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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落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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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的洗浴间里水声哗哗,树梢上的喜鹊蹦蹦跳跳,也许是从这里叼树枝回去搭小窝。路粲蹲在这里已经看它在这里蹦了三个来回,计瑾瑜还在里面洗澡。

“洗完了吗?”

哗哗——

“你非得把皮都搓下来一层啊?”

哗哗——

“计瑾瑜,我饿了——”

水声停了。片刻后门打开,计瑾瑜站在门后,套着换洗衣服,湿头发滴滴答答的。路粲知道再清澈的水在他眼里也有微生物寄生虫,整个儿摔进湖里,说不定还喝了好几口水,洗刷四十分钟已经是很克制。于是他放缓语气道:“我不是故意的……”

计瑾瑜站在那里足有十秒钟没说话,路粲光感到一阵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湿热水汽向他涌来。这要放以前,计瑾瑜脸早给气歪了——然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一看,计瑾瑜面容平静,只是大概洗了太久,整个人的颜色都被洗下去了一个灰度,像被擦过一遍的画。

路粲斟酌道:“计瑾瑜,你生气了?”

“我也不是生气。”

计瑾瑜停了半晌,眼神直直地落在地上,直得那只喜鹊都能顺着滑下去。路粲继续小心地道:“那你是……”

“就是有点没法接受……”计瑾瑜喃喃地道。

“我也很快把你捞上来了啊,你在湖里也没待多久吧?”

“……”

路粲看他又不说话,拍了拍他:“哎,怎么啦?”

“……感觉我吞了什么东西进去。”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仿佛又灰了一度。路粲也吓一大跳:“什、什么东西?”

计瑾瑜低头思考了一阵,突然弯腰捂嘴:“呕……”

他回头去吐,吐完又听见哗哗水声,大概是又要洗澡。路粲茫然地心想是不是该为他打个120,跟上去拍门:“你没事吧?”

哗哗——

幸好这次出来得快,计瑾瑜只是脸色惨白地喃喃道:“我不干净了。”

路粲拍着他的胳膊哄道:“没有,没有。你可能是感觉错了,猛地吞下一口水也会觉得它在动……”

“呕……”

不久后,陈明珰等人在营地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计瑾瑜面色苍白地跟在路粲身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叫人错觉他低着的眼睫毛也要滴滴答答地掉水珠子,我见犹怜得很。

众人免不得围上去问候一番。

“小计回来啦?”

“路粲下次可小心点呀。”

张闻川颇为抱歉地递了瓶水给他:“对不起,都怪我家狗……”

“没事。”计瑾瑜摆摆手,“是有的人不如狗……”

路粲踹了他一脚,计瑾瑜“咚”地一声倒下了。路粲大惊失色,又伸手把他拉起来拍拍灰:“计瑾瑜,振作一点!”

“我还可以。”计瑾瑜叹了口气拧开水,“好歹这是在地上。”

空气沉默了一瞬,后排的萧朗突然插话:“要不咱先吃饭?你都这样了,先歇会儿,烤肉就交给我,烧炭生炉子腌肉一条龙嘛,我从小学就开始干这活儿,闭着眼都能干……”

计瑾瑜顿了顿,眼神变得清明:“我哪样了?我好得很。”

还好沈彦这位助理干的活面面俱到,计瑾瑜只是从保温箱里拿食材出来都很能唬人。胡椒腌好的新鲜牛肋排和小羊排凑足满满一盘,分两种口味腌好的鸡翅二三十个,卷好的五花肉串、与菠萝穿插码好的大块牛肉串等几乎堆成山,除此以外还有颜色鲜艳的蔬菜拼盘,易保存的切好、封好,会变色的就现场处理,没有青椒,因为路粲不吃。

没有什么比烤肉更适合露营,烟雾缭绕、肉香四溢,人人都能挑上喜欢的装一盘子,远望自然美景,连带四处乱转。此刻夕阳被山峦吞没,天际如水墨般晕出靛蓝,星斗三三两两,亮在山头。

“好吃诶。”陈明珰已经完全被计瑾瑜的“自制”征服,十分感兴趣地盯着他刷的酱,“酱也是自制的吗?”

“是的,回去我把配方发你啊?”

“好的好的。”

张闻川在一旁边夹小土豆边插话:“我也想要,我们咖啡厅的简餐菜单里要能加这个就太好了。”

“这算技术专利啊,要给钱的。”计瑾瑜笑了一下,“其实还是营地准备的木头好,松木烤出来会很香。”

萧朗远远地喊:“那还是我劈的柴好。”

计瑾瑜均匀地转烤串,装没听见。杜玥道:“诶萧哥,你下午不是钓鱼去了吗?鱼呢?我们可等一下午啦。”

陈明珰道:“对啊!我们还畅想吃纯天然松木烤鱼呢。”

萧朗摊手:“有人摔下去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我又没摔你桶里。”计瑾瑜道,“你见我掉水里好歹得放生两条鱼庆祝一下是吧?”

众人哈哈笑起来,路粲理亏,不仅装没听见,也没对他的自制提出什么意见,而且还对食物一顿猛夸,这也好吃、那也好吃,计瑾瑜听了五分钟车轱辘话,把架子上烤好的七七八八往边上一推,蹲下身去看他的盘子:“这个也好吃啊?”

路粲不假思索地道:“好吃。”

“那你吃。”

路粲注意到自己盘子里是他第二痛恨的熟圣女果时已经无路可退,但想想计瑾瑜终究是喝了湖水,咬牙将它扎了起来。左右端详一圈,红艳艳、紧绷绷,是挺好看的。再端详一圈,计瑾瑜依然蹲在旁边看着他,似乎非要他吃了不可。

再拖也是要吃,路粲长叹一口气就要往嘴里送,计瑾瑜笑了一声,伸手拿下那个圣女果扔到了自己嘴里。

“不爱吃的就不吃。”计瑾瑜鼓着腮帮子边嚼边说话,顺便把手指上粘的调料舔干净了,“我忘了告诉沈彦别扎圣女果了,不过本来我不让他扎青椒他就气够呛,说颜色搭配不好看。”

他搓了搓手指,大概还是觉得不干净。毋庸置疑,这是漂亮的手,但知道它经历过什么以后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右手无意识的、极细微的轻颤——路粲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好一阵,慌忙收回眼神:“还行,挺好看的。”

计瑾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路粲会说“好看有什么用,肉好吃最重要”一类的话。

他们又随便闲聊了两句,杜玥和陈明珰在烤架那边,往扇贝里加了黄油和胡椒准备试试西式调味,计瑾瑜远远道:“我带了罗勒碎,等我找给你们。”

他走前还顺走了路粲盘子边缘的西蓝花,吃完随便舔了一下手指,然后背影僵了一下——路粲想他大概是刚发现自己在做这样不卫生的事——还是走开了。

他笑出声来。计瑾瑜好像是不生气了,起码也是忘记了吞下去的什么玩意儿,可以正常进食了。路粲遂放心地啃起了排骨。

晚上的活动本来是随便玩点杜玥带来的桌游,然而无论是21点还是小猫钓鱼,计瑾瑜摸到牌的三轮内一定会天胡结束,其他人游戏体验极差。勒令他旁听也不像话,遂改玩狼人杀。但路粲一骗人就恨不得把“我骗人了”写在脸上,死得早玩得少,哪怕陈明珰疯狂掩护他也救不了的自爆。奶油倒是高兴,因为路粲没游戏玩就会和它玩,张闻川不得不时常管狗,奶油很人来疯,越多人理它越兴奋,终于一个飞扑把萧朗的茶杯撞飞,茶水泼进炭火堆里,“刺啦”一声响。得到众人瞩目的奶油十分高兴,原地开始表演坐下。

张闻川冷酷地道:“今天的零食已经吃完了……”

“算了!”众人哄笑中,杜玥一挥手,“也别玩了,来喝两杯聊聊天吧!”

计瑾瑜好奇道:“喝酒吗?抱歉,我没带酒……”

“酒当然是交给我们啦。”陈明珰高兴地跑向自己的车,“我们调酒天后绝非浪得虚名!”

各色基酒、糖浆、新鲜水果一字排开,调酒壶、冰桶甚至榨汁机也一应俱全,在野营桌上满满排列,篝火堆映在玻璃杯上闪闪烁烁,像是个流动小酒吧。但站在吧台背后利落地敲击玻璃杯的却不是陈明珰。

“哇,你会调酒吗?”路粲坐到野营桌另一边,表情很新奇,“你不是老师吗?”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没有业余爱好吗?”杜玥笑着擦了一只杯子,“来点酒。”

陈明珰抢先举手,欢呼道:“‘丛林鸟’!”

“好的小姐,这就来。”

杜玥长发一甩,在砧板上拍开一瓶黑朗姆,计量杯依次量出所需其他辅料,倒进调酒器上下摇动,倒进细长玻璃杯中,橙红颜色在火中愈发绚烂,像热带丛林中鸟儿掠过的夕阳。

她动作干脆利落,看得路粲两眼放光,简直觉得像在看马戏。

萧朗道:“早知道早点请您开始,省得我们被欧皇虐。”

计瑾瑜冷笑一声:“人菜要认输。”

张闻川在另一边坐下,奶油马上站到他膝盖上对杜玥摇尾巴。杜玥忍不住笑起来:“小朋友不能饮酒啊。”

“那点个小朋友能饮的吧。”张闻川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请问有不带酒精的吗?”

“当然,那就交给我吧。”

在杜玥斟酌片刻后再次开始调酒时,陈明珰喝了一口丛林鸟,笑着对路粲道:“杜玥以前想做调酒师的。”

“那怎么没做呢?我看明明比很多在职调酒师都厉害呀!”

“我也喜欢当老师嘛。”杜玥在摇酒的哗啦声里道,“白天教小孩子晚上调酒不是很有意思吗?”

“我们小杜一天有58小时,上学的时候拿满奖学金辅修双学位,还能去做家教打工开发教小孩的新兴趣。”

路粲真心实意地赞叹:“太猛了。我考四级都考到大三才过,不过大二那次我睡过头了,干脆下楼吃饭的时候还遇到小明。”

陈明珰大啧一声:“我是大三上学期过的,你是下学期过的,我们有本质区别!”

调酒完毕,张闻川接到一杯果香四溢的“粉红柠檬”。他喝了一口,笑道:“这有什么可争的啊?过了就是胜利。”

路粲道:“那你又是大几过的?”

张闻川道:“我上大学得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没四级这个说法。”

“羡慕死了!”

计瑾瑜在一边剥瓜子:“但你学的是外语系啊,小粲。没有四级不也要考外语吗?”

“啧!”

路粲伸腿踢他的椅子,这回计瑾瑜倒是没直直栽倒,被他踢出去半米,又长腿一卡,把自己挪回来了。张闻川道:“嚯,原来路粲是外语系的。”

“对,我们还是同学呢。”

陈明珰顺势把她知道的其他人的学历状况也介绍了个七七八八,张闻川补充了两句,路粲也顺便知道了他开咖啡厅以前学的土木工程。

“咦,那你呢?”张闻川向计瑾瑜道,“你大学在哪里念的?是本市的美院?”

这问题稀松平常、毫无敌意,但路粲只觉得头皮骤然一紧,倏地站起来,想马上打断。

“不是,锦市医科大。”

在一众听到顶尖名校而产生的惊呼声中,计瑾瑜继续稀松平常地剥瓜子:“我不是那块料,学得挺吃力,毕业也就没当医生了。”

此事听来虽然可惜,但也算是十分平常,毕竟在座几乎没有谁工作是专业对口的。众人又笑着调侃起来,计瑾瑜抬头看向角落里站起来的路粲,奇怪地道:“你怎么啦?”

他实在漂亮,今夜又月色大好,他坐在那里随意地搭着腿,也像一段暮夏水色的剪影。不仅美处像,平静也像——好像他刚才所说的话真是自己经历过的平常人生,而不仅仅是一句为了不把气氛搞僵的谎言。

路粲明明没喝酒,却突然觉得脑子乱得奇怪,好像计瑾瑜此人、和他刚才所说的话,让他紧张、揪心,却又让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某个角落悄悄散开,像扎不稳的毛毽子。

为什么会松一口气?

他又站了三秒,想不明白。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去,扯来计瑾瑜面前的瓜子碟:“你剥得慢死了!”

本来瓜子也就是给他剥的,计瑾瑜没什么意见,观察了他一下,开始自己嗑瓜子:“不剥了。”

“你……”

“哎呀,小路光嗑瓜子可不行啊?”陈明珰扑过来搂着他朝杜玥一挥手,“给来一杯!”

陈明珰有点醉了,笑得无比甜蜜。杜玥答应道:“喝什么?”

路粲把喷着酒气的陈明珰推开了一点:“不知道,我不是很懂酒。”

“那也听我的吧!”杜玥眨眨眼睛一笑,“我会一款很漂亮的酒。”

先是清浅明黄,再是浅海水色,最后是纯粹的湛蓝。从金属调酒器里倒出的一线宛如发着光的海,轻巧落入杯中,荡漾出一杯自上而下渐变的蓝色,宛如一杯沉了落日的海。

路粲鼓掌:“好漂亮!”

“Around the world。”杜玥笑道,“乘着小船航行大海、环游世界,怎么样?”

路粲小心翼翼地端过来,不忍心弄乱它的颜色。闻言顺口回答道:“那我要坐鹦鹉螺号。”

计瑾瑜听了没说什么,左右看了看。陈明珰端过了自己的杯子和路粲一碰:“干杯!”

路粲猛灌一口,被辣得直咳嗽。杜玥忙递给他纸,懊恼地道:“哎呀抱歉抱歉,这个酒别的还好,就是度数有点……”

“没事!”路粲一挥手,“好喝!”

计瑾瑜把他手按下来:“别对着松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有增加收藏诶,谢谢收藏的宝呜呜呜(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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