路粲。”

“……知道。”

“麻烦后备箱开一下,我放东西。”

沈彦又伸手去把后备箱打开。路粲把自己的行李码在那个便携式冰柜旁边,又关上了后备箱的门。

其实应该再客气两句,但路粲忙着去玩。沈彦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开驾驶座坐了上去,边系安全带边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挥挥:“你也快回去睡觉吧,你不也守了一晚上?疲劳驾驶很危险啊。”

沈彦虽然是迷糊过两三个小时,但也确实没睡好,此时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没能及时作出回应。路粲听不到回答,又不放心地伸头出来看他:“你有钱吗?”

沈彦从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还有电。

“行。”路粲点点头,“再见,沈彦。”

他一踩油门,车扬长而去。

这一顿交接下来,计瑾瑜仍是没有醒。等红灯时路粲听他呼吸均匀,轻轻揭下他脸上那本书,小吃一惊,他看起来确实是很憔悴。原本就白的皮肤白得几乎没有了血色,眼下乌青比睫毛投下的阴影还要浓重,然而尽管如此也还是漂亮,睡在凌乱的衣领和长发之中,像个营养不良的睡美人。

他这周虽然还是每条必回消息,但回复间隔明显变长,基本都要隔好几个小时。绿灯亮起来,路粲把书——与其说是书,好像应该说是一本笔记——轻轻放回他脸上,启动了车。

原来计瑾瑜也是有工作的,虽然工作时间自由散漫、也不用坐班,但确实有一项工作等着他做,还会累得直接睡着。路粲好像第一次真的认识到这件事一样,觉得计瑾瑜有点新鲜。

计瑾瑜梦见一片青色麦田围着的湖泊。站的地方是一座矮矮的山崖,正适合一跃而下,投入湖泊的怀中。跳进去才发现湖里不是水,是浅金虚无的光,又或者是滚烫黏腻的玻璃,无处不在地耀眼,他任由自己沉没进去,眼前白茫茫一片……

“哎!”有手拍了他两下。

计瑾瑜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眼前的人愣了几秒:“……小粲?”

“醒了?”路粲从后视镜里看他,“你睡得跟个大八爪鱼一样,再不醒都要到了。”

强烈的阳光照进来,路粲的瞳孔有一瞬间浅得透明,像炽热的燃烧的光。大概是看他呆了,路粲还腾出手擂了他一下。

“啊。”计瑾瑜捂着肋骨短促地叫了一声,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原来你会开车。”

“去年拿的本儿,老路非要我开,说万一我以后混不下去还可以去开滴滴。”路粲不耐烦地道,“还不都怪你,睡得跟死鱼一样。”

计瑾瑜笑起来,松松筋骨,倚在车窗上看路粲。确实是路粲,如假包换,后脑那撮头发还是十分固执。他正在自己的车里,开车动作也很稳重,这个画面简直有点太陌生。

路粲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在开车,但这样的侧脸看起来也足够令人心动,睫毛茸茸的,底下的眼睛是浅色,但那是颜色更加温柔的、太妃糖一样的浅色,并不会灼烧。这温柔的眼睛突然在他的注视下转过来,好奇地看他:“你做的什么梦啊满头大汗的?”

计瑾瑜飞快错开眼睛:“……可能是晒得做噩梦。”

他坐正,浑身骨头给卡拉卡拉地理了一道,脸埋在手里,感觉皮肤很烫,大概是晒的。一瓶冰矿泉水贴到他脸上,冻得他一激灵,但很让人清醒。

“这也能做噩梦,你好菜啊。”

路粲找了会儿面板,计瑾瑜伸手去自己把遮光板降下来了。他拧开矿泉水灌下去,感觉脑子清醒了些,加上狠狠睡了一觉,也有精力处理眼前的信息了。

“水是你买的?”

“刚在加油站萧朗一起买的,他特意给你多买一瓶。还好你醒了,不然一会儿都不冰了。”

计瑾瑜顿了顿,问:“我真的很像大八爪鱼吗?”

“?”路粲想了想,道,“不像,谁说你像大八爪鱼?”

“你。”

“我没说。”

“你说了,你说我睡得像大八爪鱼。”

“啊!”路粲大叫道,“那里有羊!”

计瑾瑜眯着眼睛使劲看,才看清不远处的山崖上有几只老山羊在啃花,不知道这个每天熬夜打游戏的人为什么视力还这么好。路粲老想伸头去看,但还是记得行车安全,只是偶尔瞥一眼罢了。

“一会儿换我开吧。”

“不用,你不是熬了通宵吗?别开了,我怕你把我开到天上去。”

计瑾瑜把这句话当关心收下了,喝光了剩下的半瓶水,问道:“那他们呢?”

“在前面啊,我怕开太快给你颠醒了。诶诶羊也过了。”路粲小小叹了口气,很快又兴奋地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下面去,“那我加速了啊!”

“等……”

计瑾瑜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猛地拍在了副驾驶上,感觉拍出了一口浊气。

路粲在风里大声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说这车加速挺快的,让我准备一下。”

“哦。”路粲眨了眨眼睛,“没准备不也没把你拍飞了吗?你还是很健康的。”

“我得是一把灰才能被刚才这样拍飞了吧。”

“没这个意思。”路粲道,“你别多心。”

计瑾瑜叹了口气:“出发多久了?”

“两个多钟头吧,刚过青鱼镇,你要是早点儿醒还能看见一条山上流下来的河。”

计瑾瑜转头看出去,河已经看不到了,但路边有飞驰而过的小村庄,还有正在变成浅浅金黄的麦田,和他梦中的有些相似,但刮着更灿烂、更自由的风。他们顺着平直的公路前进,湛蓝天空中正正一轮灿烂的太阳,连树的影子都给照得亮晃晃。

路粲把窗户按到底,又加了一次速。两人的背都向后一倒,巨大的风声在他们之间穿过,路粲“哇哦”地怪叫了一声,表情非常兴奋,如果不是握着方向盘,想必已经跳出了车窗去。计瑾瑜被风拍了脸,头发张牙舞爪地乱飞,错觉他们是开在什么升天路上。他伸长手打开控制面板按了几下,极富有节奏的贝斯声在车里炸开,路粲给吓了一跳,计瑾瑜得逞地大笑起来。

“你这是一个什么人啊!”路粲扯着嗓子道,“车你来开!”

“我不。”计瑾瑜也中气十足地扯着嗓子,“我四肢无力!”

路粲放慢车速,抽空拨了两下,终于成功拨出了一首较为轻快的纯音乐,风琴悠扬地传出很远,路边正在行进的水牛向他们歪了歪头。

“你看,放刚才那个不就把牛吓到了吗?”

“是是。”计瑾瑜对着遮光板背面的镜子梳了头,“我要是牛就好了,你还关心牛喜欢听什么。”

路粲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你要说牛就不用梳头。”

“可不呢,羊也不用梳头,鸭子也不用梳头,小粲也不用梳头。”

“你给我滚出去。”

“这是我的车。”

“谁开就是谁的车。”

路粲倒也不真的和他计较,他考虑的是别的事。

“加速了啊!”他宣布道。

计瑾瑜这次压根没回答,自觉地贴在了椅背上。车猛地冲出去,路边的鹅扑了下翅膀,在后视镜里对他们恶狠狠地抗议。

“哇哦!”计瑾瑜怪叫了一声。

“别叫来叫去的,一点也不稳重。”路粲专注地盯着前路,神情十分兴奋,开车的手倒很稳,“去——松林湖啦——”

大风吹来田野的味道,也吹来路粲的味道,很微弱,一触即走,但仍旧够让人笑出声来。计瑾瑜伸长了腿瘫在座椅上,明显地感到自己全身松懈下来,到神经末梢都像被风理过。明明睡去前还在暗无天日的工作室,被长时间的高温、强光和高度集中注意力折磨成一把枯柴。但一觉醒来,路粲坐在他身边,开着他的车,正在带他去玩。车里装着很多食物,晴风与艳阳照出世界最可爱的样子,他们路过溪流与田野,要去一片坐落在松林中的湖边。简直像做梦一样,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做梦也做不到这么好的。”

“你说——什么——?”

“我说——注意——行车安全——”

路粲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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