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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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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瑾瑜其实算不上土生土长的渡城人。他小时候在熙湖镇长到三岁,然后随着父母来的省会渡城。前事无需赘述,总之他带路粲曾去过的那个老破小的家,就是他曾生活最长时间的地方。

城中村听起来很有发展潜力,那也得是被写在拆迁名单上的时候。他家这片二十多年了,也没听说要拆。妈妈在世时需要固定的环境养病,因此治病也没想着卖掉;妈妈去世了就更没必要,只是他很少再回来了。每年过年前回来几天,打扫干净,换上新的门联和福字,仿佛有人在这里过年;但大年三十他总是离开,有时回锦市,有时去父母的墓地,有时直接随机挑城市旅游,大年三十的游乐场总是人少,他给路粲的许多礼物都是在这样的时候买的。

中秋节他总是很少回来。一来假期短,二来也没有意义。今年……今年反正回到渡城,去看一看也是应该。

午后,计瑾瑜在网上查了卖手工月饼的店铺,开车去买了一小盒带走,意外发现也卖糖酥饼,也买了几个。在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看到艺术中心外的广告招牌,渡城要办音乐节,嘉宾名单第一个就是SUMMERTIME。

他看着那个经过特殊设计的英文logo,突然愣了神,广告牌绚烂地闪过,开始循环播放演出人员的照片,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乐队的人长什么样并不熟悉,虽然他们的歌对他来说如此意义非凡。

身后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计瑾瑜这才发现已经绿灯,慌忙从这个路口开走了。找到一个路边停下来搜票,一周后的表演,门票当然已经售罄,略略一搜,能找到的只有不知真假、价格全都一样昂贵的黄牛。他叹了口气,想只能回去后再找找,不行还可以问路宁宁,年轻姑娘总比他略懂一些。

开车回去要花四十分钟,且还到不了门口,只能停在稍远些的路口,步行进去。他慢慢地走回家去,依次确认着周围的变化。

小菜市还在,挤挤挨挨的小店还在,甚至店门口街两侧多了两排摊位,晚上想必十分热闹。巷口的大槐树也还在,只是如今周围垒了一圈砖、刷了白漆,也再没人在下头摆小摊了,倒是歪歪斜斜地堆叠着几辆板车和自行车。新来的秋天没有对这里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仍然是破旧肮脏的小巷,街口第二家的破窗玻璃原先只破了一块,现在只剩一块好的了,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同款红色挡风的塑料纸。原先路粲说灯光透出去像水草的那个墙上的破洞倒是不在了,大约是去年,不知谁给修好了。

计瑾瑜拎着东西打开家门,过年时才在轴上上了油,打开时悄无声息,很顺滑。东西挂在厨房,他顺手从鞋柜拎出拖鞋,又去洗了手。打开电视,中秋晚会热闹的歌声瞬间充斥了这个整洁却空荡的家。

上高中以后,中秋他基本都在外面打工,晚饭会回来和妈妈一起过节。这一天桌上会有螃蟹,一人一只,别的虽然是家常菜,也总会比平时精致些,饭后还有妈妈烤的糖酥饼和酥皮月饼可吃。他在做饭上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能把螃蟹蒸上,拿出刚才路过小菜市偷懒买的烤鸡,洗几片五彩缤纷的菜叶子垫在下面,又做了拌面,炒了两个菜,连着略热了一下的糖酥饼上桌,也算是热闹的一桌。

电视里的相声没有什么笑点,手机里发来中秋祝福的人很多,只有路粲问:吃了吗?

于是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刚好碗筷摆两套,螃蟹一边一只,也看不出什么。

路粲过了很久才回他一句“中秋快乐”,大概是家里人多,忙不过来。计瑾瑜也回他中秋快乐,就着接下来的两个节目把饭吃了。旧房子墙壁薄,外头路过的、楼上跳舞的、隔壁干杯的,竟然与中秋晚会交织起来,变成一张吵闹的网,他像一条挂在其中沉沉浮浮的鱼。

计瑾瑜叹了口气,调大音量,等完了一首民族女歌手的歌,把对面的螃蟹也拿来,仔细地拆解吃掉。这位女歌手是妈妈的最爱,这么几年过去,感觉也不见老,衣服还越穿越时髦。他这么想着,又就着儿童歌唱节目咬了一口糖酥饼。

“嘶,好难吃。”

计瑾瑜倚着下巴点评完,还是把它吃干净了。洗碗、收拾,换上一盘柿子和水煮花生陪着重新略烤了一下的月饼,他又耐心地看完了一个合家欢小品。

“什么玩意儿。”

家里住一楼,不用费心看月亮。在中秋晚会的大屏幕里看一看,也算是参与。他打开手工月饼的油纸包,依旧是用刀切了,一边一半。皮酥馅透,闻起来倒是很香。轻轻咬一口下去,酥而黏糯,甜香浓郁。

“哇,可以跟你比一比的。”计瑾瑜不无遗憾地道,“可惜我没学会你的手艺。”

月饼吃了两个,柿子和花生没动。他又洗了一遍手,出门时鬼使神差地伸头看了一下外面,结果与楼上小孩正正面对面,差点被小孩用水枪打。果然是没有月亮,不能指望。

不过一会儿回去的路上总能看个够,他不打算在这里住。他又收拾了一遍餐桌,四处转了转,确认不再有哪里没打扫干净。然后他顿了顿,推开了厨房左侧的妈妈曾经的房门。

很奇怪,即便是他每年都在仔细打扫,再打开这扇房门时,也仍然会有徐湾独有的那种香气,有点像糖点心,又有点像旧书页。虽然一年比一年淡,但他想这味道就像圆周率,再如何进到更小的位数,也无法变为零。

书桌、缝纫机、衣柜、单人床,这个小房间一眼就能望穿,既满又空。徐湾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儿子,要把自己喜欢的衣服和书带走。其他东西就还整齐地放在原位,包括挂在床头的她和丈夫的合影,大概是觉得就要见到爱人,带走照片是多此一举。

计瑾瑜打开窗户给房间通风,玻璃板下压的碎花桌布轻轻扬起。他拧开台灯,轻轻坐在桌子前,看见玻璃板下还压了几张照片。有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在游乐园门口拍的照,她曾多次说起被景区拍照的骗了三十块钱;有小学的计瑾瑜第一次拿到奖状的照片,他豁了一颗门牙;有她自己去参加社区缝纫比赛的照片,手上在缝的那条花裙子得了特等奖……还有最底下的一张,相纸颜色最新,但画面看起来最糊,五光十色的烟火虚虚实实,小孩儿都跑成了虚影,对面的墙根下一个人被蹦起来的火星烫得一蹦三尺高,当时确实还踩了他好几脚——是路粲来给妈妈放烟花看的那年除夕。

这张照片压在这里,大概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没有带别的朋友回过家,也大概是因为别的。徐湾即便是住院,其实也很爱说话,和看护她的阿姨还聊成了好朋友。她做完手术后不久,计瑾瑜有一次去看她,那天天气很好,他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背后被阳光晒得暖洋洋。床头放了一瓶清水养的绿植,徐湾靠坐在摇起的病床上,在读一本杂志。

“你也别光削苹果啊,练习一下削别的。”

“比如呢?”

“橙子啊,柿子啊,葡萄什么的……”

“妈,葡萄也能用上削吗?”计瑾瑜一边把削好的苹果分成均匀的小块一边道,“我们家吃葡萄也不剥皮啊,不都直接洗洗。”

“因为你爸爸不在了嘛,他在的时候我吃的水果都没皮的。”徐湾道,“你学学,没坏处的。当年好几个小伙儿追我,就你爸给我带的水果都洗得干干净净,削皮切好,我马上就觉得这人行。你懂吧?”

“嗯嗯。”计瑾瑜点头如捣蒜,把一盘整齐的苹果插上牙签推过去,“您请用。”

“你又敷衍我。”徐湾笑道,“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觉得我又要催你找对象了是吧?”

“那不会的,您又不是电视剧里的老古董,是吧?非得让我一个月内带个女朋友来给你看看……”

“那当然不是啦!多土啊。”

计瑾瑜把床摇了一点起来,方便她吃东西。徐湾嚼着苹果,语气轻快地道:“我可不是老古董,不是女朋友也行。”

彼时计瑾瑜正在弯腰调整床架,却在这阳光和煦里被这短短几个字冻住,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意思,指尖停在调整按钮上,瞬间冰冷发麻。

“没事的啊。”徐湾轻轻地道,“我都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的人了,有什么不能……”

“胡说。”计瑾瑜深呼吸了一下,自以为语气平稳,还是发颤,“你要长命百岁。”

徐湾笑了一下,不以为意:“诶,其实呢,我和你爸爸买过一个东西,说好了将来要留给儿媳妇的。但其实都行,就放在我的那个黄铜锁箱子里……”

“……咚咚。”

几声闷响,计瑾瑜猛地回神,起先还以为是有人在下楼,又响了几声,才发现是有人在敲门。他很纳闷,平时这里没住人,按理说是不会有人来找的。难道是走错了?如此等了一分钟,果然不再敲了。他站起身来打算去找找那个黄铜锁箱子,突然又听见家另一头传来响声,这次十分清脆,像是敲在玻璃上。

计瑾瑜走出房门,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他的房间。会敲他窗户的人,可能是路过的街坊熊孩子,可能是……

“路粲。”

计瑾瑜不敢相信地推开窗户:“你怎么在这里?”

中秋晚会在狭小的家里营造出一种模糊的热闹气氛,在鼓掌声中路粲一把拉下了头上的卫衣帽子,随手抓了抓头发。

“因为敲门你不开啊。”路粲没好气地道,“干嘛,你就这么爱看中秋晚会?老路都不看了!”

“这个,也不是……”

路粲熟练地踩上外墙的砖坑,一步跳进了他的房间,又轻车熟路地通过房间门走向客厅。计瑾瑜眨了眨眼睛,恍惚中总觉得什么也没变过。他的窗外仍旧是颜色灰暗的砖墙,但月亮似乎是盈盈地亮到他的家里来了。

他追到客厅,路粲已经在餐桌边坐下,坐下没一秒又站起来,从他卫衣胸口那个巨大的兜里摸出两个包装精美的月饼。

“中秋快乐啊。”

“中秋快乐……”

计瑾瑜刚说完,看见他从兜里继续掏出一包香喷喷的牛皮纸包,外壳儿角上浸出一点透明的油色,计瑾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就把这个装衣服里啊?”

“对啊,怎么了。”

路粲低着头又摸出一把花生糖,一掏再掏,又搜出来几颗瓜子。

计瑾瑜把他按下去:“行了行了,请坐请坐。”

他去倒了一杯茶回来,路粲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明黄色灯泡打下来,给他镀上金黄的光。这场景实在是像梦,旧日陈设未变的家中,路粲坐在那儿,像是十七岁那年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

他觉得嗓子发干。

半晌,他还是端着茶过去放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家过节。”

“你呢?不是和朋友一起吗?”路粲瞥他一眼,“这桌子被我烫个坑你都不舍得换个新的。”

计瑾瑜看了一下,想起其中有个黑黢黢的坑确实是路粲直接把汤锅放上去烫的,他都快忘记了。

“是不舍得。”

他也坐下来,开始剥瓜子。路粲道:“盛姐去我家做客,老路和秦女士正高兴呢,我偷跑出来的。你等下送我回去啊。”

“还是以前那个家?”

“对。不过我家门口那棵树砍了,到了指给你看。”

“行。”

他们在餐桌边各自盘踞一边,一起看了小半场中秋晚会。晚会乏善可陈,看得路粲不停换坐姿,终于忍不住:“什么玩意。”

“是吧。”计瑾瑜把一小碟剥好的瓜子和花生推给他,又开始仔细地剥柿子,“太难看了。”

“那你还看了这么大半晚上!”

“节日气氛嘛。”

“徐姨会爱看吗?我才不信!肯定早叫你换台看电视剧去了。”

计瑾瑜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不过饶是这么说,还是没有换,因为电视剧大概也难看。

他剥完柿子去洗手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本想和路粲说什么,但突然看到了意外的消息,一时忘了词。

路粲仍在客厅议论:“什么破梗,这也能笑,不如看兔子打年糕……”

“小粲。”计瑾瑜伸头出来,“要不要去看音乐节?”

路粲眼睛一亮,问也不问:“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卡上了计瑾瑜的生日没卡上中秋节,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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