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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存在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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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天马行空地散落一地,陈明珰说起自己即将成行的拍星星计划,张闻川听得心动,陈明珰邀请他同行,他却长叹一声:“要开学了。”

他那个咖啡厅开在大学城,顾客开学等于他开学。

杜玥洗着水果刀,也长叹一声:“要开学了。”

计瑾瑜轻蹙眉头:“要开学了。”

路粲:“……”

“噢,你还在美院兼职呢。”陈明珰也觉得好笑,“萧朗呢?那个人应该也能跟一句。”

张闻川对着帐篷那边扬了扬下巴:“已经受开学的荼毒了。刚才教授找他,开在线会议去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

路粲把酒杯一放,叹了口更长的气:“唉——你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就我一个人,都没人跟我玩了!”

计瑾瑜道:“我明天就去辞职。”

路粲翻了个白眼:“滚蛋。”

“随时来我店里玩儿啊,我可欢迎别人来玩了。”

“别了张哥,我叫他跟我去取材,从来不去的!不打游戏会死。”

“不会吧,我看小路挺喜欢户外运动啊?今天划船不还……”杜玥说了一半,改口道,“游泳也游得不错。”

几人笑起来,路粲道:“喜欢户外运动,也可以喜欢打游戏啊。”

“说得对!”杜玥道,“干杯!”

清脆的叮当声渐次响起,路粲的酒已经下去半杯,美丽的海渐渐褪去了,他感觉有点可惜。但一只圆鼓鼓的小潜水艇突然放在他的杯边,挨在那层浅黄酒液边,就像在海底沙滩潜行一般。

“咦?”他抬起头来,感觉眼前有点模糊,使劲眨眨才能看出是计瑾瑜。

“先凑合,你的鹦鹉螺号。”计瑾瑜看他眼神发直,担心地道,“还行吗?”

“谢谢。”

路粲选择性地听了前半句,对计瑾瑜露出一个眼睛弯弯的笑容,小心地把潜水艇放在杯垫的水渍上:“那就出发吧!”

没能出发成功。他们闹到将近半夜,陈明珰和路粲一位倒下、一位说胡话,萧朗开完电话会议出来刚喝了一杯,便被宣布散会。

“算了,今天也累了。”张闻川伸了个懒腰,“明天再玩吧。”

杜玥扛着陈明珰叹了口气:“这女的,早上还说明天要看日出,起得来才怪。”

众人各自收拾洗漱回帐篷,剩下萧朗和计瑾瑜一左一右地对站,中间坐着迷迷糊糊的路粲。计瑾瑜单知道他酒品差,不知道这么差——五分钟前他想把空杯子收走,路粲因为觉得计瑾瑜要逼他结束航海回学校考试而揍了他肚子一拳,此时却又神游天外,浑然忘记了。

萧朗先开了口,却是对计瑾瑜:“你……没搭帐篷?我帮你?”

“没带。”计瑾瑜摇了摇头,“我睡车里就行,不冷。”

他本打算蹭个路粲的帐篷,但路粲醉得直傻乐,看起来也不能指望。萧朗点点头:“行。那路粲……”

路粲突然幽幽地道:“船沉了。”

萧朗道:“什么?”

计瑾瑜看桌上,那只小潜水艇沾了冰化的水,软软地塌下去了。路粲肩膀塌下去,伤心地把脸埋进胳膊里:“呜呜呜呜……”

计瑾瑜连忙拍他的背:“没事没事,我们马上换新的。”

路粲又猛地抬头,目光炯炯。计瑾瑜在他期盼的眼神里坐下来抽了一张水果包装纸,开始对折。

恰逢张闻川小跑回来,四处张望,萧朗看见他,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睡得迷迷糊糊的奶油:“喏。”

“哎哟谢谢谢谢。该带它回去睡觉了。”

萧朗见没自己的事,便转头对二人笑道:“那我不打扰了。晚安。”

计瑾瑜草草地冲他挥手,继续低头折纸,潜水艇很快成型。路粲先是高兴地接过来看了看,又犹豫地道:“可以在里面加个座位吗?”

计瑾瑜想了想,摸来切水果的小刀,把潜水艇的顶裁开一半,轻轻掀起来,折了一个小座椅放进去。

“要两个。”路粲道。

他提出这个要求的神情是理所应当的,眼神直白又信赖,像个小朋友。松林骤然沙沙如细雨,湖上有风吹来,吹出他乱糟糟的刘海下一张格外清晰愉快的脸。

“快点呀。”

他凑过来推计瑾瑜的胳膊,就像从前坐在他隔壁一样。计瑾瑜顿了顿,低下头去折第二个:“为什么要两个?”

“那还用说吗?你要和我一起去啊。”路粲说完,又猛地转头看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反悔了吧!”

计瑾瑜隔了好几秒,才道:“我怎么会。”

他说话很轻,像是怕再大声就要戳破路粲眼里摇晃的、五光十色的肥皂泡。第二个椅子很快被叠好,两个小座椅一起挤挤挨挨地放在潜水艇里,又盖上了小盖子。路粲把它端在手上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明天……去哪?”

“想去哪去哪。”路粲靠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脸在他肩上一顿乱蹭,“明天可以吧?我不想考试……老杨又要骂我……”

他迷迷糊糊地说着不知道哪段历史,计瑾瑜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动醒了。背后的汗浸湿了薄薄的夏衫,叫人想起被雨水打湿的情书信纸,字句都渐次模糊。

“好。”他更轻声地回答,“就明天走,我们先骑车去码头。”

“对,这样就不会被老路查到监控了。”路粲很满意,“我们就去码头,然后坐着潜水艇逃走。你想先去哪里?我们会遇到很多海豚吧?”

“会的,我们可以和它们一起唱歌。”

“那你唱,你会法语吧?”

“我不会……”

“你会,你什么都会。”路粲口齿模糊然而语气轻快地道,“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今晚学会。”

“好,我什么都会。”

路粲是在讨论滑板车的滑翔翼要什么颜色时睡着的,计瑾瑜把他抱起来——路粲看着很瘦,抱起来怪沉的——走进帐篷里放好,发现那个甜甜圈驱蚊灯已经在顶上挂着了,和原来那个并排,并没有要给他一个的意思。

计瑾瑜失笑,去外头拧了湿毛巾进来,打算好歹给路粲擦擦露在外面的皮肤。擦完两条胳膊出去洗了一次毛巾,回来要给他擦脸时,路粲突然老大不乐意地扭动了一下,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眼神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醒了没有。

计瑾瑜凑近看了看他:“嗨?”

他顿了半晌,清晰地道:“计瑾瑜。”

“嗯,是我。”计瑾瑜离开来,又毫不留情地去擦他的脸,“该睡觉了。”

“哎呀怎么就睡……”路粲在毛巾下模糊地挣扎,“你要捂死我啊计瑾瑜!”

“我没……”

“呜呜呜呜……”

毛巾下传出哭声,计瑾瑜慌忙拿开毛巾,对上路粲湿漉漉的委屈眼睛。他这才醒悟今晚这杯酒酒劲过大了,路粲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对不……对不起……”

计瑾瑜忙道:“什么对不起啊?没事,没事。”

“对不起,我把你推下水去……我还,我还觉得高兴……”

计瑾瑜蹲在旁边翻译:“你把我推下水去,你觉得高兴?”

“不是……不……”路粲使劲地组织语言,“把你推下去只是好笑,高兴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

路粲不假思索地道:“就是你不告诉他们你退学了。”

计瑾瑜道:“唔,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很惨。”浅棕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怕丢人?别人都有学上。”

“不是啊。”

“是吧,我也觉得。”路粲的语气有点得意,“那你就是只能告诉我。只有我能知道。”

计瑾瑜表示同意:“嗯。”

“只有我能可怜你。”路粲含糊地道,“你这么惨、这么没出息,但是只有……只有我能可怜你。你一定要被我可怜,要觉得在我面前很自卑。你是坏蛋,坏蛋就不能心安理得,只能悲、悲……”

“悲痛欲绝。”计瑾瑜补充道。

“不是这个。是那个字很难写的……”

“卑陬失色。”

“什么色,是什么交集……”

“悲愧交集。就是又悲伤,又惭愧。”

路粲想了想,怒气冲冲地道:“不要你给我解释!”

“……对不起。”

路粲不看他了,平躺着看向帐篷顶:“就是要交集。我被你甩了,这是你欠我的。你就是这么惨,就是只被我知道。”

他语气如梦呓,也许对他来说这就是梦呓。计瑾瑜顺了顺他额上的头发,闻见空气里的酒气,但也许还有一点酸甜的果香,来自他的鼻息。

“嗯。”

帐篷里沉默了一阵,路粲突然又担心地道:“我是不是很坏啊?”

“不会,你是世界上最好的。”

“那就好。”

没一会儿,他呼吸平稳下去。计瑾瑜轻柔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半湿毛巾擦过他的眉骨、鼻梁、下巴,路粲的嘴唇很薄,一看便想起吻起来像糯米纸。

计瑾瑜的指尖轻轻在那唇线上一划而过,最后在空中一悬,下手胡乱地揉了揉路粲的脑袋。这人头发细,揉起来像小动物,被他揉得皱起眉头,不满地哼哼。计瑾瑜收回手,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帐篷,又回头把路粲的头发小心理顺,这才再走。

最后走出去的这一次,他听见路粲突然又在身后道:“我特意带了能看星星的帐篷呢。顶上能拉开的。不能错……错过了……”

他拉帐篷的手顿住,然而回头去看,路粲呼吸绵长,睫毛颤颤的,确实还是睡着了。

计瑾瑜又去洗了个澡,初秋的树林泛着清透凉意,蝉鸣消减下去,秋虫声渐起。这对他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舒适体验,还好营地铺的水泥地,尚且将他与自然泥土做了隔绝。

他往车上走时,与萧朗迎面遇见。

“哟,还真在车上睡啊?刚才看你去他帐篷,我以为……”

“以为什么你以为。”

计瑾瑜立即把门甩上、摇上车窗,萧朗笑哈哈地道:“别气嘛,盼你进度好还不行?”

计瑾瑜懒得理他,关了车灯,又把自己车上的天窗打成透明的。萧朗走远了,大概是去厕所,回来时又敲他窗户,他不耐烦地降下来:“又干嘛?”

“哎,我跟你说。”萧朗道,“路粲其实挺喜欢你的。”

计瑾瑜没料到是说这个,扒着窗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萧朗又道:“他之前和我说,他以前很喜欢很喜欢过你,喜欢得感觉不能再喜欢别人。就算是过去时,那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你才瘦死的骆驼。”计瑾瑜沉默了一瞬,“谢谢。”

萧朗一挑眉:“谢什么?说不定我是胡说的,给你虚假的希望,好让你得意忘形马失前蹄。”

计瑾瑜立刻又开始升窗户:“滚蛋。”

“哈哈哈哈哈。走了,小心蚊虫啊。”

周围又回归沉寂。熄了灯后睡在四面玻璃的野外环境里,有种似是而非的、奇异的安心感。计瑾瑜把散开的头发甩到椅背上去,又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看向天窗里的一框云层阴翳的夜空。它空无一物、无边无际。

“没有星星,那就不算错过了。”他喃喃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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