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几个班一起上。
篮球场和操场紧挨着，跑完步，何煜窜过去打篮球。
曹西辞坐在操场旁，视线穿过铁丝网就能看见他。
曹倩倩在跟班里的女生打羽毛球，有女生提议，“把曹西辞叫过来一起打吧。”
说罢，她脸颊微红。
“他不喜欢打这个。”曹倩倩甩了甩发酸的手。
同学都知道他们是发小，两人姓曹，刚开始还被误认为兄妹。
“曹西辞初中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曹倩倩握着球拍，“应该没有，我没听他说过。”
女生左右看了看，凑过来小声说：“他是不是很难追？”
曹倩倩微微诧异地看着她，这女生齐肩短发，身材瘦小，笑起来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
挺可爱的。
但她直觉不是曹西辞喜欢的类型，想了想说：“他是挺难追的。”
“以前有很多人追他吗？”她来了兴致。
曹倩倩点头：“他以前是校草。”
“现在也是吧，虽然还没有评选。”
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曹倩倩看不出他们帅不帅，名头都是别人评价的。
她觉得也就那样。
敷衍道：“大概是。”
“他很酷，我感觉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她越说越激动。
没感受过，不了解。
曹倩倩：“可能有吧。”
“这点你跟他很像，一开始我真以为你们是兄妹。”女生笑说：“都是走高冷范，不过实际上挺好相处的。”
她还想问，曹西辞私下里是不是也很好相处。
突然被一阵吵嚷声吸引住视线。
曹倩倩放下球拍，往篮球场那跑。
“曹西辞，你是不是有病。”何煜愤怒地低吼。
他脚边滚动着一个开封的矿泉水瓶，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旁边站着一个小声啜泣的女生，九班的，叫莫小灵。
站队时，何煜随口夸了句，她长得挺漂亮。
“你渴了可以跟我说，没必要喝她的水。”曹西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何煜猛地推了他一下，气道：“我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用你管。”
曹西辞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悦地皱起眉，“你看不出来她在追求你？你堂而皇之地接受她的东西，是想接受她的喜欢吗？”
“我……”何煜噎住，视线挪向莫小灵，对上她期待的泪眼，张了张嘴，半晌没开口。
莫小灵见他沉默不语，耳面通红，捂着脸跑了。
“你，你。”何煜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球也不打了，转身往宿舍跑。
曹西辞在后面追。
曹倩倩双手抱臂，靠着铁丝网，沉思。
他俩经常闹矛盾，很快又会和好。
不过这情形……
曹倩倩微扬起嘴角，挑了挑眉。
那女生凑过来，小声评判，“曹西辞可能，不太好相处。”
曹倩倩云里雾里地说了句：“分人吧。”
何煜气冲冲地甩上宿舍门，挠了挠头，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自从上了高中，曹西辞总喜欢管东管西，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提醒他穿衣，可以跟谁来往，不要跟谁来往……
活像个啰嗦老婆子。
虽然有些事情是对的，但他讨厌这种被拘束的感觉。
就今天的事情而言，他就爆炸烦。
他不觉得喝女生一瓶水有什么，是曹西辞非要曲解，即便这女生真对他有意，他拒绝就是，一瓶水而已，再不济，买瓶新的还给她。
可曹西辞硬要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管着他，束缚他。
何煜越想越气，把脏鞋底踩在曹西辞的椅子上蹭，泄愤。
无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椅子主人。
“消气了？”
“没有。”何煜怒吼，蹭得更起劲。
曹西辞弯了下唇角，“上次往我的裤子上黏口香糖，上上次往我的牙刷上倒洗衣粉，何煜，你也就这点本事。”
被鄙视了。
何煜磨着后槽牙，放下脚，撸起袖子，“走，出去打一架。”
曹西辞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出去干什么，就在这打吧。”
听见关门声，何煜心肝一颤。
出去打还能跑，在这打，跑都跑不掉。
“咳。”何煜别开视线，说话的底气仍然很足，“我，我没吃饭，等我吃饱了再跟你打。”
说着去拿衣架上的毛巾，“我先去洗澡，洗完了再吃饭。”把毛巾放盆里，一手端着，另一只手指着他，“有种你别跑。”
曹西辞被逗笑，“我不跑。”
何煜僵硬地走到门口，两秒后又退回来，去拿换洗衣服。
曹西辞打开自己的衣柜，拿了件T恤递给他。
“我不穿你的衣服。”何煜气没消，要跟他对着干。
曹西辞的眼睛从上往下扫视着他。
何煜低头一看，当即把T恤脱了，往他身上扔，“还给你。”
曹西辞攥着衣服，双眸又钉在他下半身。
何煜再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裤子是我自己的。”
曹西辞忍笑：“里面。”
“……”
昨晚洗澡的时候内裤掉水里了，他穿的曹西辞的。
何煜二话不说，解开拉链，把牛仔裤脱了，再脱.内.裤，咬牙往他头上扔。
曹西辞偏头躲过。
“谁要穿你的破内裤，又大又松，你留着自己穿吧。”
说完，他把毛巾围在腰上，拿着盆走了。
曹西辞失笑，弯腰去捡内裤。
指腹刚碰到，整个人嘭地趴在地上。
紧接着，走廊里响起何煜兴奋而又胆颤的叫声。
水房的入口处有两间洗澡间。
听见敲门声，何煜扬声说：“有人。”
“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何煜慌忙抵住门，怕被打。
“那没人。”
“开门，我给你送热水。”
“……你放门口，我自己拿。”
他出来得急，忘了拎热水瓶，本来打算用凉水简单冲洗一下。
隔着一道门，曹西辞的声音不太清晰，“行，我放门口了。”
过了十几秒，何煜才慢吞吞地打开门，手刚碰到热水瓶，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啊啊啊啊---”他吓得尖叫，胡乱解释，“刚才不是我踢的，你认错人了。”
“我只是来给你送水。”曹西辞慢悠悠地收回手，帮他把热水瓶拎进去，声音轻飘飘的，“等你吃饱喝足，再跟我决一死战。”
？？？
能不能不要。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何煜强撑着，哦了声。
准备关门，又被他抵住，声音从门缝进来，“何煜，我晚上有话跟你说。”
“不能现在说吗？”
曹西辞停顿了几秒，“晚自习结束再说吧。”
何煜听出他话里的不确定，心道：什么事情竟能让他不自信？奇了。
没等回复，曹西辞把门关上，又回到宿舍，把何煜的衣服和内裤拿去洗。
走读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班里人只剩一半。
两人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的位置，曹倩倩坐在中间前排。
没有老师看管，写完作业就想忙点别的。
听歌的，看小说的，嗑瓜子的，坐在何煜后面的男生叫曾硕，喜欢看漫画。
每次晚自习都咧开嘴岔子在那笑，已经被年级组组长逮住两回。
他咯咯咯低笑不停，何煜闲着无聊，扭头问他，“你看啥呢？”
曾硕冲他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道：“全是精品，看完之后，保证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话勾起何煜的好奇心，他伸头往走廊看了眼，已经九点半，应该没人巡视了。
曾硕的同桌不上晚自习，他挪着板凳想到后面，一起看。
“干什么去？”曹西辞脚尖勾住板凳腿。
何煜不耐烦地捶打他的腿，头也不回地说：“你看你的书，我一会儿就回来。”
曹西辞看了曾硕一眼，旋即放下脚。
“你管他管的也太严了吧，他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了。”曾硕笑道。
终于找到同盟，何煜忙不得点头，“就是就是，我都烦死了。”说着挪到他身侧。
曾硕小声问：“他是替你家里人看着你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貌似也有道理。
曹西辞兴许是觉得他姥姥姥爷年纪大了，管不了他，怕他在学校学坏，才处处拘着他。
我怎么可能学坏？
何煜心道，撇嘴，“别搭理他。”
曾硕：“一起长大就这点不好，怕对方跟家里人告状。”
何煜立马道：“他不会告状的。”接着小声解释，“他就是有一颗老妈子心，但不是碎嘴子。”
曾硕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说。
漫画书夹在政治书中间，两颗脑袋紧凑在一起。
曾硕笑眯眯地再次强调，“这本漫画保证能开拓你的眼界，我好不容易从我妹手里抢的，外国货。”
何煜怀疑道：“外国的东西，你能看懂？”
曾硕：“有翻译，是我妹花高价从圈子里买的，现在有钱都买不到。”
好奇心又被吊高了一个梯度，何煜催促道：“那快点打开看。”
曾硕一页一页慢慢翻。
主角是一个男高中生，何煜起初以为是悬疑题材。
接着，出现了另一个男高中生，他猜测：应该是受害者。
正当何煜暗叹自己聪明时，下一页，两人就亲嘴了。
亲嘴了？？？
亲嘴。
我靠！！！
两个男的亲嘴？
什么鬼。
他震惊地瞪大眼，曾硕继续翻。
更激烈地亲嘴，脱上衣，裤子……然后，下一页。
高清.无.码，险些闪瞎何煜水润灵动的双眼。
“啊。”他忍不住叫出声，又立马捂住嘴。
曹西辞闻声扭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何煜当即摇头回应，又低下头闷声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曾硕：“双男主探案，有肉又有剧情，绝对刺激。”
是挺刺激的。
何煜头皮发麻，刚才看到的东西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赶紧把书合上，紧咬牙关，“什么双男主，你变态吧。”
曾硕反驳，“这怎么能叫变态呢，这是另一种爱情。”
何煜：“狗屁，男的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漫画就是这样画的。”
“虚构，绝对是虚构。”
曾硕不完全赞同这个说法，“存在即合理，艺术来源于生活。”
“现实生活中，我是没见过男人喜欢男人。”何煜直感到一阵恶寒，“你见过吗？”
曾硕摇头，“没见过。”
何煜：“那不就得了，没见过就是没有，画这本漫画的人完全就是在胡扯，而且，还，还那样。”
他揪着脸，觉得难以启齿，近乎用气音说：“怎么会从那里进，也不可能进得去。”
曾硕淡定道：“哦，你说进屁……唔。”
何煜吓得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开拓眼界，立马搬起凳子逃回去，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是非之地。
曹西辞已经预习完明天要上的内容，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何煜恶寒地抖了抖肩，也没隐瞒，小声说：“他在看什么双男主的漫画。”
“双男主？”
“就是男人喜欢男人的那种漫画。”何煜又想起刚才看到的‘惊悚’画面。
说：“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多恶心呐。”
话毕，曹西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