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任务完成过后，联邦派来了后勤支援，负责收拾战场。

后勤人员并不配备机甲，而是直接使用机械肢体或者器官。很多人在多年前也曾是一名巡查员，只不过在任务中受伤导致肢体残缺，无法完美适配机甲，最后只能安装机械义肢，转为后勤工作。

整个居民区遍地焦黑，到处都是肢体残渣和电光切割后的碎屑，让日光大道沾染了恐怖气息。

无论多么恐怖的痕迹，在后勤人员高压水枪的冲刷下都消失不见，清理过后，这条街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安静了一些。

现在或许有人对这里的惨案印象深刻，可一个月过后，一年过后，十年过后，5号居民区又会重新繁荣吵闹起来，就像联邦治下的所有星球一样。

离开之前，江年再度回望。

山崖下的阴影地带还保留了一些霓虹灯没有损毁，大约能够还原当初繁华的模样，却和模拟舱里的景象又有些不同。

最令人感到震撼的是一副巨大的女神海报，以投影的方式挂在大厦前。

一位女神慈悲垂目，怜悯众生。

她美丽绝伦的面容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恬静，仿佛空气中无声弥漫着一种祈祷，旁边的广告词十分简短：

“数字女娲”

那也是格雷戈所就职公司的名字。

海生不知道何时来到江年身旁，脸上映着商厦上的绚丽光彩。

“真巧啊，数字女娲，”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念了千百遍的诗，“联邦即将升级的智能系统，也是这个公司提供的。”

智能系统？

江年双眸微滞，她曾听队长提起过，传说中有生命的人工智能。

神话中的女娲会用泥土造人，而数字女娲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看来这家名叫数字女娲的公司搞出了了不起的大动作。

“联邦什么时候会升级智能系统？”

“就是明天。”海生好心提醒，“明天会统一升级光脑，别忘了看通知。”

江年本来还在思考，如果来得及的话，最好能阻止或者暂缓数字女娲的下一步行动。

可这么快，就算江年有心，也根本来不及探查数字女娲的目的。她现在自身难保，不是可以多管闲事的处境，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那个未知的邪神派对，也是在明天。

江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光脑还停留在任务完成的界面：

任务编号：4983

完成者：联邦第三巡查小队（B级）

任务等级：（待评估）

贡献点：（待评估）

一天一夜没有阖眼，江年终于回到联邦大楼。

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江年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精神进入纯白空间。

跑这一趟任务的收获很大，江年用自己的雾气手臂计算着。

第一，虽然任务评级还没有出来，但看样子这次的贡献点应该不少。再加上队友的机甲损坏，维修的时候也能大赚一笔，距离升职加薪的目标近了一步。

第二，她得知了队友们各有身份。

在镜面世界的时候海生说他们三个人的精神等级都在S级以上，联邦却检测不出来，或许是某种特殊力量的作用。

江年就不用说了，邪神力量在她身上早已体现，舍友蒋君一定是某位邪神的眷属无疑，那么海生……这位有钱有势的财团贵公子总不至于也是邪神眷属，以后可以试探试探，说不定会得到意外的情报。

第三，在离开镜面世界的时候江年确实得到了某样东西，但是碍于芯片的存在，只能一直用隔离手套紧紧密封着它，不敢轻易拿出来。

那好歹是一个世界崩塌的遗物，拿在手里总会有点用处。

与此同时，江年面临的问题也很严重。

明天就是纯白空间中所写的邪神派对。对于邪神派对，江年曾经尝试着搜寻一些资料，但还是完全没有头绪，只能根据名称猜测这是有很多邪神的聚会活动。

她现在就像在一场大雾中迷了路，不管走多远，前方依旧是未知的领域，只能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都当做救命稻草紧紧握在手心。

眼下的难题亟待解决，要为长远打算，赚贡献点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

作为一名乡村中医，江年勉强能够修机甲，但最擅长的还是治人，也不知道联邦能不能摆摊看病。

江年认为可以一试，成本没多少，大不了不赚钱也不会赔。

明天联邦就要升级智能系统，那家名为数字女娲的科技公司和害人不浅3610号实验，与智能系统之间的关系完全未知。

可时间不等人，她这个邪神要面临的危险接踵而至，一股烦躁的情绪从江年心里涌出，让她在闹钟响的前一秒睁开眼睛。

棕褐色发丝摇荡在江年的鼻尖，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东方长相，五官没有多么凌厉，颌骨轮廓却展露不羁，一双猎犬般的眼睛，仿佛在床边盯了她很久。

见她醒了，那人稍一偏头，迎着她的目光笑眯眯地递来一杯水：“休息够了？刚刚队长通知任务评级下来了，让我们赶快完成任务报告，才能领取贡献点。”

一杯清汪汪的温水，江年看了一眼，却并不打算接过来，她还没有忘记前几天晚上昏睡过去根本醒不来的经历。

自从发现不对以后，经过这位舍友的手的东西，江年一概不敢入口。

蒋君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特意说明了：“没有下毒，只是关心你。”

江年推开对方的手：“谢谢，我不渴。”

“我们可是同乡啊，怎么能怀疑同乡的好意呢。”蒋君顿感无趣，嘟嘟囔囔地转移了话题。

她说：“按照联邦标准，贡献点由整个巡查小队平分。任务评级为S级，每人大概能分到一万联邦币。”

江年愣住，竟然是S级任务，任务评级是怎么定的？

当初他们在模拟舱里的任务只是抓一个邪神信徒就有S级。而这次的任务无论是难度还是规模，都显然高于模拟舱，不应该只是S级才对……

江年想到某个人，敏锐地察觉：“是不是S05小队对联邦说了什么？”

蒋君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不会说什么好话。”

江年洗漱整理完毕，穿上制服，佩戴联邦徽章，从光脑中翻出联邦大楼的地形图，然后推开宿舍门直奔目的地。

可能是休息日的原因，今天的联邦大楼格外热闹，金属环境中充满了生活气息。

她的脚步匆匆经过了系统管控室，门前的队伍一直排到走廊很远处。

队伍中有人和她打招呼：“江年！快来排队，今天所有人都要升级光脑才行！”

是了，今天联邦要迎来一位有生命的人工智能系统，所有巡查员都要配合进行光脑升级，以便今后的系统性工作，江年也不例外。

但江年对安妮卡微笑挥手：“我还有事，你先去吧。”

即使是周末时间，忙碌的巡查员也只能留下一个背影。

时间紧迫，邪神派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江年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位被她亲手抓住的邪神信徒，黛西。

星期日，这是江年第一次走进惩处局。

惩处局独立于联邦大楼之外，是专门关押罪犯的区域。

其中既有从联邦内部查获的卧底，又有从外界抓来的凶狠歹徒，某些重要人物被联邦的精密仪器关押在最深处，从来没有人逃出来。

这里的氛围与外面完全不同，四周墙壁的颜色太深，显得沉重又压抑，这里的空气仿佛被禁锢着，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

江年把胸前的联邦徽章用衣袖擦得锃亮，整理好制服，才带着一脸热情的笑容推开门。

“早上好，长官，我是今天的接单人。”

办公桌前的女士抬头，热情起身欢迎，“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先升级自己的光脑。”

“今天排队的人太多，我怕赶不及，就先来了这里，”江年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对方核验，并要求确认对方的身份，“是惩处局的郑主任，没错吧。”

江年昨晚临睡前在光脑上接了个单，帮人代班。

联邦采取一周五天的工作制，这就意味着某些岗位需要在休息日轮流值班。

郑主任运气不好，值班时间刚巧碰到光脑升级，只能花钱雇人代班，升级完光脑再回来。

郑主任的工作非常简单，在联邦有需要的时候手动打开监狱外围的一道机械锁。

这并不算什么重要工作，因为里面还有很多道电子锁，只是联邦担心大规模网络入侵会使电子锁失效，放走罪犯，所以在很多关卡加设了最原始朴素的防护设施。

“一般来说今天不会有人来提审犯人，昨天他们抓来的人已经连夜审问过了，要是有人需要开门，登记确认之后就可以打开。你也可以进去看看，但谨记，千万不要跨越监狱警戒线。没有防护措施，很有可能受到囚犯们的精神污染。”

郑主任一边叮嘱一边检查证件，目光扫到江年的巡查小队编号，“你就是昨天抓犯人回来的那个巡查员啊，昨晚他们提审的就是这个犯人，现在人还关在外围，没有定罪呢。对了，听说你们小队立了大功，这次在主星闹得阵仗很大，能赚不少贡献点。

怎么样，评级该不会有SSS级吧？”

“没有，我们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评级也只有S级。”江年谦虚道。

“哦——”郑主任收回了八卦的目光，转而送来一个暧昧不明的语调，“看来联邦有意压下一些东西哦……”

江年不想浪费时间，亲手为她拉开门：“听说这次的人工智能采用了最新科技，您可要早点去排队更新系统，才能早点体验到。”

人工智能是整个星际的关注焦点，而这位有生命的人工智能先生或者女士可谓是焦点中的焦点。还未露面，就吸引了一大帮迷恋者，想要率先和他/她接触，见识见识所谓的数字生命。

郑主任对人工智能的兴趣也非常浓厚，她这才把钥匙交给江年，兴高采烈地出了门：“放心，我更新完系统就马上回来！”

慢点回来也行，江年心里这样想，脱口而出却是，“祝一切顺利。”

人走了。今天休息日，本来就没什么人工作，现在只剩江年孤零零的一个。

她手里捏着一把原始古朴的金属钥匙，转身望向监狱大门前的机械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