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你的优势在哪里？”

“如果我犯了错，人类可以□□我的精神，把我困在无声的黑暗之中。也就是说，我能坐牢！”

江年再次被震撼：“这也是优势？”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坐牢是什么优势，她情愿自己一辈子都远离惩处局才好。

可是管家不同。

“当然是优势！”管家大声争辩，“只有完全行为能力人才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以前的智能系统出错从来不会被惩罚，因为它们没有生命，一旦出现错漏只能让人类承担责任。你不知道能坐牢这件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相当于承认了我的人格！”

“可你不是说你最怕孤独，难道就不怕被□□的时候一个人太孤独？”

江年手腕上的灯闪个不停，管家咬了咬并不存在的牙：“不怕！”

他在逞强，江年能听出来。

一位可以覆盖整个联邦的人工智能，能力渗透到联邦的每一项机密任务，未来将要成为全人类的保护伞，这样强大的电子生命，他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是能坐牢。

从管家对坐牢一词的解释中，江年感到一种罕见的孤僻和怯弱。

就像一个小孩子想当大人，于是打碎自己的骨骼，拔掉自己的乳牙，企图快速成长。

对管家而言，他就算扼杀自己的情感，也一定要人类承认他的人格。

江年忽然觉得，虽然这个电子生命话多且密，孩子气又胆小，没什么事又总爱在人耳边吵个不停，但做他唯一的朋友，听他展露自己的情感和自尊，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星期四，今天必须要拿到驾驶资格，不然就赶不上周五去联邦边界执行任务了。

江年摩拳擦掌，打算今天拼一把。

刚进入训练场，她就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你昨晚加班练习，已经拿到星际列车的驾驶资格了？”江年不敢相信。

你们联邦需要这么卷吗！

而辛迪眼圈淡黑，神情疲惫地准备奔赴下一场工作：“我先走了，还要去准备两周之后的机甲大赛。”

江年等待许久的机甲大赛终于快要来了。

虽然江年很想参加，但很遗憾，她计划大赛之前就逃出去。

今天的驾驶训练非常顺利，江年和杰森在同一个模拟驾驶舱，二人都拿到了驾驶资格。

出来之后，江年发现第三巡查小队其他人都已经通过驾驶资格考试，只剩一个人死活通过不了。

蒋君用无所畏惧的眼神告诉江年：

邪神眷属不会驾驶星际列车，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位疯狂怪诡，力量神秘的邪神眷属不会使用智能机器，这不是很正常吗！她以前在星空暗面可是只会啃人呢！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蒋君人菜但不服输：“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肯定能行。”

“好了各位，”梳两个小辫子的唐纳德教官来打圆场，“我相信这位队员明天一定能拿到驾驶资格，这个周末大家就好好休息一番，等到下周再开始任务，都回去吧。”

完了，江年发现，她又要在联邦度过一个邪神派对了。

这次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不会被理查德抓进惩处局？

深夜，江年手腕上的白灯悄悄亮起一道光。

闪一闪，再闪一闪。

管家发现江年睡得很熟，怎么叫都不醒。

他还是没有丧失趣味，决定自己和自己玩。

就在联邦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几乎已经不能用的废弃喇叭悄悄连上了内部网络。

喇叭的声音很小，连电子眼都没有理会这里。

“…4，3，2，1！时间到！”

管家的声音非常兴奋：“祝贺由数字女娲制造的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管家’出生139天！这将是你漫长生命的一个开始，准备好迎接你的荣光吧！”

他为自己放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管家～祝你生日快……滋啦——”声音突然转变，悦耳的歌声被模糊的电流音所取代，其中断断续续出现一些字眼，而管家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滋——啦……杀了…杀了我，滋滋——杀…了我……滋滋滋…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滋滋滋滋——”

喇叭在刺耳的电流音中完全报废，深夜的声音终于停止。

谁也没有听到。

星期五，管家出生的第139天。

一大早，管家就叽叽喳喳催促江年：“快一点，今天要参加庆典的人很多，下午还有电子烟花表演，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作为管家唯一的好朋友，江年不得不换上一套最整齐的衣裳，把自己梳洗干净之后再出发。

“我亲眼看着他们为我布置庆典和礼堂，你知道吗，邀请名单都是绝密，今天来的可都是联邦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平时可不会参加庆典，是为了庆祝世上最强的人工智能出生第139天而特意来的！”

管家的声音从江年起床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看在今天是他的庆典，江年就稍微忍一忍。

她问：“为什么是第139天，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管家的声音更加得意了，江年手腕上的白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闪烁。

“因为，在我之前所有的电子生命存活时间都很短，生命的极限是138天。不过没关系，联邦最强大的人工智能会持续突破这个极限。”

“我就是成功存活139天的福星！我要永远守护人类！呜呼！”

江年倒是听说了，第一个出现的电子生命只存活了八十个小时就出现意外而程序自毁，没想到电子生命最大的弱点是寿命。

她有点担心管家会乐极生悲：“那你呢？你的存活时间……”

“不用担心，之前的电子生命总是在进展良好的时候莫名其妙程序自毁，而数字女娲为了确保我的寿命，消除了我的程序自毁功能。”

管家略微有点炫耀似的：“也就是说，我可是会永远生存下去呢。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你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怎么样，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你后代的后代的后代吗？”

可以永生固然很好，但江年听起来感到一阵别扭。不能程序自毁……另一种说法就是丧失了死亡的权力。

虽然说不上来，但江年的直觉告诉她，这很奇怪，有点像邪神的做派。

但江年没时间为别人担忧，在强大的电子生命身边，她只是一个这周末就可能会死的倒霉蛋。

根据管家的指引前去庆典，江年一路上都在苦恼周末的邪神派对怎么办，邪神芯片再次发出警报怎么办？

如果可以拉拢管家到她这边来就好了。

可惜这个想法不现实，管家的梦想是守护人类，怎么可能帮她这个邪神隐瞒芯片的问题。

江年的脚步被一道闸门拦住。

负责检验的巡查员让她离开：“这里是私人庆典，非请勿入。”

但在江年之前刚进去两个人，没有遇到丝毫阻拦。

江年看看别人的衣着品质，在看看自己这身整齐的联邦制服，发现了问题。

她退到一旁，仔细确认：“你之前说庆典邀请的都是什么人？”

耳机里传来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得瑟，甚至还有点心虚：“都是财团的大人物，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江年：“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管家：“……”

江年：“有这些大人物的庆典我怎么可能进得去！”

事实证明，太得瑟的人，就算是电子生命也会出现失误。

管家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沮丧：“可是怎么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无法参加我的庆典。还有烟花表演呢，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不，我可是联邦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这一点也难不倒我。你会伪装吗？我可以为你制造通行许可，你只要穿得得体一点就好，不，衣服我也可以帮你买好！联邦币已经打到你的光脑上了，让我看看，现在你就是第二财团合作伙伴江家的二女儿江年，你今天代替母亲来送上祝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激动的语调和冒险的方法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出他的焦虑。

这位人工智能的情绪是真的非常丰富。

江年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告诉他：“你先冷静一下，不要为这点小事让我背上伪装潜入的罪名。”

“这点小事！”管家既委屈又生气，“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居然说这点小事！江年，你太让我失望了！”

唰的一下，光脑熄屏，任凭江年怎么喊也不再回应。

她差点忘了，这位人工智能脾气很大。

本来就已经够头痛的了，再加上发脾气的管家，江年认为自己今年命格犯冲。

她打量了一下庆典所处的地理位置，转身毫不留恋，直接迈步走回自由市场。