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澡堂出来，曹西辞去买水，何煜无聊地左顾右看。

瞥见一个眼熟的人，拎着袋子往澡堂去。

何煜笑着打招呼，“土根爷爷，你也来洗澡啊。”

曹土根憨厚地笑笑，他的头发已经全白，犹如树皮般干瘦的脸。

眼皮往下耷拉，遮住半个瞳仁。

他说：“得洗干净点，不能麻烦别人。”

何煜没听懂，啊了声。

曹土根笑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要走了，干干净净地走。”

“你要去哪？”何煜好奇问。

他说：“去哪都行，别来人间。”

怎么突然文绉绉的，何煜忍不住笑了。

三天后，他才读懂这话里的意思。

曹土根死了，洗完澡回去就死了。

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

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手里紧攥着一张红纸，里面有两千块钱，是红美的彩礼。

村里人用这个钱买了一副棺材，简简单单地下葬。

老人说：“让红美回来，给她爸磕个头。”

有人答：“婆家不让回。”

原来这两千块钱不是彩礼，而是红美的卖身钱。

老父亲衡量利弊，觉得女儿还是嫁出去能过好日子，最起码比在身边好。

家里唯一的一头牛被曹土根的光棍堂弟拉去养。

何煜看着他兴高采烈地骑在牛背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有人哭泣，但有人为他的死而欢呼。

红美生了个儿子，也是个傻的。

死亡兴许可以被预知。

那命运呢？

也会被预知吗？

*

盛夏的夜晚。

荒凉的田野中亮起微微火光，曹培洪在火堆旁插了朵荷花。

他们在给死人烧纸。

刘燕低声念道：“小煜很争气，考上了一中。”她眨了眨眼，又道：“你在那边怎么样？还会疼吗？”

何煜的亲生父亲，在带小三旅游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后来曹渺带着他，嫁给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学老师。

他们仅仅相识两个月，曹渺被他的文采吸引，迅速坠入爱河。

当时何煜已经五岁。

人是说变就变，婚后不到一个月，曹渺被家暴。

这个男人不仅酗酒还赌博。

有一天晚上，他喝的醉醺醺回来，跟曹渺大吵了一架，扬言要烧死她，还有她带来的小杂种。

他点了火，出去把门反锁，笑声可怖至极。

火苗迅速燃起，曹渺紧搂着大哭不止的何煜，等消防员赶到，她身上脸上已经被大面积烧伤。

而何煜被呛晕，身上毫发无损。

曹渺活了，可已经面目全非，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把她击垮。

最后，她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是刘燕和曹培洪人生中第二次坐绿皮火车，见了面，曹渺只说：“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但她得为儿子谋一条生路。

曹培洪添了一刀纸，“你小时候喜欢荷花，我摘了开的最好的一朵，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刘燕吸吸鼻子，叹了声，“你别担心小煜，他身边有玩的很好的朋友，马上要去读最好的高中，以后会考个大学，好好生活。”

“算算日子，那个畜生也快出狱了。”

明月高悬，照亮这一隅之地，过往种种，老两口皆携手同行。

开心，痛苦，悔恨……各种酸甜苦辣。

他们尝遍了世间百味。

刘燕撑着地，缓缓站起身，“明天赶集，买点排骨回来，小煜爱吃。”

曹培洪：“哎。”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向灯火通明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见~~~

何煜的女神快出场喽！

曹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