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讨回来？”

“咱们和第三巡查小队任务重合的几率太小，两周之后就是机甲大赛了，要不然等到联邦机甲大赛，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哪里需要等到两周之后？现在就行。”

“现在他们有任务？”

“不是，我听说第三巡查小队的那个最讨厌的黑头发女人在自由市场摆了个摊。”

“那咱们去把她卖的东西都砸了！”

“等等等等，她不卖东西。”

“那她摆摊干什么？”

“修机甲……不对，好像是修人，但是据说什么东西也没有，暂时修不了人。”

利奥不耐烦地问：“到底修什么？她没有招牌吗，你把招牌上的字念出来！”

队员挠了挠脖子，调出光脑中偷拍的图片，让大家看。

图片里的江年手拿修理工具，但摊位前没有一个客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做什么生意。

招牌被一支废旧机械臂高高挂起，非常显眼，上面用喷漆写着：

机甲维修（划掉），也（划掉）能修人

暂时没有工具，可以先看病，等等再治疗（小字）

整个S05巡查小队陷入了沉默。

都识字，但谁也没看懂。

江年来到自己的摊位上，拉出工具箱摆好。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夫，就算机甲勉强能修，在锻造方面还是有所欠缺，连机甲外壳都修补得坑坑洼洼，想要锻造出一套针灸用具的话，她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今天时间充足，江年决定先找一些锻造的教学视频，静下心来学习，顺便坐在摊位上看看市场里的客源情况。

没想到遇到了熟人。

江年一边播放教学视频，一边用余光默默打量人群里有没有目标顾客，可惜周围的人看热闹居多，围在江年的招牌前指指点点，却不肯光顾。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直到出现一个惊喜的声音。

“江年！真的是你！”

江年顺着声音瞧去。

安妮卡如水一样碧蓝的眼睛比宝石还要夺目，一头金色卷曲的长发美丽大方，头发上还佩戴有两枚可爱的猫头发夹。

安妮卡是江年来到联邦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在卧底排查中为江年提供了很多帮助，今天偶然遇到，江年也很开心。

“又见面了，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江年打招呼。

安妮卡像小动物一样蹦跳着奔过来，激动得脸都变成红色。

她拉着江年聊天：“我很好，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当时你在星河广场昏迷过去之后怎么样了？”

没等江年回答，安妮卡又自己回答：“你肯定没事，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江年自认来到联邦之后一直本本分分不敢惹事，纳闷道：“你说我？我闹出什么动静？”

安妮卡双手捧脸，手臂支撑在桌上，用端详艺术品的眼神看着江年，蓝汪汪的眼睛几乎要把江年溺死。

她对江年这些天做出的事如数家珍。

“先是卧底排查中挑衅稽查员，又在入职仪式上吐了稽查员一身，第一次训练的时候就把一位财团背景的队友吓晕，第一次出任务就完成了S级的大案子，被稽查员抓进惩处局之后居然能活着出来，还有你这个摊子……”

江年自己听着也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个“刺儿头”的名声还真不是白来的，这几天里出尽了风头。

安妮卡凑近了，在江年耳边悄悄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出名，大家都在打赌，看你究竟要在自由市场卖什么东西。”

江年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看戏的人大多出于好奇，还夹杂着一些恶意，或许是想看她这么出风头的人什么时候才会跌倒。

联邦里的刺儿头不少，但人家有背景支撑的才敢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像她这样又穷又能闯祸的可不多。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她实在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要打赌。

卖什么东西，她的招牌上不是都写清楚了吗！

江年扯过招牌，指着上面的字问安妮卡：“不认识吗？”

她写的就是联邦通用语言啊。

“认识，但是，”安妮卡纠结着说，“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所以你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周围也有巡查员凑过来问。

“中医。”

这里的语言并没有中医这个词，江年只能使用汉语读音，思索片刻，她又补充道：“是一种治疗疾病，调养身体的方法。”

“原来是看病，”安妮卡为江年鼓掌，眼神更加闪亮了，“你竟然连看病都会，你的治疗舱放在哪里？”

看戏的人逐渐围过来，凑到摊子跟前左找找右找找，然后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能藏治疗舱的地方。

“对啊，治疗舱呢？”

“当然没有了，她还是新人，哪里有钱买治疗舱。”

“没治疗舱怎么看病？”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时机，江年决定抓住机会。

“没有精密仪器，也能看病。”触碰到她的专业领域，江年先卖了个关子。

“没有仪器，用什么检查身体状态？”

“用我。”

江年终于有机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进行熟悉的操作。

仿佛她又回到了村子里，那个刚开诊的夏天太热了，知了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滚烫的风让人记忆犹新。

三叔四婶和二大爷摇着蒲扇，围在医馆前面吵吵嚷嚷，对十来岁的江年表示怀疑。

他们也问：“你才多大点，就会给人看病？你怎么看？”

当时江年丝毫不怯场，对他们讲：

“用眼睛看，观察病人的面色，神情，舌象，形态，看眼睛有没有神，脸上有没有光泽，舌苔是薄而白还是黄而厚，反应是否灵敏，肢体是否协调。还要用耳朵听，呼吸是急还是缓，嗓音是清还是浊，是否有痰音。然后问病人的饮食喜好，病痛类型，既往病史……最重要的是摸脉象切诊，脉象不同则症结不同，这里面的学问更多，需要一一说给你们听吗？”

村口的二大爷没读过几年书，见她说话这么流利，就对她多信了几分，成为江年人生中第一个病人。

而现在，江年被一堆联邦巡查员围住，他们可不像二大爷一样好糊弄。

“你的意思是，不用任何检查仪器，你在别人手上摸一把就能知道哪里生病？”

江年纠正：“不是摸，是把脉。”

“那治疗呢？”

江年老实地说：“我准备为病人进行针灸治疗，但现在还没有工具，具体怎么做还要看病症。”

众人哗然，连安妮卡也对这种陌生的治疗方法有点发怵，不敢站出来支持。

“我从来没听说过用针扎人就能治病……”

“你说她这个把脉的方法像不像修机甲啊？听说她修机甲的方式非常特别。”

“好可怕，她想把人当做机甲来修！”

江年没有辩解，只静静等待第一位想来试试的人。

出乎江年的意料，勇士很快就出现了。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你来给我看看，我生了什么病。”

硬朗的声音，男人眉间一道狰狞的疤痕，身材高大魁梧，身边的围观者都认出了他是谁，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江年认识这个人，是S05巡查小队的队长利奥，他的队员们一字排开站在他身后，看上去不像来看病，倒像是来砸场子。

利奥听说江年在这里摆摊，看了招牌也不知道她具体做什么，总要来亲眼瞧一瞧才能找到报复的机会。

刚好碰上这一幕。

只要利奥接受江年的治疗，然后说她治错了，出现了医疗事故，就能找到理由把她的摊子砸了！为S05巡查小队出出气！

江年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只是请他面对面坐在摊位前，把手腕放在桌上。

距离这么近，利奥脸庞上的疤痕看起来更加凶悍，他的眼睛像要吃人似的，带着点嘲弄的讥讽意味，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江年打量他两眼，把话说在前头：“我还没有锻造出针灸用具，现在可以问诊，但是治疗还要再等等。”

利奥直勾勾盯着江年，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你先看出来是什么病再说。要是看不出来，可别怪我翻脸。”

这有什么难的。

在搭脉之前，江年先看了看他的面相。

额头晦暗，眉头竖纹较多，眼底发灰，长斑，可能最近心理压力很大，肠胃不太好，还患有神经衰弱。

如果利奥不是刻意来找茬，看见江年就难受的话，那么他的身体肯定出现了问题。

江年一搭脉，心道果然如此。

她挑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最近是不是有点焦虑？”

利奥不屑，和身旁的队友一同放声大笑：“你说我焦虑？联邦内部贡献点排名前十，我有什么可焦虑的？”

“她居然说队长焦虑，队长每顿都吃六人份，有钱有闲，怎么可能焦虑？”

江年：“很多天睡不着了吧。”

利奥的眼神飘离了一下，又马上转回，他拉扯了一下嘴角：“才不是，我睡得很好，每天的睡眠时间绝对达到了联邦平均水平！”

江年仔细体会了一下脉象，又问：“运动怎么样？”

“每天的训练都不缺席。”利奥自信。

“队长的训练是我们之中难度最高的，强度最大的，换了你肯定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来。”队员们争相拍马屁。

“怎么样，问东问西的，看出来什么没有。”

“你到底会不会？还说自己的眼睛能代替专业机器，我看她就是个骗子！”

江年不和他们拌嘴，只是轻微皱了皱眉：“运动之后，是不是心悸越来越严重了。”

利奥悄悄端正了坐姿，嘴上还是硬撑着：“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心悸……”

“消化系统呢？”

“很通畅。”

有些事他可以瞒过队友，甚至瞒过联邦稽查员，但瞒不过一个老中医。

江年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确实通畅，一天窜八次。”

利奥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尴尬，脸色比八百年没洗过的抹布还要臭。

他的队友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围观的人也开始哄哄嚷嚷，整个自由市场充满了看热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