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君知道，代名者没有领域也没有信徒，在邪神之中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连江年这个眷属都有可能不太了解。

“那我就随便说说。”她身体后仰，双手半撑在床上，姿态悠闲，根本不像在谈论一位神祇。

“旧神的代名者，末日中的安眠曲，神秘与疯狂的摇篮。”

大概每一位邪神都有一段长长的称号。

江年回忆自己，她是圣主秩序，是一切混乱的答案，是迷途者的明灯等等，所有的修饰词都围绕着“秩序”进行解释说明，或者直接向神展示虔诚。

而这位代名者的称号居然是“旧神的代名者”！

这是某种特别的称颂，还是一个限定词？

蒋君继续道：“你也知道，代名者大人没有领域，没有供奉，不常露面，也不会随意插手神祇之间的利益纠葛，祂只负责一件事情——保证旧日之神的沉睡。”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江年在舍友的描述中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星空暗面。

“据我了解，旧日之神从不可探知的牢笼中挣脱，来到这片宇宙后就陷入沉睡，只留下祂的意愿和一部分血肉化身成为如今的代名者。

旧日之神是外宇宙的来客，祂的力量远远超过这片宇宙所能承载的极限，在旧神沉睡之地生活的人都受到这股力量的感染，精神变得混乱无序。而一旦旧日之神醒来，力量爆发，宇宙将不复存在。

越是混乱的疯狂的声音越能让旧神安眠，所有理智有序的声音对祂而言都极为刺耳，促使祂醒来。

幸好还有代名者大人在，旧神的代名者承载了旧神的全部意愿，祂只想让旧神稳稳沉睡。

代名者大人用所有供奉做为交换，挑选出几位神祇替祂制造混乱，毁灭理智，为旧神制造安眠曲，于是旧神沉睡之地一再扩大，形成了如今的星空暗面。

而联邦的理性与秩序就像一个巨大的闹钟，时刻都有吵醒旧神的危险。代名者大人深受困扰，时常去沉睡之地深处确认旧神有没有醒来，把制造混乱的事情全权交给新诞生的几位神祇。

这样说起来，代名者大人虽然冷漠了一点，但总归还是一位好心的神祇。”

和联邦相反的视角，完全颠覆了江年的世界观。

在星空暗面的人看来，代名者和邪神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而联邦则是一群危险分子，企图唤醒旧神，毁灭整个宇宙。

既然代名者的存在是为了让旧神安眠，那么代名者给秩序之神的任务应该也与此有关。

如果江年没有完成任务……后果，难以想象。

江年的心情逐渐变得沉重，她听见她的舍友安慰道：“代名者大人给你的任务尽量完成就好，完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又不是邪神。就算旧神真的醒来，还有一众邪神顶着呢，怪不到咱们这种小人物头上。”

江·秩序之神·年的心情更不好了。

这样的坏消息导致江年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她脑子里都是一个问题：代名者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联邦究竟有什么东西最会影响旧神的沉睡？代名者的任务总不会是让她一路坐到联邦要员的位置上，然后带领联邦投降星空暗面吧。

可是获取联邦贡献点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她恐怕要先带领邪神投降联邦才行。江年这么计算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结局。

明天周二，距离下一次邪神派对还有六天。

就算完不成任务，也要尽全力编织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要不然哪怕旧神没有苏醒，世界没有毁灭，江年也会死在代名者和一众邪神的手上。

周二清晨，江年特意等舍友离开之后才睁开眼睛。

员工宿舍空荡荡的，她准备收拾收拾去摆摊，今天或许有时间把针灸工具打造出来，堂堂正正地用技术赚钱。

“管家，帮我看一下今天有没有训练任务。”

等了好一会儿，管家都没有回答。

江年疑惑地摆弄起光脑，她记得自己昨晚睡前已经打开了智能模式，难道光脑坏了？

“没有。”

管家突然发出的声音恼怒而粗粝，让江年差点把左手甩出去。

听起来，管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江年出于对同事的关心问：“你怎么了。”

管家的白灯闪了两闪，想说什么，但还是保持沉默。

很奇怪，自从系统升级以来，管家说话一直很有礼貌，现在怎么别别扭扭的。

江年粗略回忆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关闭了智能模式而生气吧。”

不是吧，不至于吧，人工智能需要有这么大的情绪吗，他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说起来，管家应该才刚出生没多久，也算是小孩子。

管家的白灯又亮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江年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别生气了，我以后听到八卦都会讲给你听的。”

管家不理睬。

江年继续：“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私人谈话不希望有人打扰。对不起，真的很难过吗。”

管家才恢复到之前温和友善的声音，委委屈屈道：“还好，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他的语气中蕴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听也能听出来究竟有多伤心。

这让江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辜负真心的人渣。

辜负了……人工智能的真心？

江年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

在江年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的时候，管家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在江年耳边叽叽喳喳。

“今天是3099年7月8号，星期二，今天的模拟环境还是一样的舒适，就像地球上和煦的春天。如果想要欣赏桃花的话请快些行动，联邦大楼里那棵人造模拟桃花树已经盛放，马上就快要衰落了。”

“你很幸运，江年，理查德稽查员刚刚升职为高级助理，还没来得及为第三巡查小队分配任务，你今天可以好好休息。去自由市场逛一逛怎么样？刚好你的贡献点到账了，可以享受一下购物的乐趣。”

江年提上自己的工具箱，向自由市场的方向走去。

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工作服，行色匆匆，除了偶尔的工作对话以外，手腕上的灯几乎不会亮起。

而江年身边的管家实在太吵，以至于她不得不戴上耳机，防止打扰到别人。

江年忍不住好奇，打断了管家：“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这样粘人，情绪化，自来熟，比人类还要多变。

就像一个想要吸引人注意的孩子。

“当然不，”管家的灯光一闪一闪，像天上的小星星。

他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江年。”

管家并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继续道：“或许是我见到的人太少的原因，很抱歉，我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但是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你很像？”

江年感到事态不对。

她手上的联邦最新人工智能系统好像坏掉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胡话。

如果不是完全把对方当做小孩子看待，江年甚至会产生管家向自己告白的错觉。

江年走在路上闲着无聊，自如地接话：“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人类。”

管家的语调没有波澜，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江年心脏骤缩，神情紧绷，浑身的血液都要变成冰冷的，但想到管家可以检测她的心率，还是慢慢把心态放平稳。

她尽量用最平缓的语气，说着最令她提心吊胆的问题：“那我呢，你说你和我很像，我们是什么？”

非人类？难道管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是邪神？

管家似乎也感到疑惑，但还是如实说：

“是……被困在人造躯壳里，自由的灵魂。”

江年：……

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甚至有些无语。

这话很有哲理，也有内涵，就是没有什么价值。

原来是管家在多愁善感，江年默然看看时间，发现人工智能的emo时刻居然在白天。

虽然江年对数字女娲的了解仅限于一项残忍的实验，但她还是不得不夸一句：

你们数字女娲做出来的小东西还挺有人性。

江年安慰：“灵魂上的自由我看不到，但你也别因为自己是人造物而感到自卑，要知道，所有人类都是人造的。”

管家：“……”

管家：“你很幽默。”

江年：“谢谢。”

有人刚刚得知钟稽查员倒台的消息。

利奥在训练中途补充了一口营养冲剂，汗水顺着脖颈流向结实的胸膛，他喉结滚动两下，随即拧紧了一双横着刀疤的眉毛。

疤痕在愠怒的脸上显得更加凶恶，也让他本就不怎么亲切的面容更唬人了点。

他的队友们肩上挂着毛巾环坐周围，七嘴八舌。

“钟稽查员本来要帮我们把4983号案件的贡献点抢过来，结果中了那边的圈套，被抓了。”

“你相信钟稽查员是邪神信徒吗？反正我不信，她手腕上图案是一柄锤子，谁见过印记是一柄锤子的邪神？”

“要我说，除了栽赃陷害之外不会有其它可能，第三巡查小队肯定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忍着？”

队友们纷纷把目光放在利奥身上，期望他能发表一点看法。

利奥扔掉手中的营养冲剂，站在S05巡查小队中央不屑地一笑：“忍什么，我们是忍气吞声的孬种吗？”

“当然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